16.第十六章

顧青青在鐵匠鋪子耽誤了一會兒時辰，雖然是就地取材，還有專業的匠師陳師傅在旁邊，她改良風箱用的時間並不算多，但是眼瞅著時間也過了中午，她回家的時間就很緊張了，要是走回去，都得到晚上了，吃一頓晚飯，第二天一早又要很早起床走回來，也是夠嗆。

陳師傅對顧青青另眼相看，要留她吃午飯，被顧青青婉言謝絕了。要是吃頓午飯再走，她到家天都黑了，所以現在要儘快出門才是。秦秋又跟她交代了幾句，叮囑她路上小心。

一個小丫頭一個人在路上行走，肯定是有點不太安全，但是秦家人手不足，也沒人來接顧青青，秦秋這邊又走不開，她只能一個人回家。

前幾個月，顧青青也都自己回去的，路上倒沒發生什麼事情，除了有點累，還能看看風景，最近的兩個月，她都是偷偷坐了馬車，到離家不太遠的地方提前下車，然後走回去。

既然有錢她才不要虧待自己的腿腳。

這一次，顧青青熟門熟路地找到城牆下面蹲著的車夫，上兩次也是找的這個車夫。顧青青總是笑眯眯地跟他說話，車夫這行當也不好做，窮苦人家老百姓，整天風裡來雨里去，天氣越不好的時候，他們的生意反倒是越好，有錢人家出門享受，他們出門就是吃虧，還要遭人白眼。

這個車夫姓王，也有四十多歲年紀了，這個年紀放在古代都已經是爺爺輩的人了，顧青青每次都親切地叫他王叔。王叔當車夫好些年了，平日里也不怎麼接待達官貴人，因為那些人大多都有自己的私人馬車，不需要他，他接待的很多是來來往往的商旅或者就是顧青青這樣在大戶人家做工，稍微有點閑錢的丫鬟小廝們。

商旅們大多還算客氣，有時候這些狗腿子們卻狗眼看人低，王叔知道顧青青是程家的丫鬟，不過這個小丫頭特別討人喜歡，說話很有禮貌，一路上跟他沒事嘮嗑，有時候倒是覺得這姑娘不像是當丫鬟的，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特別有教養。

顧青青上了馬車，王叔吆喝一聲前面的馬兒，就開始往家走了。王叔的馬兒也有點老了，走不了太快，但是王叔對她很好，要的價格也便宜，顧青青就喜歡照顧他家生意，反正都是花錢，也得找個喜歡的花。

有馬車還是比走路快多了，半個時辰就走了一半的路程，顧青青坐在馬車上面打盹。這馬車也有點破舊，好在裡面有坐靠的地方，睡覺還是沒問題。

又走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了下來，顧青青跳下馬車，遠遠地看了一眼，他們家的村口已經隱約可見。她不敢再讓馬車往前走了，要是被秦亮和秦氏發現她居然坐馬車，這樣奢侈的事情，哪是他們這麼窮的人做的？肯定少不得一頓說。

顧青青跟王叔道別，背著小包袱一步步往家走，快到村口的時候，就瞧見秦小妹果然又站在樹下面等著。

「三姐！」秦小妹飛奔過來，「我好想你啊！」

之前秦氏在外面忙碌掙錢的時候，秦小妹跟秦青相處是最多的，平日里都是秦青在照顧她，現在二姐離家，每個月才能見上一回，她覺得時間特別漫長。

顧青青也很喜歡這個小妹妹，五歲的孩子，就已經會洗衣做飯了，想想現世那些五歲的孩子，大部分還是什麼都不會的熊孩子。

秦小妹很開心：「三姐快來，大家都在等著你呢！」

顧青青有些訝異，現在全家人都開始等著她回家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在家裡的地位提升了？

她剛進家門，就聞到一股飯香。因為錯過了午飯的飯點，顧青青到現在只在路上買了個燒餅啃啃，還沒有正式吃上飯，此刻聞到飯香，肚子就開始叫起來。

秦氏站在廚房門口笑眯眯地看著她，秦小妹拉著顧青青的手就進了廚房，指著灶台上的一隻大碗說道：「三姐，今天是你的生辰啊，你難道忘了嗎？」

二妹秦蓮看見顧青青一臉訝異的表情，也忍不住吃吃地笑起來：「三姐大概是忙暈了頭，連自己的生辰都不記得了。」

兩個妹妹立刻在廚房擺放好小桌子，秦氏把面碗端過來放在上面，秦小妹遞過來筷子，秦蓮拿了一小碟鹹菜，三個人圍著顧青青。

「長壽麵，快吃吧。」秦氏看著自家女兒，「這事兒啊，為娘我可忘不了！」

顧青青眼睛有點熱熱的，酸酸的。其實她之前也一直考慮過是不是應該從程家逃走，脫離秦家。雖然她穿到了秦青的身上，但是也不用要繼續過她的人生吧。如果她出去走一走，闖一闖，也許可以重新書寫一部人生，也不用考慮嫁給誰了，但是秦家人對她實在是很窩心，儘管窮困，這家人卻是特別的好，她來的這個陌生的時代空間，最初得到的溫暖都是來自於此。她捨不得走。

秦小妹湊過去，盯著那一大碗熱騰騰的面：「下面還埋著一個荷包蛋呢，早上我去看咱家老母雞，從雞窩裡面掏出來的，當時還是熱乎乎的，我抱著暖了半天，都沒看見三姐你回來，好急啊。」

顧青青一口一口地吃著面，這面裡頭只有幾片蔥花和菜葉，除此之外就是秦氏做的手擀麵以及荷包蛋，清湯寡水，連點油腥都沒有，甚至比不上在程家吃的下人飯，但是可能她真的餓了，覺得特別好吃，一口不剩連湯帶水全部吃光了。

秦家的女性現在都聚集在廚房裡，就是為了給顧青青慶祝生辰。幾個兄弟都跟著父親下地里幹活兒去了，秦秋還在鐵匠鋪子里幹活兒，顧青青瞥了一眼旁邊一個房門緊閉的屋子，裡面是正在讀書的秦升。

顧青青把一兩銀子的月錢都交給了秦氏。秦氏臉上顯出了笑意，最近家裡的日子好過了不少，孩子們慢慢都大了，她再熬幾年也就快熬出頭了。

吃完飯顧青青帶著兩個妹妹在院子里玩，秦小妹其實還沒有正經名字，因為大家都喊她小妹小妹，最後就變成秦小妹了。但是她現在滿滿大了，總是叫她小妹也不是回事啊，顧青青就問她：「小妹，你想不想取個名字？」

「想啊！」秦小妹拍著小手，「我也是大孩子了，該有自己的名字了吧。」

顧青青想了想：「你有沒有喜歡的字啊？」

秦小妹想了半天，才說道：「三姐你給我起個吧，我不認識字，知道的也很少。」自從三姐去外面大戶人家當丫鬟，整個人都變了。之前老實憨厚不愛說話，現在總覺得她很有才學的樣子，甚至比大哥看起來還像個讀書人。

顧青青笑起來：「那我給你取個名字，你回頭去問問爹和娘，他們要是也覺得好，你就拿來用。」

秦小妹立刻說道：「好呀！」

顧青青想了想：「我覺得小妹你特別可愛，特別萌，想給你起名字叫秦萌。」

秦小妹懵了：「那是啥？」

一邊的秦蓮也愣了：「三姐你說的什麼，怎麼聽不懂？」

顧青青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城裡面的那些人經常用的詞，萌就是誇你乖。」

秦小妹開心起來：「哦哦哦，原來是這樣啊，萌就是乖的意思嗎？」

顧青青點點頭：「基本上是這樣的。」

晚上秦亮從地裡面回來，雙胞胎秦大雙和秦小雙跟在他屁股後面，兄弟倆長得一模一樣。七歲的男孩子，干農活兒還是很賣力的，兩個孩子一進來就嚷嚷：「娘！我餓了！」

現在家裡能幹活兒的男孩子就剩下這對雙胞胎了，秦蓮雖然也有八歲了，但是盡量沒讓她下地，而是平日里由秦氏帶著學習家務能力，過兩年有機會了也要去大戶人家當丫鬟。

顧青青過完生辰也就十一歲了，虛歲都十二了，秦蓮按照虛歲算，也有九歲了。孩子多了，小時候不好養，大了就顯出來好處。

晚上吃過飯，秦小妹把改名字的時候跟秦亮說了說，秦亮也沒聽過說有誰家孩子起名字叫萌這個字的，心裏面直犯嘀咕，他問旁邊的秦升：「你覺得怎麼樣？」

作為家裡唯一一個讀書人，秦升在認字這方面有絕對的權威，但是他也沒聽過名字裡面有萌，他只知道萌這個字有開始的意思，比如萌芽，但是什麼時候可以形容乖了？他有心想說這個字不好，又擔心被顧青青取笑，畢竟這個妹妹也是在外面見了世面的人了，那些大戶人家說什麼用什麼，他還真是不知道。

秦升猶豫了半天，最終一本正經地說道：「青青說得沒錯，這個字就是乖的意思，是個好名字，給小妹用吧。」

顧青青暗暗好笑，萌這個字在中文裡面本來並沒有可愛的意思，完全是現世從日本舶來的東西，秦升這樣說，等於是認同顧青青的見識比他更多。

秦升之前被顧青青說怕了，因為每次不管他怎麼驕傲怎麼趾高氣揚，顧青青都有本事說得他啞口無言，後來他都避開她，這一次，他堅決不給她機會讓她壓制他。他直接就臣服了。

顧青青看著秦升無聲地笑了笑，秦升的心裏面就不由得抖了抖。

這個妹妹，有點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