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顧青青拿來紙筆,沈芊芊坐在旁邊口述，程桓拿起毛筆開始記錄。

程欽聽得眉頭緊鎖，真是想不到霜花是被這兩個人合謀毒死的。他看見程桓握筆的手指在抖，便開口道：「二弟，你寫了大半天，先去休息一下,我來記錄吧。」

程桓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一聲不吭地把毛筆遞給程欽，轉頭瞪著沈芊芊。

沈芊芊自知理虧,辯解道：「二表哥,你別這樣。當初程潛給我毒/葯的時候,可沒說那些是毒/葯，他只說這東西吃了不打緊的，更不會死,但是會讓霜花不舒服。我本來絕無害死她的意思，誰知道吃多了也會……」她看見程桓的額頭青筋暴起，拳頭緊握,嚇得躲在顧青青身後，「我現在身懷有孕,二表哥不要打我。」

顧青青忍著想把她推出去的衝動，對程桓說道：「要不然你先出去走走，等會兒再回來。」

程桓一拳砸在牆上,轉身走了出去。

沈芊芊拍了拍胸口：「青青啊,這幾天我能不能先跟著你？怎麼覺得這些人,個個都想害死我。」

顧青青被她氣得笑起來：「別跟著我，我怕我哪天忍不住，手一滑，把你推倒湖裡去。」

沈芊芊嚇得坐在床上，眼淚嘩啦。

程欽有些不耐地說道：「先別哭了，繼續說。我爹的傷還有妍兒的毒你有沒有證據？」

沈芊芊抽泣道：「沒有，程潛把老爺和思妍帶回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這樣了。當時他還騙我說，他們倆是他救的，這些傷也跟他沒有半點關係。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些壞事都是他做的。你看，他都不肯把實情告訴我，我跟他真的不是一夥的。」

所謂狗咬狗，大概就是這種情形吧。

顧青青忽然問道：「表小姐，你真的不考慮把肚子裡面的孩子打掉嗎？程潛根本不想認這個孩子，也不想和你成親，你又何苦呢？」

沈芊芊激動起來：「你們不是說好了會幫我的嗎？他一定得娶我，雖然他現在沒什麼錢，但是好歹也算是程家的家主，我要當上程家少奶奶，以後就是名正言順的程家夫人。到時候，我就跟我姨媽一樣，可以地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了。至於這個孩子，最好是個男孩子，這樣母憑子貴，我就更加不用擔心了。」

她神情激動，面色微微發紅，目光也變得迷離起來。

顧青青搖搖頭，這個姑娘怕是快瘋了。

等處理完這些事情，程欽和顧青青一同回了房間。進了房門，程欽自行把外衣脫掉，一轉頭，就看見顧青青抱了一床被褥，像是準備要出去。

程欽一愣，連忙攔住她：「青青，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我去找念月同睡啊，」顧青青想從他身邊繞過去，無奈程欽長腿一邁，又擋在她的面前，她只得無奈開口，「大少爺，你先讓讓。」

「等一下，」程欽伸手把顧青青手裡的被褥接了過去，放在一旁，輕輕抬起少女的下巴，認真地審視她的眼睛，「青青，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在生氣？」

「沒啊，」顧青青瞪著空出來的兩隻手，「我沒有生氣。」

程欽微微發怔，這哪裡是不生氣，明明就是很生氣啊。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這些天都做了什麼，無非就是受了傷沒有告訴她，害得她大哭一場，別的他好像沒做什麼壞事吧。

顧青青擺了擺手：「算了，我不拿被褥了，念月那邊有，我去跟她擠擠也能睡得下。」

她剛剛跨出去一步，就發現自己整個身子懸空了，緊接著，她被程欽抱了起來。

程欽現在生得高大威武，這幾年又一直在習武，要把她這樣抱起來簡直易如反掌。顧青青掛在他身上，掙扎道：「快點把我放下來。」

程欽慢條斯理地回答：「放下來當然可以，但是你得先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

顧青青瞥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臂，趴在上面咬了一口。程欽吃疼，又不敢鬆手，怕摔著她，轉頭看見角落裡高高的柜子，於是走過去，把她放在上面。

顧青青瞪著他，作勢要往下跳，程欽兩隻手按住顧青青，防止她再亂動。這柜子雖然不算太高，但是她那個小個頭要是直接往下跳，也有可能受傷。

顧青青被他按住，翻了翻白眼，瞪他：「快鬆手。」

程欽很無奈，對付喜歡的姑娘比打一場惡戰還要困難。對方雖然不講理，但是可以直接上手啊。現在，顧青青不講理，他也不敢上手。

他只得陪著笑：「青青啊，你就告訴我吧，看看我到底哪裡做錯了，我改了就是。」

程欽覺得這情形真是不太對勁，明明他個子也更高了，官做得也更大了，在外面別人看見他都開始低三下四了，可是他回了家在顧青青面前反倒是比之前更低三下四了。

他有點想不通。

顧青青乾脆坐在箱子上：「你不知道哪裡做錯了？」

程欽搖頭：「實在不知。」他的傷好了許多，按理說不該是因為這個緣故了吧。

顧青青瞪著他，老大不情願地開口道：「你若是不想讓我脫了奴籍嫁給你，直說就是。之前天天哄著我說要娶我，現在倒好，連個奴籍都不捨得讓我脫掉。是不是我當丫鬟的時候，天天恭恭敬敬地叫你大少爺，比較有滿足感？那好啊，以後我天天叫，大少爺大少爺大少爺大少爺……」

程欽登時明白髮生了什麼，他有些尷尬地說：「青青，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當初一念之差，他沒有立刻把賣身契還給顧青青，偷偷藏了起來，今天突然被戳破，他也覺得有些尷尬。

顧青青呵呵一笑，手指捏著他手臂上的肉，一點一點地掐：「哎，大少爺，我之前都跟你說過了，我們那邊的女孩子不嫁人也是沒有關係的。再說了，我也不一定非得嫁給你呀，這世上男兒千千萬，要想嫁還不是件容易事兒？」

她說這些話完全就是為了氣他隱瞞賣身契的事情，但是程欽聽完臉色變得鐵青。

「不準！」他長臂一伸，把顧青青從柜子上抱了下來，「你只能嫁給我！」

青青沒注意到程欽有些發怒了，還在引火上身：「我才不要給你當姨娘，都城裡的千金小姐那麼多，你喜歡哪個就去娶哪個，我才不管。等你娶了她們回來，我就不在程家呆了，看我走得遠遠……哎呀！」

她被重重地丟到了床上，因為有被褥墊著，她沒有摔疼。她在棉被上滾了一圈，準備跳起來繼續跟程欽吵，卻見他伸手把她按住，接著也跟著上了床。

顧青青這才隱隱覺得不妙，她警惕地看著他：「你想幹什麼？」

程欽身子往下沉，顧青青的身子跟著往後仰，慢慢地，他就把她壓在了床上。

顧青青面紅耳赤，用手推著他的胸口，努力板著臉說：「快點放開我，我還在生氣呢！」

然而程欽的力氣大得驚人，顧青青似乎第一次發覺男人和女人力量的差距，她根本就推不開他。他只用一隻手就把她的兩隻手困住了，灼熱的鼻息掃在耳畔頸間。她拚命掙扎，怎麼都掙不開。

一直被強迫的感覺襲上心頭，再加上原本在內心的那點猜疑，令她的內心變得更加混亂和苦楚。

程欽本來是想嚇唬顧青青一下，說不定這丫頭就不生氣了，但是過了一會兒她不掙扎了。他的額頭碰到她的臉頰，只覺得濕漉漉的。

程欽立刻直起了身子，果然看見顧青青在哭。

最近不知道怎麼了，老是會看見她哭泣的樣子。記憶里好像從來沒有這樣過，他卻不覺得厭煩。從前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顧青青他很喜歡，現在這個會哭會笑會生氣的顧青青他更喜歡。

程欽坐起來，把她抱在懷裡哄著：「乖青青啊，別哭了哈，我剛才是逗你的，別難過啦！」

顧青青也沒有發覺自己在程欽面前越來越小女兒情態，她之前沒有喜歡上他的時候，淡定得像一尊老佛，後來不知不覺就投入了感情，才會有些外露，直到這次分別重聚，只覺得特別喜歡在他身邊，對著他哭也好笑也好，她都覺得很放鬆。

程欽還在輕聲哄著：「青青啊，我給你說了你不要笑話我。其實我很早就想把那張賣身契還給你，銷毀掉，可是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很獨立的人，總覺得你會不會一旦獲得自由身，就有可能會離開我。我現在已經完全離不開你了，真想把你用繩子拴在我的身邊。」

聽到這裡，顧青青噗嗤一聲笑了：「拴在身邊帶著到處走的那是狗。」

程欽微窘，輕輕捏了她一下，改口道：「那就裝在口袋裡，走到哪帶到哪。」

顧青青此時平靜下來，她也有些好奇為什麼自己變得愛生氣。一開始她什麼都不在意，現在卻什麼都在意起來。

程欽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臉頰，用袖子給她擦眼淚：「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錯，你一哭我就亂了，打仗殺敵也沒有這樣過，」他起身下床，拿了樣東西過來遞給顧青青，「這個我一直都保存著。」

顧青青仔細地看著那份賣身契，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這個把她的一生都賣掉的契約，手竟然有些顫抖。

「雖然爹把家主給了程潛，但是好在二弟提前把賣身契給了我。」程欽拿過來，用手輕輕一撕，賣身契就變成了兩半，他又細細地撕碎了，繼續說道，「回頭我再去官府改一下你的奴籍就可以了。現在青青你已經是自由身，可不要拋棄我啊！」

他說得可憐，顧青青忍不住笑了，用手捏了捏他的臉：「看你表現吧。」

程欽一愣：「什麼表現？」

顧青青眼睛一斜：「各種表現啊，平時對我好不好啊，聽不聽話啊，體貼不體貼啊什麼的。」

「床上表現算嗎？」程欽忽然問道。

「床上……哎？」顧青青還在琢磨這句話，就又被撲倒了。

早上醒來，顧青青扶著酸疼的腰，滿意地點頭。

嗯，床上表現嘛，勉強給滿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