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

沈芊芊終於陣營倒戈,顧青青從她那裡得到了信任，並且激發了沈芊芊對程潛的仇恨。

萬事俱備，只剩一紙狀書,就可以把程潛告進大牢了。

為了先解決掉程潛,顧青青這兩天沒有去裁縫鋪子，而是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寫狀子。

她不太懂這古代的狀書應該怎麼寫,所以先按照現世訴訟規則,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詳細地寫了一遍,當中不乏有程潛殘害父親妹妹，並脅迫父親將家產轉移等細節，並且讓沈芊芊把她的證詞寫下來。

沈芊芊又是傷痛又是憤恨，非常害怕墮胎對自己的傷害,此時對程潛幾乎恨之入骨,當下就同意了。等她寫完證詞，還按上了手印。

顧青青拿著寫好的狀子頗為滿意，她先給程欽看了一遍。

程欽看完,點頭道：「寫得很好，回頭我再加以潤色就可以了,只是這件事情最好先跟爹商量一下，我們雖然對程潛非常不滿,但是他畢竟是爹的兒子,只怕爹可能會不同意送官。」

顧青青只好又去找了一趟程老爺,老爺子從被救到都城之後,每天有專人看管和照料，精神好了很多，身體也比之前胖了一點。

顧青青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對程老爺說了一下，希望老爺子能夠做一個證詞，證明是程潛害了他的眼睛和腿。

程老爺還有些猶豫，說道：「不管他怎麼樣，好歹也是我的兒子。當年我對不起他娘，後來又對他疏於管教，如果現在再把他送進大牢，真的感覺更加對不起他呀！」

顧青青笑了：「那你覺得對得起大少爺和二少爺嗎？」

程老爺不說話了，他自從住進這個院子之後，就發覺顧青青在府裡面的地位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高。不單是顧青青已經脫離了丫鬟的卑微身份，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幾乎已經把顧青青看作是程府的大夫人了。而且以她的品德和做事的方式，居然比當年的程夫人有威信的多。因此，程老爺雖然有些不滿，卻也從來不說什麼。

顧青青繼續說道：「既然老爺沒有把程潛教育好，咱們就應該把他送到官府裡面，好好地接受教育。不吃點兒虧，他怎麼會改頭換面呢！」

程老爺嘆了口氣：「可是他手裡邊是有人命案子的，霜花怎麼也算得上是被他害死的，就連我夫人……」

他突然閉口不言。

顧青青一愣，難道程夫人也是被程潛害死的？

程府所有的人都以為程夫人是被蠻兵殺死的，誰能想到程老爺居然保守了這麼一個驚天的大秘密。

顧青青還想繼續問點什麼，程老爺面色難看地說道：「總而言之，我不同意送官，這件事情等等再說吧。哪怕你們把潛兒抓起來，痛打他一頓，我也覺得沒什麼，只要先別送到官府裡面去。」

顧青青無奈地離開了，等程欽回來。她跟程欽說起此事，程欽得知母親亡故的真相，又是傷心又是氣憤，半天才緩過神來。雖然程夫人去世已經有段時間，但是她屍骨的慘狀仍然刻印在程欽的心裡。

程欽整理好情緒，咬牙嘆道：「雖然我同意你的意見，現在就想去抓了程潛送官。但是如果爹不答應，我們還是不可以太過強硬。」

母親已然去世，要再把父親氣傷了可怎麼辦。

顧青青很無語，她知道這古代人的愚忠愚孝，都是從小就根深蒂固的東西。她能改變程欽一些觀念，可是有一些東西始終無法更改。這是他們從出生起，就埋藏在骨子裡流淌在血液里的東西，而且這個東西滲透了幾千年，甚至在現世也是如此。

君命，父命，一切為大。

程欽看出顧青青有些不滿，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別生氣，三弟再繼續這樣作惡，遲早會得到報應的。」

顧青青涼涼地說道：「你們這些人啊，就相信君命，父命，還有天命，總認為，那些惡人們會有老天爺來收拾他。可是你自己看看，如果沒有作為，惡人就會當道，好人就會被害死。」

程欽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好陪著笑說道：「青青說得都對，我最喜歡聽你說話了。」

顧青青被他逗樂了，笑著問：「你在朝堂上是怎麼說話的，也是這語氣嗎？」

程欽彎了彎嘴角：「那怎麼可能。」

他最近在朝堂上春風得意。職位是三品大將軍，既是燕將軍的得力上將，又受到太子的器重。太子以前就非常喜歡他，現如今諸君快要即位了。若是太子登基，肯定要扶持一批親信官員，程欽很有可能還會陞官加爵。

他年紀輕輕，就做到如此地位，還是相當不易的，朝中大臣們對他的態度也不同往日，連張大人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如今的程欽，但也不是那個剛入都城，青澀倔強的少年了。

顧青青靠在他懷裡，慢聲細語地和他商量：「不管老爺同意不同意，這次我一定要想辦法把程潛送進大牢。」

她看見程欽面有難色，笑道：「你不用擔心，我有辦法說服老爺，只不過你需要參與進來幫我一把。而且若是以後事情敗露，這口鍋只能你來背。」

程欽愣了一下，雖然不知道顧青青要耍什麼鬼把戲，但是，只要這個姑娘想要做的事情，幾乎都可以順利完成。這是他喜歡她的地方，也是最佩服她的地方。

「背，背，背！」他把顧青青拉了過來，在她臉上親了親，「是多大的黑鍋，我都幫你背著，天塌下來，還有我在呢！」

這天晚上，程老爺被伺候他的丫鬟推到院子里散步，他現在坐在一個簡易的類似輪椅一樣的東西上面。這東西當然也是顧青青監工製作的。

那丫鬟把程老爺推到院子里之後，給他安頓好，就離開去拿茶水和點心了。

正值秋季，風高月白。程老爺一個人在院子里坐著，此時天色都已經暗了下來，只有院子裡面掛了幾盞燈籠。那大紅的燈籠光線並不強烈，在夜色中發出幽幽的光來。

程老爺突然覺得，這院子裡面靜得有些奇怪。平時還會有幾個丫鬟來回走動，偶爾也會有家丁過來巡查，今天怎麼等了半天一個人都沒有。

他抬頭看了一眼那大紅的燈籠，只覺得光線似乎更暗了。

突然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陣風，吹得他的衣衫擺動。程老爺左看右看，卻發現旁邊的樹葉紋絲不動。

他心裡頭莫名地覺得害怕，正在這時，就看見那黑乎乎的牆角處，有一個白白的影子晃了一下。

程老爺吃了一驚，想逃跑，無奈兩條腿無法動彈，他用兩隻手轉動輪椅，可是那輪椅的設計，就是不能讓他自己隨意走動，只能別人在後面推著走。

他絕望地坐在原地，看著那白色的影子離他越來越近。

那影子裙子很長，蓋住了腳，彷彿在地上飄著一樣。等離得近了才發現，那似乎是個女人的影子，穿著一件白色的外衫，那外衫怎麼越看越面熟。

程老爺忽然驚恐地大叫起來：「夫人！夫人！是你嗎？」

那衫裙果然是程夫人生前穿過的一件，在旁邊大紅燈籠的映襯下，白色的衣服上彷彿有紅色的血跡。

程老爺只覺得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連聲喊道：「夫人！夫人！你別嚇我，你別嚇我啊！」

驀地那白色的影子突然說話了：「夫君——」她的聲音悠長而又凄慘，聽起來彷彿從地底發出的一樣。

程老爺用兩手撐著自己的身體，差點兒從椅子上掉下來，他喊道：「夫人，你回來做什麼？」

那白色的影子在他面前突然停住了，此時離他還有十幾步遠的距離，影影綽綽地看不清楚容貌，只看到一頭黑色的長發垂了下來遮在臉前。

「我回來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殺我的兇手就在你身邊，你卻不去報官呢？」那影子繼續發出瘮人的聲音。

程老爺嚇得幾乎要尿褲子了，他的兩隻手在空中拚命地擺著：「不不，夫人！你的仇我時時刻刻都記得，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我一定會把程潛送進大牢的！」

那影子不肯離去，仍然僵直地站著：「我不相信你，那程潛是你跟別人生的私生子，你自然是護著他。可是你都不想想我們的兒子，被他欺負得這麼慘，你也不想想我，已經含恨九泉，你居然不肯為我報仇，要不然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這聲音，一聲一聲，聽得人頭皮發麻。那影子兩手向前伸出，似乎想要來抓他。

程老爺哭道：「夫人你放心，我這就回去寫證詞，明天一早，就把程潛告進大牢里。我一定會為夫人報仇的！」

那影子站了一會兒，幽幽地說道：「你可要記住你今天的話，下一次我再回來，就帶你一起走了。」

程老爺捂著臉，坐在原地痛哭流涕，他沒有注意到，那白影子是什麼時候消失的，更沒有注意到，丫鬟匆匆忙忙地趕來，被哭哭啼啼的老爺嚇了一跳。

在遠遠的暗處，程欽皺著眉頭，看著那個老人坐在夜色里痛哭。他有些於心不忍，對旁邊的顧青青說道：「這次會不會把爹給嚇著了？」

顧青青正把身上的白色裙衫脫下來，用手整了整披頭散髮的自己：「放心吧，這種程度還好吧，不會把他嚇壞的，本來我還以為他看見自己的結髮妻子會很開心呢，沒想到他會這麼害怕。」

程欽嘆道：「娘生前的時候爹就很怕她，現在若是變成了鬼，他當然更害怕。」

顧青青拉著程欽往回走。兩個人走了一會兒，顧青青忽然把頭髮往前一拉，遮住半張臉，說道：「我跟你說呀，我們那邊有個女鬼叫貞子，就長這樣，可嚇人了，你看我嚇人不嚇人。

程欽搖了搖頭：「不嚇人。」

顧青青又把自己的臉搞得更加難看一些，問道：「現在呢？」

程欽還沒有答話，旁邊路過兩個丫鬟，瞧見顧青青這幅模樣站在幽暗的紅燈籠下面，嚇得尖叫一聲就跑掉了。

程欽哭笑不得，一把把顧青青抱起來，往自己的廂房走：「你就別嚇唬人了，我們趕緊回去吧，我看你這模樣一點也不像女鬼，倒像個女妖精。」

顧青青笑了個半死，趴在他的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說道：「女妖精要吃了你。」

程欽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好啊，等會兒回去，看看誰吃了誰。」

第二天，程府出了兩件大事。第一件事，所有人都在說，昨天半夜鬧鬼了，有人說得繪聲繪色，有人還親眼看見了。

第二件事情，程家的老爺，兩位少爺，還有表小姐，一紙狀書把三少爺告到了官府，官府開堂問審。兩日後，程潛被關入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