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四章

暫時解決了程潛,顧青青禁不住舒了口氣。

程潛的手上有兩條人命,都有人證。霜花身為丫鬟,就身份上來說,還不至於定程潛死罪，但是程夫人這條命卻是不同尋常,加上程老爺頭一天遇見鬼，擔驚受怕，寫出來的證詞自然略顯激烈。

官老爺開堂審了幾次,一開始程潛還想抵賴,可惜也無法翻案,被官府暫時收押，判定秋後處斬。

這麼一來，顧青青就更加放心了。這官老爺都定死的案子，肯定不可能再有什麼閃失了,這次一定能把程潛除掉，這麼一來，原作的結局肯定要修改。

因為程潛是原作裡面的男主，不但風光無限,還能娶了秦青，洗白洗得乾乾淨淨,這回，人都沒了,她倒要看看這結局要怎麼變。

最主要的,如果結局能改寫,那麼她就不必一天到晚擔心程欽哪天上了戰場就回不來。

所以，判決一出，顧青青只覺得心裏面懸了好幾年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她心情愉悅，走著路都能唱小曲兒。

程家其他人的反應各不相同，程老爺把兒子送入大牢，回來之後也並不開心，不過他還是把家產重新給了大兒子程欽和二兒子程桓。

程欽在都城已經混得風生水起，程桓則要準備動身回燕歸城料理家事，程老爺和程思妍則先留在都城這邊方便照顧。

一時間，程家的生活似乎恢復了正規。

最為五味陳雜的要數沈芊芊，她對程潛又是喜歡又是憤恨。剛聽完判決，她開心地大笑，過了一會兒，她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場，然後找到顧青青。

「青青，我這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請你幫我……」沈芊芊幾乎是在哀求顧青青，往日的小姐氣派全都不復存在。

顧青青點頭：「你想好了就行。」

她幫沈芊芊請了大夫，那大夫自然給沈芊芊開了墮胎藥。胎兒不足三個月，還沒真正成型，要想墮掉還來得及。沈芊芊捧著那碗氣味古怪的湯藥，咬了咬牙，一口氣喝了下去。

接著，她開始大出血，疼得臉色煞白，昏死過去。等她好不容易醒來，又是覺得劇痛無比，血流得滿床滿地，連著幾天大夫都得在旁邊瞧著。

顧青青都有點不太敢進沈芊芊的屋子，血腥味太重。她也想不到古代真不把孕婦當人看，什麼亂七八糟的葯都開得出來。這孩子是被墮掉了，可是大人也基本上死了一半了。

這樣折騰了好幾天，才慢慢止住血，然後開始有一些肉塊一樣的東西被排出來。沈芊芊看都不敢看一眼，顧青青給她講過，所以她知道那些是什麼東西。

她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才能慢慢下床，這期間吃喝都得靠程欽和顧青青，念月也時不時來照顧她。

這天，大夫給沈芊芊把了脈，默默地走到屋子外面，把顧青青拉到一邊，小聲說道：「這姑娘本來身子就有點虛寒，這次簡直就是鬼門關里走了一回。接下來命是保住了，只是……」

他面有難色，顧青青忍不住問道：「只是什麼？」

大夫嘆了口氣，搖頭道：「只是這姑娘以後只怕都不能再有孕了。」

顧青青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回沈芊芊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在這母以子貴的古代，一個女人不能生孩子，還有什麼活路。即便是在現世，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也會被各種嫌棄。

這種醜惡的舊思想，往往會殺了一個活生生的女人。

顧青青曾經想過，沈芊芊害死了霜花和染七，會不會有什麼樣的報應。她這次本來也想連沈芊芊一併告入大牢，但是又需要她的證詞，因此打算緩緩再跟她算賬。沒想到，這報應來得如此快。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同情。

又過了些天，沈芊芊終於能在院子裡面走動了。顧青青想了想，沒有把她不能生育的事情說出來，這大概會比讓她死更難過吧。

沈芊芊墮胎后一直非常虛弱，臉色蒼白，血氣不足，頭髮都有些發枯，但是卻漸漸恢復了以往大小姐的神氣。

念月給她端來湯藥，不小心灑在她的裙子上，沈芊芊就發了脾氣，把葯碗摔了。

顧青青正在忙，看見念月含著淚跑進來，氣鼓鼓地坐著不說話，忍不住問她怎麼了。

「還不是表小姐嘛，」念月忍不住訴苦，然後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顧青青覺得很好笑，這位大小姐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不想想她現在吃誰的用誰的，有什麼可得意的。她本來想帶著念月去找沈芊芊，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對念月說道：「念月，你覺得表小姐怕我嗎？」

「怕啊，我看她最怕你了。」

「要是我端著這碗葯過去，你說她敢不敢給我摔到地上？」

念月搖搖頭：「我覺得她肯定不敢。」

顧青青嘆道：「念月啊，現在呢，表小姐沒地方去，燕歸城那邊二少爺肯定不收她，她現在就只能先賴在咱們府裡面不走。本來吧，這白吃白喝的人壓根就不想招待她，可是不管還不行，誰讓她好歹也算是個小姐呢。我平日里事情多，又比較忙，之前二少爺幫忙管著府里的事情，現在他走了，這事兒還得你來。」

念月沒聽明白：「嗯？」

顧青青笑眯眯地看著她：「我教你怎麼訓練家丁和下人，順便也教教你怎麼訓練表小姐。」

第二天，念月又端了葯碗送過去。沈芊芊多少還是有點瞧不起這些丫鬟，念月是個好脾氣，昨天她直接摔了碗，念月臉色都變了，也沒敢說什麼，但是沈芊芊卻多少找回了她大小姐的優越感。

所以今天，沈芊芊仍然喝了一口就說道：「這葯太苦了，不喝！」

說完作勢就要摔。

說時遲那時快，念月一把就把葯碗接了過去，笑了笑：「表小姐既然不愛喝，那就先放著吧。」

沈芊芊手裡面一空，一口惡氣出不來，上來就想搶那葯碗。念月就勢往前一送，一大碗葯全部都潑在沈芊芊的裙子上，一時間那裙子上到處都是藥渣，氣味也不好聞。

沈芊芊被燙到腿，尖叫一聲跳起來，就想去抓念月的臉。念月往後退了兩步，沈芊芊還要繼續往前抓，驀地一抬頭，看見顧青青走了過來。

「表小姐身子恢復得不錯啊。」顧青青若無其事地說道。

念月站在顧青青的身邊，她的兩隻手背在身後，還在微微發顫。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對著主子做這種事情，從小到大，她都覺得自己的身份就是給人做奴才的，只能聽任主子的安排和打罵，所以在做剛才那一連串動作的時候，她一顆心砰砰直跳，直到現在還沒有平靜下來。

沈芊芊哭著告狀：「念月把葯倒在我的裙子上。」

顧青青一臉不知情的模樣，看了看，語氣平靜的說：「那表小姐快去換衣服吧，洗衣服的用人今天剛好回家了，這衣服得表小姐自己動手洗了。下次吃藥的時候可一定得小心點，別跟丫鬟搶東西。」

她最後幾個字說得很輕，沈芊芊立刻閉上了嘴。

她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孤立無援。

回了房間，念月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顧青青拍了拍她的手：「感覺如何？」

「有點……」念月停頓了一下，「說不上來的……」

「爽，」顧青青介面，「是不是？」

念月點了點頭：「……我今天忽然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顧青青微微一笑，她沒有辦法跟念月講身份平等，因為這個概念完全不符合這個時代。但是最起碼的，她希望忠厚老實的念月能夠明白一些事情。

「對於禮貌客氣的人，我們要比他們更禮貌客氣。但是對於某些喜歡作惡的人，我們也不必太客氣。」顧青青握著她的手，「至少，在我們府裡面，沒有人可以再隨隨便便地欺負你我。姑息養奸，太過寬容也不是一件好事。表小姐在我們府里多呆一天，你就要能管住她一日。」

染七和霜花都已經故去，身邊只剩下念月這一個好友，她真的希望這個女孩子的人生能夠不一樣。

念月眼神亮亮地看著顧青青：「青青，謝謝你。」

晚上，程欽從宮裡回來，路過庭院的時候，看見念月正在和家丁們說話，他站著看了一會兒，才回了房間。

「我怎麼覺得念月越來越像管家了。」程欽脫去外衣，和一旁的顧青青說話。

「我們家念月就是很厲害啊，」顧青青笑道，「你不會今天才發現吧？」

程欽想了想：「不不，我一直都覺得念月挺好的。這麼幾年來，雖然話也不多，可是處理事情井井有條，是個很老實的丫鬟。不過，青青啊，你真的想培養念月當管家嗎？我似乎還沒有聽說過有女管家。」

顧青青抿了抿嘴唇：「那我就培養一個給你瞧瞧。」

程欽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他最近一直在忙太子登基的事宜，很多東西都需要準備，太子對他又十分信任，一下子很多事情趕在一起，他也覺得疲累。

顧青青站在他身後，兩隻手幫他按摩肩膀：「太子對你也太器重了，要不是他已經有張家小姐，我真的會懷疑他是不是斷袖。」

程欽一臉無語：「不可胡言，這種話怎麼能亂講。等忙過這陣子，我向新皇告假幾天，帶你出去遊山玩水。」

顧青青眼睛一亮，她自從穿越過來，還沒有機會遠行過，之前那次逃難完全稱不上是旅行。最近秋高氣爽，正是出遊好天氣。

程欽見她臉上有笑意，忍不住又說道：「新皇即位之後，就會給我們賜婚，到時候我們可以一併把親事辦了。」

顧青青愣了一下，兩手一拍：「蜜月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