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居別院(三)

14.居別院(三)

來別院的次月,陸縈的傷已漸漸癒合,這讓她不得不對韓真刮目相看,那個常伴顧青盞身側的白面書生,曾經竟是宮廷御醫。

拂曉,彤日自東山緩緩升起,陸縈已習慣這平淡如水的日子,她披散著發坐在棋盤之前,拈起黑白棋子一個一個落在棋盤,這是她曾在古書上見過的殘局,至今無法可解,她獨自擺弄著棋子,如今的處境就正似這盤死局,黑白對陣,勢利相當。

大鄭成立不過數十餘載,四方未定,外患不斷。當年先帝懼怕各皇子間兄弟手足相殘,欲平定外患后再議立儲一事,誰曾料想三年前先帝卻因惡疾意外駕崩,群龍無首,成為大鄭朝堂最大的危機,另立新君刻不容緩。當時立儲聲望最高的,莫過於二皇子鄭亦,五皇子鄭召,十一皇子鄭羽。時值鄭召遠在北疆抗敵,鄭羽遠在南夷平亂,朝中動蕩,遠水難救近火,在太皇太后的扶持下,二皇子鄭亦坐上了一國之君的位置。

論才智謀略,鄭亦都遠不如昭王與齊王,在所有人眼中,新帝不過是個被迫皇袍加身的一介文弱而已,待太皇太后大勢已去,江山易主,一場宮廷政變在所難免。

陸縈手中捏著一顆黑子,卻不知該落在何處。她儘可能地去回憶前世的細枝末節,最熟悉的,莫過於齊王鄭羽,齊王驕奢淫逸意氣用事,難成大業。前世若不是他莽撞率兵前去永安殿逼宮退位,將軍府也不至株連罪名,慘遭滅門。

陸縈深知齊王不足為慮,但鄭召四處籠絡勢力,甚至不惜一切娶她入府,無非是因為「權勢」二字。既現如今已經走到這一地步,陸縈希望這場皇位之爭中,鄭召能贏,儘管她萬分討厭這個男人,但是為了將軍府為了自己,她再不能隱忍無視。

自她嫁進昭王府的那一刻起,便就沒了退路。陸縈心想,既不能改變他的野心,那便助他實現野心,前世的覆轍,她不想再重蹈。

碧落見陸縈一個人盯著棋局津津有味,用象牙梳輕輕替她梳著髮絲,動作甚是輕柔,生怕驚擾了她。

「碧落,我想一個人待會兒。」陸縈又將黑子放回棋盅,對碧落說罷,起身去桌案上翻找著一摞舊書,陸縈依稀記得其間有幾本棋譜,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那奴婢就在外候著。」碧落知陸縈想要一人清靜清靜,識趣得緊。

陸縈在舊書中抽出棋譜,「嗒」的一聲一本薄冊順勢掉落在地,她俯身拾起,薄冊扉頁破舊不堪,從破損程度看來相識有些年歲。

估摸又是些野史奇談,從坊間搜來的書里,少不得帶些雜七雜八的,楚氏之前是從不讓她接觸這些的,但陸縈偏偏喜歡,比起《四書五經》,這些便要有趣的多。

她小心翼翼地翻著泛黃的書頁,原是一本畫冊,每幅插圖都題了詞。第一幅圖是清晨兩個女子泛舟採蓮的畫面,配了樂府民歌「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下一幅便是兩個女子挽著褲腿,赤足在溪間打鬧;陸縈繼而往下翻,是二女在夕陽下促織……農家女伴的生活寫照,陸縈卻嚮往起這樣的日子來。

薄薄的一本,陸縈道是已經翻完了,又輕輕一捻,原來還有一頁,這一頁分為左右兩幅圖……

就在眼神落在紙上那一瞬間,陸縈的臉瞬時紅了。那圖上分明…分明就是兩個女子親吻在一起,青絲纏繞,衣帶盡解……再看右邊那副圖,雖然隔著一層朦朧紗帳,但也能清楚地辨別那是兩具女子的赤_裸胴-體在榻上糾纏。陸縈不是未諳世事,**、磨鏡……光是看著這些題詞,心中便有八分明了,更別提還有那冊上栩栩如生的插畫。

「娘娘——」屋外碧落的聲音越來越近,她推門進來道:「該準備準備,用早膳了。」

好在陸縈手快,立即將那冊子合上又塞回了原處,語氣一如既往的淡定,但臉上的溫度卻來不及散去,依舊紅通通的,「嗯,知道了。」

「娘娘你今日……」碧落見陸縈神情有些不自然,卻是說不上來的奇怪,只得道:「今日氣色真好。」

陸縈用手背蹭了蹭臉頰,的確是燙了點,禁不住又想起那畫冊的插圖,心裡暗暗嘲諷自己內心太過浮躁,人有七情六慾本是正常,只是女子和女子之間也可以這般,卻是她未曾想過的。

「娘娘?抬下手罷……」

「嗯?嗯……」也不知走神了多久,陸縈聽到碧落聲音,才回神抬起雙臂,束好了腰封。

*

「不對,該是這樣。」顧青盞靠近陸縈,索性握著她的手,領著她一筆一劃寫著。

身旁突然貼近一人,陸縈的手徒然顫了一下,還好有顧青盞緊握著她的手,才不至又廢了一張宣紙。

這姿勢,就像被她半摟著一樣,陸縈低頭,不知為何,全然沒了練字的心情,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想倚在她懷裡,可以讓她抱,或者抱著她。

「整日琴棋書畫,可是覺得無趣了?」顧青盞又問。

自從自己中箭之後,顧青盞便對她百般照顧,帶她來別院散心,教她彈琴練字,每日都同她說話解悶兒。陸縈知道,這都是顧青盞對她的愧疚與彌補,但心裡到底還是感動的。

陸縈搖搖頭,道:「這些日子,多虧了姐姐相陪,才不至無趣。」

「瞧你無趣都寫在臉上了,還在嘴硬。屋子裡待久了也該出去透透氣,前些日子見你想要騎馬,如今傷口也癒合了,我帶你去馬場玩玩可好?」

「好!」

顧青盞很喜歡提楚氏,時常把楚先生掛在嘴邊。陸縈心想,她對自己這樣上心,難免是有母親的人情夾雜在其中。

在顧青盞的交待下,馬夫挑了最溫順的一匹白駿馬。陸縈也不知哪來的興緻,牽著白馬走到顧青盞面前,道:「姐姐,你會騎馬嗎?你教我彈琴,我教你騎馬,如何?」

「你教我…騎馬?」顧青盞揚起眉又重複了一遍。

瞧她這模樣,陸縈便篤定她不會了,陸縈翻身上馬,揚鞭圍著馬場跑了一圈,裙袂飛揚,接著放慢速度,牽著韁繩,最後騎著馬立了顧青盞身畔,朝她伸出手。

「娘娘,仔細危險。」映秋見顧青盞意欲上馬,在一旁提醒道。

這樣一位溫婉美人,騎起馬來,又會是怎樣的模樣?陸縈依舊朝她伸著手心,笑著說:「姐姐上來罷,很簡單的。」

「我……試試。」顧青盞半嘗試地將手遞給陸縈,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難得見她這般,陸縈探過身子主動握住她的手,「姐姐,相信我。」她很輕,陸縈運功稍稍借力就將她拉上了馬背。

多增了一人,白駒受到驚嚇,直直揚起前蹄立了起來,陸縈慌忙環過顧青盞的腰,緊緊扣住,然後死死拉住韁繩,才穩定了白駒的狀態。

顧青盞似乎也有些受驚,陸縈將一截韁繩遞到她手中,還安慰著,「別害怕,拉緊。」

陸縈環腰抱著顧青盞一直未鬆手,還是淡淡的蘭草味道,她承認她存了私心,明明馬兒立在原地沒有一點兒顛簸,可她卻依然那麼緊地摟著對方的腰,抱著她捨不得鬆開。

就這樣,再抱一會兒吧。

沒來由的,每次當她靠近時,陸縈就希望能夠這樣抱著她,好在現在能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陸縈雙腿輕輕一夾,白馬一步一步往前走著,踏過在沙地上,留下一個個的半月牙印記。

顧青盞瞬時覺得箍在自己腰上的手又緊了幾分,她很明顯的感覺到陸縈的整個身子都緊貼著她的後背,接著……馬兒前行的速度越來越快。

「陸縈……」顧青盞叫她。

「嗯?」

「騎慢點。」

陸縈以為她是害怕,道:「沒事,我有分寸的。」儘管這樣說,陸縈還是讓馬兒慢了下來。

「……聽話,再慢一些。」顧青盞扭過頭,正好貼上陸縈的臉頰,兩人動作甚是親密,她柔聲說完半句未說完的話,「你身上還有傷,小心點……」

「姐姐……」

馬蹄悠悠然踏著,因為顧青盞突然的回頭,陸縈不小心蹭上她側臉,氣息這般貼近…陸縈不自覺雙頰有些發燙,她此時心裡想了些什麼……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心虛,惶恐。

陸縈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冒出那些念頭,難道只是因為看了幾幅艷圖,她匆忙鬆開顧青盞的腰,向後移了移身子,扭頭道:「……我…我今日有些累了。」

「那……那便不學了?」顧青盞低頭摸了摸駿馬鬃毛,餘光瞥見陸縈從自己腰間移開的雙手,低聲又說了一遍:「那便……改日再學。」

「嗯,改日…再學。」陸縈也低著頭,這回連她自己也察覺臉上燒得厲害。

「既然身子乏了,我們回去罷。」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重生]王妃有毒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重生]王妃有毒
上一章下一章

14.居別院(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