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學兵晨操
天色方才破曉,標營就吹響起床的號角。
「常海,常海,快起來!」
三隊一哨宿舍,哨長卓越邊起身邊喊叫,說話間已將上衣穿上,手抓著褲子接著喊:「劉新傑!」
「醒來了。」
劉新傑下意識回了一句,不大情願地起身穿衣服,常海卻翻個身爬在床上,醒來歸醒來,離集合還有一會,可以多在被窩賴會。
「兄弟,繼續睡吧。」李長弓在幾人折騰時從上鋪跳下,身上的軍裝整齊利落,拿起倆洗臉盆就往外走:「大不了哥幾個陪你多跑一圈,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假好人,給我多打點水。」
「真不起來?」卓越從窗台上舉起半杯水,高舉在常海臉上,作勢就要倒下:「三,二——」
「起來啦。」常海懶洋洋爬起身,擦著眼屎小聲嘟囔:「催命鬼。」
「再說一句,信不信我真倒水了,反正女隊遲早都會知道!」
「哨長,大哥,我明天早起還不行嗎?」常海穿衣的速度立馬變得相當利索,還裝出一副可憐相求饒。
「鬼才信你。」卓越放下水杯往外走:「老規矩,今天你下床又比劉新傑遲。」
每天最後一個起床的人,給大家洗當天的臭襪子。
這是三隊一哨相處不久誕生的第一條哨規,三人贊成兩人反對獲得通過,執行到現在從沒有出現差錯,當然洗襪子的人基本都是當初持反對意見的兩人。哨規能順利實施,絕對不能說是劉新傑和常海老實可靠,原因只有一個,哨規背後有卓越、高垣和李長弓三人的武力威脅。
劉新傑和常海都有一個好習慣:尿床,卓越發現后想了許多辦法,比如晚上多叫幾次、睡前不許喝水等等,無奈都不是長久有效,於是李長弓提出了第一條軍規,權當懲罰兩人給三人討回補償。當然做為一個哨的兄弟,三人也負有保密的義務:不能讓外人知道真相,起初還得負責晾曬兩人畫了地圖的被褥。
「卓越,嘻嘻,又尿床了啊。」
「咦,李長弓也尿床,哈哈哈。」
「這不是高垣嘛,每天起那麼早,原來是尿床了。」
小院後面,稀疏幾顆大樹,樹上綁著皮繩,每當卓越三人抱著被褥往繩子上搭,碰上的同隊學兵難免要取笑一番。
「卓越不小心把水倒在上面了。」高垣解釋。
「你才尿床呢,旁邊樹上是誰的褥子?」卓越回擊。
「瞎叫啥,這是劉新傑和常海畫的地圖,比你們畫的都大都好看,哈哈哈。」李長弓說出真相反而沒有人相信。
時間長了,劉新傑和常海也舔著臉加入晾晒衣服的隊伍。真相是三隊五哨肯定有人尿床,問題是猜不到具體是誰,壞事最後還贏來一個意料不到的好名聲:一哨在三隊最聚團。話傳到外面,連教官們也對卓越高看幾分:好哨長啊,這麼快就將本哨的人攏在了一起,不簡單。
「一哨。」
校場上,三隊教官冷著臉點卯。
「報告,一哨五人全到,無人遲到!」
卓越憋著氣高聲回話,笑話,聲音小了氣勢不足,結果就是當眾受罰,卓越入營當天的下午集合就領教過,兄弟五人繞營跑一圈,沿途的學長學姐調笑紛紛,卓越至今還耿耿於懷呢。
「二哨!」
「報告,二哨五人全到,無人遲到!」
……
教官點完名轉身跑步,在新一巡值日總教官身前五步站定:「報告,三隊應到二十五人,實到二十三人,兩人訓練受傷請假,報告完畢。」
「歸隊!」
「是!」
教官又轉身跑到本隊前停下,原地轉身立正,身子挺得筆直,後背的軍裝綳得似乎就要裂開,寬鬆的軍褲折線分明。
以前每巡學兵設一名總教官,今年標營變了規程,新一巡總教官多達三人,其中兩人正是當初查驗身份的文書與刻刀軍官,如今高垣也知道了兩人一個姓華一個姓秦,都是今年新來標營。雖說與兩人有些淵源,可入營至今半月有餘,高垣除了訓練外與兩人並沒有多餘的交集。
值日的秦教官聽罷各隊教官彙報,刀刻般稜角分明的方臉上,一絲滿意的神色一閃而過。
「值日哨,起隊!」
五人一哨,每哨輪值,每輪十天,輪值哨長聞令即動,領隊跑向環校場的大路,充當本巡的斥候角色。
「標營學兵,武道無雙!」
總教官緊跟值日哨開步跑起來,背上的軍包沒有百斤也有七八十斤重,隨著跑動的腳步上下起伏,響亮的口號聲完全是從嗓子里吼出來。
「標營學兵,武道無雙!」
清脆的女聲整齊劃一,悅耳中又帶有尖銳的刺寒。新一巡第五隊是女兵隊,二十五名女兵背著三十斤重的背包,組成五行五列的小方陣,跟在總教官身後邊跑邊喊口號。
一隊接著一隊,五隊依次跑上大路,每隊的前面都一樣,教官背著沉甸甸的軍包。
後世有偉人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凌波標營從新一巡開始,不知是否提前感悟到了榜樣的真諦,一改過往教官沿路監督的慣例,變成帶著學兵參加每日的晨操。
「凌波武士,榮耀長存!」
「帝**隊,戰無不勝!」
口號聲隨著跑動的節奏,前隊喊罷后隊接,口號聲一次次輪流,腳下的路一圈又一圈,每日跑動的圈數並不固定,完全由總教官根據訓練情況制定。
也不知跑了幾圈,隊伍在總教官帶領下又回到校場中央,按照值日哨手中令旗的指揮,五個小隊在校場進行隊列訓練,也算是長跑后的短暫休整。
左轉,右轉,前後倒換,隊列訓練枯燥泛味,可學兵們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要知道此時教官就在隊伍旁監督。一人犯錯全隊受罰,誰也不想因為自己失誤,訓練完畢害教官帶隊繞營區跑一圈,然後在以後幾天里,讓教官刻意地針對性訓練,那絕對是精神和**雙重摺磨。
列隊訓練時間不算很長,隨著總教官手中鼓錘落下,沉悶的鼓聲里,學兵們開始了拳腳練習。
「嗨!」
鼓聲時快時慢,沒有規律可循,每一次響起,校場就傳出震耳欲膿的吼叫,沒有鼓聲悠長,卻勝在響亮,沒有鼓聲渾厚,卻多了幾分雄壯。
「嗨!」
拳腳訓練並不一定是完整施展一套拳術,更多時候往往是一個晨操就練習一個招式。
「啪!」
「嗨!」
教官手中的長條棍,也不知道落在了那個倒霉鬼身上,有人的吆喝聲便帶出痛苦,身前身後的學兵感同身受,出拳踢腿更加賣力,動作不敢有絲毫變樣。
演練的是軍隊長拳,高垣很小就學過,在醉老頭木棍調教下,自認動作標準規範,可這些天也時不時挨幾棍子,教官就好像與他有仇,連卓越都說抽在高垣身上的棍子,教官絕對比打其他人更用力。
「鼓聲!」高垣比鼓聲出招又快了一絲,教官一棍子打在他剛踢出的腳尖,沉聲訓導:「不要理會招式的銜接,跟著鼓聲出腳!」
「嗨!」
高垣用聲音回答了教官,一拳一腳都儘力融入鼓點。腳尖儘管疼痛,可心中沒有絲毫怨氣,這可要歸功於醉老頭自小的教導:「武士的拳腳是用來打倒對手,快慢隨心能贏就好。軍陣武士,還要兼顧與隊友的配合,不能相互默契配合,結果就是死得很慘,害人害己!」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總教官手中的鼓錘不再落下,今天的晨操終於結束了。
「高垣,今天你可比我多挨了一棍!」
李長弓嘴裡取笑著高垣,身子卻規矩地走在隊伍中,說是解散了,那可指的是大隊,每哨的隊伍要回到小院才可以散開。
「唉,看我這記性,昨天是誰,好像全隊挨棍子最多。」劉新傑是三隊一哨的異類,還沒有挨過教官的棍子,藉機攻擊李長弓。
「你懂什麼,打是痛罵是愛,那是教官關照我們。」每當此時四人意見絕對統一,常海習慣性自我解脫:「不像你,舅舅不痛姥姥不愛,教官都懶得理你。」
「就是。」卓越也趁機落井下石:「教官放棄了你,傻孩子!」
「少來,我是不會上當的。」劉新傑有理也架不住人多,邊走邊笑:「想讓我挨棍子,沒門,笨蛋才說教官壞話。」
卓越心虛地扭頭往校場看去,跑道上,總教官帶著一群教官還在負重奔跑,卓越回頭佩服地說道:「軍官要比軍士跑得更快、耐力更長,總教官還真是言出法隨啊!」
五人一身臭汗回到小院,從箱子里拿出乾淨衣服,一路說笑著沖向水房。
水房是小隊共有設施,二十五個大噴頭下,幾十個半大小子光著身子,用涼水沖洗身上的臭汗。水不是很涼,但絕對談不上溫暖,學兵們在噴頭下站一會,就要在水幕淋不到的房屋中間,蹦跳更長的時間,以便讓身子暖和起來。
「真懷念童子營的熱水澡啊。」一個學兵說出了大家共同的心聲。
「一天兩次用涼水洗澡,要不了半年,估計連蒙一川也成小白臉了。」說話少年先往四下看看,見蒙一川還沒有進來,膽子一大聲音也就高了許多:「一半洗白,一半凍白。」
「哈哈哈」水房響起一片笑聲,不過有人就在此時靠近了說話少年,冷不丁抱住他拉進水幕下。
「先把你凍白,再說蒙一川。」
高垣放開說話少年,趕緊從水幕下跑開:「你說的不錯,大家都變白了,哈哈。」
大家不過是相互取笑玩耍,自然不會因一個小插曲傷和氣,說話少年離開水幕,邊擦身子邊笑高垣:「要不大家打賭,看半年後誰最白,高垣絕對有贏得資格。」
水房裡笑聲陣陣,遮掩了涼水的無情,大家先後換好乾衣服走出來,回房放下臟衣服后開始整理床鋪,不大一會,開飯的號聲響了起來,小院里,值日哨長大聲吆喝大家排隊。
排隊吃飯,飯後再排隊去教室,開始每日的早課,一個令大多數學兵都頭痛的早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