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吳苑宮闈今冷落

華翼不知道的是，炎華朝到如今真的是已經風雨飄搖了，契丹、吐蕃、靺鞨、突厥、鮮卑等五路聯軍自起兵以來，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現在距離京師也僅有兩天的距離，這幾天在京畿附近更是出現了大量的斥候部隊！

京畿的守衛力量一直以來都是由隸屬北衙的左右御林軍、左右龍武軍以及左右神武軍六支軍隊負責的。現在大將軍盧陵領左右御林軍、左龍武軍以及少量府兵進駐上陽郡，目前京城的衛戍力量僅左右神武軍以及右龍武軍再加上城防營這樣戰鬥力低下的治安部隊也只不過十萬人左右，守衛都城頗有不足。

當今皇帝採取宰相劉舍的建議徵集京城之內官吏、豪紳的家丁護院，交由宣武將軍宗澤信統帥，日夜操練，以補充正規軍隊的不足。本來即使徵兵也征不到盧大將軍府上，但是盧香寒自行把家中幾百個家丁護院召集了起來，這位刁蠻的大小姐可不買宗澤信的帳——論官職上將軍盧陵官拜驃騎大將軍，是從一品的大員，而宗澤雖然也是將軍，不過是宣武將軍，從四品，兩者差的不是一點兩點；論出身，宗澤原本是盧陵帳下的一名執戟長，九品的小官，是盧陵慧眼將他一步步擢升為宣武將軍，軍隊之中最講究的就是這種派系恩情，所以見到盧香寒，宗澤還是會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大小姐；第三點，即使不看別的，盧香寒現在不是還有個皇子妃的身份嗎？有以上幾點，宗澤並沒有將盧府的兵丁真箇收編，而是放任給盧香寒自己在那耍弄，真要定起輸贏，就那幾百人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盧府的家丁護院與別家不同，都是軍隊里退下來的傷兵、老兵，說起戰鬥力恐怕比城防營還要強些。盧香寒也堂而皇之的每日帶上「刀槍劍戟」四個貼身丫鬟，早操練，晚巡營，這將軍癮也過的不亦樂乎。

只是今天回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一直奄奄一息快要斷氣的夫君竟然奇迹一般的自己從床上爬了起來。華翼自小體弱多病，雖自稱經論滿腹，寫得一手好文章，而且面目清秀，又是皇子之尊，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是夫婿的上上之選，然而沒有辦法的是，華翼皇子偏偏求不到盧大小姐的青眼：身為大將軍的女兒，香寒喜歡的是那種統帥千軍，斬將奪旗，刀劍及身眉頭都不皺一下的粗豪漢子，說白了就是稍微有些戀父情結，但是華翼自幼體弱多病，文弱書生一個，如何能夠博得盧香寒的好感？

「病好了又怎麼樣？好了也別想讓我和他……那個，如果他敢硬強的話，哼哼，就他那個身板連小刀她們都能輕易的將他放倒。」盧香寒暗暗對自己說。

「六殿下，六殿下……」太監洪海聲音中有些惶急。洪海是當今陛下的貼身小太監，平時傳信跑腿的事可輪不到他，但是六皇子華翼不同，他是皇帝最寵愛的皇子，所以即便是皇帝陛下貼身的近侍也要透著小心。

「是洪公公啊。」華翼悶聲從床上坐起來，剛才被兩個小宮女硬丟在床上，還在那生悶氣呢，卻沒想到洪海竟然過來了。

「哎喲，殿下，您悠著點。」見華翼坐起身來，洪海唬得連忙碎步跑過去攙扶。

「不妨事，我這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華翼虛握了一下拳頭，笑著說。

「殿下貴體康健這可是天大喜事呢，陛下體恤還讓老奴帶著車攆過來接殿下紫宸殿議事。」洪海雙掌合十，狀若十分虔誠和欣喜。

「紫宸殿議事？」華翼重複了一遍，語氣中有些疑惑，自己雖為皇子，但卻未授實差，皇帝為什麼會讓自己紫宸殿議事？對於這個皇帝老爹，華翼並沒有多少感情，反而是好奇多一點。這可是真正的皇帝，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兒呢？

華翼一邊走一邊沉思：這炎華到底是哪朝哪代？本以為是歷史的角落裡一個不出名的小國家——畢竟五千多年的歷史中除了一些大的朝代，有些小的國家因為地域太小或者延續的時間太短而都沒有留下名號，比如春秋戰國士氣的陳、蔡、曹、滕、薛、莒、許以及中山等國還有五代十國期間，五十多年間歷經五個朝代產生了十多個割據政權，短一些的國家只存在了一兩年的時間甚至更短，這些國家在數千年的歷史中都是不入流的配角，甚至混不上史官的一句台詞，如果不是有心研究可能知道的人很少。

但是閱讀完《炎祖本紀第一》后，華翼就知道自己錯了，統一了天下的朝代即使存續的時間再短都不可能被歷史忽略的：秦、隋都是二世亡國但是卻都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從官吏的體制上來說，無論是官職還是軍隊的構成，以及天下的態勢，炎華朝與晚唐相似；但是迫使大唐由盛轉衰的是「安史之亂」，而這吐蕃、突厥、契丹、靺鞨、靺鞨五大部落放馬中原倒有點像晉代的「五胡亂華」也有人稱之為「神州陸沉」、「中原淪陷」。

已經是入暮時分，一路之上雖也是畫棟雕梁華美非常，但卻遠沒有影視作品中描寫的那樣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寥落處只了了的幾盞宮燈搖曳顯得有些闃寂。偶爾的有兩隊巡邏的禁軍，喝問中顯出緊張與凝重，讓華翼產生一種山雨欲來的錯覺。

「盧陵的大軍在哪裡？」穿過日華門，剛進入宣政殿，華翼就聽到後面的紫宸殿中傳來威嚴的聲音。這宣政殿是皇帝聽政的地方，東有日華門，西設月華門，門外是史館和書院，其後的紫宸殿則是皇帝的便殿，是皇帝接見重要或親近的臣屬的地方。現在並非朝會之時，想是軍情緊急，皇帝臨時招徠肱骨之臣商議對策，只是為什麼把自己這麼一個沒有實差的皇子也召來了呢？

「回陛下，上將軍駐紮上陽郡，力據契丹、靺鞨以及突厥之一部。一時之間恐難以回援。」答話的是兵部尚書黃遜。炎華朝實行府兵制，1200人為上府、1000人為中府、800人為下府，鼎盛時期擁兵800餘府，兵力在80萬人左右。然而歷經戰亂之後，南衙十二衛已經名存實亡，北衙六衛兵力只在二十萬左右，雖然天下號稱雄兵百萬，但是大多數是藩鎮牙兵，皇帝根本調動不了。此次盧陵率領三衛十萬人馬上陽拒敵，雖然成功吸引了三路人馬，但是也使自己陷入重圍之中脫困都很難，更別說回援京師了。黃遜說得雖然隱晦，但是紫宸殿中哪一個不是心知肚明？

洪海悄悄的將華翼引了進去，又輕輕的退了出去，腳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那份謹慎和小心讓華翼想到了悄悄靠近老鼠的貓。紫宸殿中站滿了人：宰相劉舍、兵部尚書黃遜、戶部尚書靳儀、右龍武軍大將軍公孫大郎、左神武軍大將軍齊暉、右神武衛大將軍杜仲、宣武將軍宗澤旁邊還立著多個皇子，華翼算是來得最晚的了。

黃遜答完話后，紫宸殿中靜得寒蟬震動翅膀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個沉重的腳步在大殿中央來回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