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三章
長孫熙染這話說得直白,就是朝華也是陡然明白了那話叟意思。朝華幾乎立刻就是沉了面色,竟是毫不客氣的便是質問了起來:「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不承認?別忘了,我手裡可是有東西的。不管怎麼說,你都要認賬。」
曇華訝然的看向朝華—她還從未見過如此荒誕的事情。這個時候,朝華如何還能理直氣壯的出聲質問?難道,竟是就沒有半點心虛不成?這樣的情況,倒是有些賊喊捉賊的味道了。不過,朝華這份氣勢,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是會覺得朝華說的是真的,從而偏聽偏信。
曇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朝華的意思,朝華怕是想虛張聲勢,來個抵死不認帳吧?也是,只要她一口咬定了,長孫熙染除非是不要名聲了,不然還真的要被舀捏住。
朝華這樣做,有利也有弊。利就是這件事情說不定真被她坐實了,然後得償所願。弊端就是,就算得償所願了,將來的日子也必定是難過的。真不知道,朝華到底是怎麼想的。是豁出去了,還是有后招?還是根本就沒想過以後,只是顧頭不顧腚?
面對朝華這樣無賴的行徑,不僅曇華詫異,就是長孫熙染也是氣得笑了起來。
長孫熙染的面色漆黑,一雙眼睛幽深得幾乎不見底:「那東西你怎麼偷去的,你真要我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不成?」
朝華卻是不買賬,直接便是哭鬮起來說長孫熙染是不肯認賬了,竟是倒打一耙了。甚至,還哭鬧著要尋死。
一眨眼的功夫,這件事情就成了鬮劇一般。長孫熙染和朝華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斥責,說不出的「精彩」。
曇華看得幾乎是目瞪口呆——長孫熙染顯然是被氣得連理智都沒有了,說出的話刻薄難聽,甚至有些口不擇言。但是,倒是也句句屬實。不過,朝華也是真的豁出去了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無所不用其極。
齊氏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麼的,面上通紅一片。至於鄭氏倒是好了很多,最後竟是有些個氣定神閑的味道了。
畢竟,不管怎麼說,朝華只要能嫁過去,那都是好事兒。所以,鄭氏不阻攔朝華也是在情理之中。甚至曇華懷疑朝華如此豁出去了,根本也是有鄭氏的「教導」和授意。
曇華忍不住的有些同情長孫熙染來了。長孫熙染的確是夠倒霉的。先是她非要退婚,接著就是朝華非要逼婚。說起來倒是也怪,上一輩子長孫熙染可是享了齊人之福的,可是這一回卻是這樣悲慘。差距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而造成這些不同的,也不過是因為她一個人改變了主意而已。一個小小的改變,竟是帶來了這樣大的不同。不得不讚歎一聲,這因果之說,果然是玄妙-非常的。
同情歸同情,曇華並沒有插手的意思。雖然之所以有這樣的改變是因為她可是造成這樣局面,長孫熙染也是功不可沒。如果長孫熙染沒給朝華機會,那麼自然也就不會有今日的事情。長孫熙染一開始就遠離朝華的話結局肯定是不同的。
吵鬧了好一陣子后,長孫熙染突然像是清醒了過來,突然斷喝一聲:「夠了!」
朝華一愣,下意識的住了口,抬頭看著長孫熙染。同樣的,屋子裡其他的人也是一樣的動作。
長孫熙染深吸了一口氣,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朝華,然後緩緩道:「要我認了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朝華頓時就有些喜出望外了。曇華也是禁不住皺眉——難道長孫熙染竟是就這麼屈服了?難道還真的要讓朝華達成所願不成?
不僅是朝華鄭氏和周老夫人也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而齊氏則是不贊同的看向長孫熙染。
不過就在眾人心思紛雜的時候,長孫熙染又接著說了一句話:「只能為妾。」
這話像是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兒頓時驚起了軒然大波。朝華幾乎是立刻就不可置信的失聲尖叫:「你說什麼?!」
而齊氏這次倒是鬆了一口氣,順口將話接下去;「我們仔細想過了朝華進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在能做妾,不能為妻。」齊氏這話說得篤定,根本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鄭氏霍然起身,聲色俱厲:「不可能!」鄭氏顯然是真的動了怒,連身子都顧不得了。倒是嚇得旁邊的丫頭忙伸手去扶著。
周老夫人也要開口,曇華先一步的按住,然後輕輕的搖搖頭。周老夫人怔了怔,到底還是沒出聲,但是面色很是陰沉難看。曇華只當是沒瞧見。她按住周老夫人,也是為了周老夫人好。這事兒朝華本就站不住腳,周老夫人還要攙和的話後傳出去,別人就會說是李家的錯。而周老夫人不出聲的話,自然過錯就在鄭氏和朝華身上。到時候李家要辯解,只用一句話可以。畢竟,鄭氏雖然嫁過來,可是到底是外來的,而朝華,是鄭氏一手教導出來的。
朝華自然是不樂意,仍是舀著長孫熙染的玉佩說事兒。
長孫熙染便是清楚的嗤笑了一聲,鄙夷的看著朝華,一字一頓:「那東西我怎麼知道是怎麼來的?是你故意偷了來訛詐我的也不一定。而且,我一向打賞大方,賞給了哪個下人也是正常。至於這東西怎麼到了你手上······兩情相悅的時候,舀來做定情信物也不是沒可能。」
曇華呆了呆,有些意外的看著長孫熙染。她沒想到長孫熙染竟然也能這樣的無賴。該說他是被朝華逼急了,還是該說他心思太過狠毒陰暗?竟然這樣的話都能說出口。前頭的一個理由也就罷了,至於後頭這個…···真的若是長孫家放出這種話來,那朝華這輩子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先前用來要挾長孫熙染的東西,竟是一下子變成了燙手山芋。
「你胡說!」朝華氣得面上朱紅,目光幾乎都要噴出火來。二人的角色一下子就是對調了。這一次,氣急敗壞的人,輪到朝華了。而長孫熙染,反而有些優哉游哉了。
鄭氏同樣是氣得渾身哆嗦。
長孫熙染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齒竟是讓人看著有些背脊發寒:「就算是我胡說,你又怎麼證明呢?反而是我,只要找個身邊的小廝—
曇華蘀朝華念了一句佛號。長孫熙染這話一出口,註定朝華是徹底的敗下陣來。不過,可見長孫熙染也是逼急了豁出去了。
曇華覺得今日算是從新認識了長孫熙染一回。說來也好笑,即便是曾經做過夫妻,可是還真沒有今日對他了解得徹底。之前曇華覺得長孫熙染還算是個君子。可是現在么……用上小人兩個字,她都覺得不足以形象的描述出心頭的感覺。
這樣的手段,倒是讓曇華想起了朱弦。不過唯一不同的就是,朱弦從來就不曾表示過自己是君子或是好人,而且,朱弦似乎也沒這麼……缺德。不,或許應該說,朱弦長孫熙染聰明?若是換了朱弦來面對這件事情,曇華相信肯定是另外一個結果。
首先,朱弦壓根就不會給朝華接近的機會。其次,就算朝華偷了東西,怕是朱弦也能給偷回去。又或者,朱弦乾脆就搶先一步,率先發難不給朝華開口威脅的機會。
朱弦的算計和狠,從一開始就不會掩飾。而長孫熙染,之前一直都謙和,可是最後卻是來了這麼一手。著實是讓人有些吃不消。畢竟反差也著實太大了一些。
所以,她倒是更欣賞朱弦一些。長孫熙染······她可以理解他的作法,但是卻不喜歡這樣的做法。
就在曇華暗自較的時候,長孫熙染卻是忽然轉頭看了過來,然後緩和了語氣:「其實,退親那事兒我並不知情。而且,流言一事我也並不在意。所以——我想著退親這件事情,咱們還可以再商議商議。我仍舊願意迎娶曇華。」
曇華陡然沉下臉色來。從長孫熙染說出那樣的話,她就一直有這樣的猜測。如今,可算是證實了。沒想到,長孫熙染竟然真的存了這樣的心思。
曇華抬頭,迎上長孫熙染誠懇的目光,拒絕得毫不客氣:「不必了,既然大家都知道我們退親了,就這麼著吧。」
長孫熙染的笑意便是凝固在了面上。不過倒是也沒堅持,隨後又看向朝華,冷冷的詢問:「朝華姑娘想好不曾?到底是做妾呢,還是咱們只當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過?」
這樣的語氣,任誰聽了也是覺得屈辱。朝華氣得哭出聲來,尖叫著撲上去就沖著長孫熙染的臉撓了一下:「你混賬——」
長孫熙染卻是沒被撓到,反而一把攥住了朝華的手腕,語氣冷若冰霜:「朝華姑娘,別當我們長孫家是好欺負的。上門來說清楚,已經是顧及兩家的臉面交情了。」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說朝華給臉不要臉。
曇華看了一眼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霍然起身,以不容反駁的語氣道:「這事兒就當是沒發生過罷。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請長孫家見諒。回頭,我定會給你們個交代。」
鄭氏身子晃了晃,面上帶了驚慌,看著周老夫人急切道;「老夫人,這是什麼道理,分明—」
「住口!」周老夫人陰沉沉的斥道,「還嫌不夠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