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四章
不知道是出於面子,還是覺得事情已經無可挽回,直到長家的人出了大門,朝華和鄭氏也沒再開口鬮騰什麼。
不過,等到長孫家的人出了門子,朝華到底是按捺不住,氣鼓鼓的跳了出來,也顧不得周老夫人陰沉沉的面色,直接氣急敗壞的便是質問了起來:「祖母這是怎麼了?怎麼就鬆了口?明明是長孫熙染——
「住口!」周老夫人重重斥道,面色黑得如同暴風雨之前的天色:「你知道不知道,這次長孫熙染可是在京城大出了風頭?!他的文章極好,雖然沒中魁首,可是卻得了許多文人的稱讚!就是天子,也是讚譽有加!如今長孫家蒸蒸日上,就是比起曇華外家也是毫不遜色。你真以為你那一點小伎倆能瞞天過海?你眼皮子也太淺了!就算是長孫家認了這個事兒,可是回頭你過門之後呢?不說李家被記恨上了,你的日子還能好過?!」
曇華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周老夫人這樣做,分明還是為朝華考慮過的。說到底,周老夫人心頭對她和朝華,到底還是有幾分不同的。以前還不覺得,現在明白了其中的貓膩后,這些事情就明顯了許多。
至少,周老夫人大約就沒考慮過她若是嫁得不舒心,過門之後的日子是不是很難過。
鄭氏雖然面上也是難看,可是遲疑一下后也是明白過來,點了點頭表示了認同:「的確是這麼個道理。朝華你仔細想想。」
話說到這個份上·朝華也不傻,只得委委屈屈的應了,還朝著周老夫人道了謝:「多謝祖母替我想著。」只是那語氣里多少有些不情願的意思。想來也不奇怪,畢竟長孫熙染可算得上是金龜婿了。至少,目前朝華能選擇的人裡頭,就沒有能超過長孫熙染的。
不過,其實朝華又何必著急?年歲還小著呢,十三歲,就是再拖兩年也來得及的。
既然朝華如今也沒了別的話·事情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周老夫人便是讓人散了。曇華和鄭氏等人一同告退出來。
一出了周老夫人的院子。朝華面上的失落和不痛快就再也掩不住,面色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嘀嘀咕咕的嘟囔著埋怨。說周老夫人就是不疼她,見不得她好,偏心什麼的。
曇華耳朵好使,還聽見朝華惡狠狠的咒罵了長孫熙染一回,其中赫然就有眼珠子瞎了,分不清好壞。那樣不知廉恥的女人,偏當寶一樣。
朝華口中所謂的「不知廉恥的女人」,說的自然是她這個姐姐。曇華意味深長的看了朝華一眼·然後輕笑一聲,側頭對蕙芯道:「公道自在人心,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倒貼都不要的,是個人心裡也是有數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蕙芯也是聽見了那些難聽的話的,此時見曇華這樣問,頓時就脆生生的應了一聲,然後笑嘻嘻的看著朝華的反應。
朝華背脊一僵,轉頭就氣勢洶洶的就要開口。
鄭氏伸手拽了朝華一把,沉聲斥道:「夠了,你還嫌不夠丟人?給我老實點·有什麼回去再說!」大約是心情不好的緣故,鄭氏的語氣十分不好。
朝華面色一變,陰沉沉的將手一摔·尖聲嚷道:「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覺得高興?!你到底是不是我娘?!」
鄭氏不防,被朝華這麼一甩手,直接就是一個踉蹌。若不是旁邊還有丫頭簇擁著,怕是就要摔一跤。不過朝華卻是沒功夫管這個,待到鄭氏站穩了抬頭看過去的時候,朝華早已經沖了出去,連背影都快瞧不見了。
鄭氏的面色又陰了幾分。捧著肚子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想什麼。
曇華笑著搖搖頭,只覺得朝華如今的脾氣是越發的大了。而且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炸。如今的朝華·哪裡還有前世舌燦蓮花口蜜腹劍的影子?雖然心地一樣壞,可是卻是沒了那份掩蓋的本事了。說起來·鄭氏這兩年沒親自教導朝華,效果還真不是一般的明顯。
不過·比起口蜜腹劍的朝華,曇華倒是更喜歡如今這個朝華。至少坦率些不是?雖然什麼情緒都在臉上,可是看著叫人放心多了。
聽見曇華的輕笑,鄭氏側過頭來,語氣很不好的說了一句:「曇華,你難道就見不得朝華過點好日子?她好歹也是你妹妹。」
鄭氏說得冠冕堂皇,頓時讓曇華禁不住的笑容又燦爛了幾分。但是,那笑卻是不達眼底,帶著譏諷的。自然,語氣也是冰冷:「太太這是什麼話?我和我丫頭說了句話,怎麼就見不得朝好了?太太倒是跟我說說,我哪裡做得不好?太太到底想要怎麼樣?」
「你——」鄭氏氣急,伸出手指著曇華,卻是偏偏又發作不得,最後只得悻悻的摔了手,陰沉著臉走了。
曇華倒是沒氣,依舊慢慢的散步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和丫頭們說說笑笑,倒是沒有半點不痛快。其實,她心裡是有些快意的。
看著鄭氏吃癟,她就覺得如同三伏天里吃一碗冰一般。那種感覺,只讓渾身每個毛孔都舒坦開來。
鄭氏晚上的時候,又大張旗鼓的請了一回大夫。這次聽說情況是真箇兒嚴重了。大夫讓鄭氏生產之前都不能再下床走動,更讓找好奶娘和穩婆。也就是說,鄭氏如今,隨時都有可能要生產。
曇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是頓了頓,沉吟了一下后便是挑眉:「算算月份,太太滿打滿算也才七個月,離生產還早著呢。」
「可不是?」奶娘王氏接過話頭,皺著眉頭道:「若是現在生產,孩子怕是……」
曇華自然明白王氏的意思。月份太小,提前生產出來的孩子,多半都是活不下來的。而且,鄭氏的身子這樣差······那孩子就算熬到足月,怕也是個不大健康的。雖然目前沒有明確的證據說是鄭氏用了葯,可是曇華心底是十分肯定,鄭氏這一胎,肯定是有蹊蹺的。而且,還頻頻請大夫保胎……
奶娘又說了一句:「若是太太生下了男孩,那勤哥兒的身份……」就尷尬了。雖然是養在了魏修然的名下,可是到底不是從正室夫人肚子里爬出來的。
「勤哥兒的地位牢不可破。」曇華篤定的言道,然後一笑:「我不會讓人威脅到勤哥兒。」
王氏一聽這話,頓時一驚,整個人都急了,灼灼的看著曇華:「姑娘可不能做什麼傷陰鷙的事情!那是要折了福氣的。姑娘可不能糊塗。若是讓人知道,姑娘以後還怎麼做人?」
曇華被王氏的態度弄得有些糊塗,隨後便是反應過來王氏到底在著急什麼,便是忍不住笑了:「奶娘你放心,我是不會做那樣的事情的。白白髒了我的手,可不值得。」
曇華說得誠懇,王氏這才舒了一口氣,只是還是又囑咐了好幾句。曇華一一的應了,心頭卻是一片溫暖——王氏這樣著急也是為了她好。
至於對王氏的保證,曇華也的確是認真的。她不會加害鄭氏肚子里的孩子。至少不會直接動手。不過,煽風點火的卻是不會少的。向鄭氏報復,讓鄭氏痛苦,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愿和目的。她要讓鄭氏看著她幸福的同時,一點點的滑進痛苦的深淵,然後一直一直的承受嫉妒和痛苦的折磨。
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心底這麼多年來一直不曾消失的怨氣平復。
不過,其實就算她真的一點事也不做,鄭氏的孩子也未必保得住。雲氏那日的話說得很篤定。
想起雲氏,曇華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來,忙轉頭去跟春梅吩咐:「上回我做的荷包呢?就是綉了步步高升的那個。還有那雙鞋,都一併找出來。哦,還有那個墨玉的鎮紙,表哥也就是這幾日的功夫就要回來了,早早準備上,免得到時候慌張。」
春梅抿唇笑,「哪有那麼快,舅太太不是說才從京城動身?等回來再怎麼也是半個月之後了。」
曇華有些羞赧,瞪了春梅一眼:「這不是怕你忘記了?早早準備著,總是沒錯的。不然表哥給我帶了東西回來,我總不能沒個表示吧?而且,他這次成績好,準備賀禮也是應該的。」想到以後魏雲墨的前途一片光明,她又忍不住笑了。隨後又有些發愁——魏雲墨性子太軟和了,和人相處太容易吃虧了。是不是應該跟他說說?別太好脾氣了,讓人當軟柿子捏?兇惡一些,小氣一些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容易吃虧不是?
曇華這頭替魏雲墨操著心,那頭又惦記著朱弦,倒是沒功夫再去想別的事情了。
等到這日再一次收到了朱弦的信,曇華這才覺得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一點兒。拿到信之後,也顧不得其他的,忙不迭的便是拆開來
這一次朱弦的字跡顯得有些潦草,似乎寫信的時候心情十分激蕩急切,不過,卻是洋洋洒洒的有好幾篇。
曇華仔細的看完,也是禁不住的心情激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