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第6章……這樣挺好

彼得一直很羨慕維尼的勇氣，那種儘管一無所有，卻無所畏懼的勇氣。

他行動力十足，從不害怕去追求一些自己想要的東西，但凡有了一個念頭，也不會躊躇思考『要不要去做』的問題，而是，直接進入『怎麼去做』階段。

「在這一點兒上，我和我媽媽真的一點兒都不像。」

維尼曾經嘻嘻哈哈笑著自嘲說：「我媽有嚴重的選擇障礙症，當她在『打胎』和『生下來』之間，猶豫了足足七八個月後，我就愉快的出生了。」

所以，他現在能抱著一紙袋子的鳥蛇麵包，大大方方、笑容燦爛地走到想要搭訕的男人面前，還十分自來熟地熱情打招呼：「嗨！」

「……你在叫我？」

正坐著走神的史蒂夫，左右看了看，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

他仰起頭，眉眼帶著些許疑惑地望著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看起來有幾分眼熟的少年。

「麵包試吃活動。」

維尼朝他友好一笑，舉著紙袋子示意了一下。

史蒂夫反射性地回以一笑。

接收到良好的回應，維尼更鎮定了。

他微笑著，用手臂將紙袋抱在胸前，微微彎下腰，伸出另一隻手，非常自然地抓起史蒂夫放在膝蓋上的手。

這舉動，讓史蒂夫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本想閃開，卻擔心自己的舉動，在這個還有些陌生的現代社會，顯得過激，或者說，太不合時宜。

於是，這麼一遲疑間，就給了對方得寸進尺的機會……

「咦，居然比我的手大這麼多？」

維尼饒有興趣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自言自語地假裝比較了一下。

「你……」史蒂夫奇怪地揚了一下眉，疑惑地看著他。

如果是成年男人做這種事，通常會被人反感，可一個無害又年輕的漂亮少年，眼睛裡帶著純然的好奇和善意，卻像只湊過來亂嗅的小奶狗一樣，只會讓人覺得有趣又可愛。

但史蒂夫還是不適合這種突如其來的接觸，他下意識地想收回手。

同一時間，維尼也見好就收，停下了那種有點兒古怪地比較，笑嘻嘻地說：「等一下……」

他這麼淡定的表現，反而一下子讓史蒂夫不好意思把手收回去了。

維尼於是繼續從容地拉著史蒂夫的手，另一隻手轉動手腕，稍微艱難地從自己懷裡的紙袋中，掏出一塊鳥蛇麵包，又一次俯下身子，將麵包輕輕地放在了史蒂夫的掌心裡。

然後，他一臉笑容可掬，自來熟地熱情招呼起來：「來，嘗嘗看，吃完給建議。」

史蒂夫一頭霧水地看著這個有那麼點兒眼熟的少年，滿臉的疑惑，心裡幾乎快被疑問刷屏了：

新世紀的人，都這麼沒頭沒尾嗎？

可以…隨便大街上拉一個人就送麵包？

維尼又一次聰明地看出了他的疑問。

他笑盈盈地舉起紙袋，非常順口地撒了一個謊：「幫幫忙，夥計！我正在做兼職，唔……試吃活動！我們老闆需要多一些人的試吃建議。」

對現代生活，至今還不太熟悉的史蒂夫，半信半疑。

但作為一個超級士兵，他自信一塊麵包不會把自己怎麼樣。而且，他確實不太擅長拒絕別人的求助，在維尼半期盼懇求注視下，他咬了一口麵包。

「很好吃。」

麵包鬆軟的口感和恰到好處的甜度，讓他心情不禁微微放鬆，勾起唇角，非常真誠地說。

然而，下一刻。

維尼從書包里掏出了一根筆，開始飛快地在筆記本上快速地寫著什麼。

在史蒂夫詫異的表情中，他開始一本正經地解說：「是這樣的，Sir.我要做一份客戶意見表，待會兒，需要你幫忙填一些基本資料，和對這份試吃麵包的建議。當然啦，我們保證不會濫用您的資料，如果有任何問題，您隨時可以追究我們的法律責任。」

史蒂夫有點兒懵：

吃了麵包，就要填資料？

但維尼根本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利落地把筆記本遞到了他鼻尖前：「瞧，要填的內容很簡單的，就這麼幾條！您叫什麼名字？推特或者facebook的ID是多少？手機號是多少？喜歡的顏色？喜歡的歌曲？身高？血型？有沒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家庭住址方便留一下嗎？我們偶爾會寄小禮品……來，填一下吧！」

WTF？？？

頭頂問號的史蒂夫，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半響，他苦笑著問：「我可以不填嗎？」

「但你都吃麵包了啊！」

維尼睜大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假模假樣地控訴著。

「天啊！我終於知道，那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是什麼意思了。」

史蒂夫舉起手中那個被咬了一口的鳥蛇麵包，神色好笑又無奈。

維尼立刻狡黠地笑了起來，全無陰謀被戳破的羞愧。

相反，他淘氣地朝著對方眨了一下眼睛，明擺著露出一副『我就是故意』的表情，那雙棕色暖暖的大眼睛，長長地睫毛輕輕起伏，俏皮又熱情的模樣，讓人心肝兒都快顫了。

「認識一下，帥哥，我是維尼維奇。」他活潑地自我介紹起來。

注視著那雙靈動又熱情的暖棕色大眼睛，史蒂夫終於想起曾經在哪見過他了。

史密森尼博物館中，美隊的專館里，那個聲稱『想被隊長抱在懷裡』的少年。

一時間，史蒂夫忍不住掩飾地低下了頭。

這真是……既尷尬窘迫又讓人想發笑。

回想這孩子在展覽館發表的那番「豪言壯語」，再結合現在的情景……

前後一串，如果還看不出對方那近乎赤/裸/裸的意圖，就真是傻子了。

一直被女人撩的隊長，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被男孩子撩。

……心情實在複雜。

他自覺對此完全沒有經驗。

當然，哪怕就算是換成女人，他經驗也不算多，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不算失禮。

而且，作為『老年人』的他，潛意識裡，總對孩子多一些容忍。哪怕對方的性取向，在他看來，是有點兒『古怪』。但娜塔莎已經長篇大論的從基因學，還是什麼心理學論述了這種性取向是正常的。

（娜塔莎：我那麼努力科普，是為了幫隊長你勇敢出櫃……呃，你居然是幫別人問的嗎？）

但是，忽略長輩對晚輩的照顧心理。

單純在他看來，眼前的少年，也很難讓人去討厭。他太真實鮮活了，無論是面對自己的性向，還是現在的搭訕……

哪怕明知道他耍了把戲。

可從頭到尾，他都給人一種非常誠懇的印象，那是一種「我只是想認識你」的真誠感覺，而不會讓人產生被騙和被冒犯的不悅。

這更加讓史蒂夫，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婉拒了。

「拜託，別這樣！我應該沒那麼討人嫌吧？」

也許是史蒂夫沉默的時間太久了，維尼突然軟了聲調說。

他斂去笑容，認真地低聲解釋說：「只是填一些普通資料而已，如果你不想寫，也可以不寫，或者……亂填騙騙我？」

「嗨，別皺眉頭，也別為難！」

他主動溫柔地勸說：「今天……就當交了一個路人朋友，好不好？」

年輕、漂亮又可愛的少年，這麼好聲好氣的請求著，實在很難讓人有惡感。

史蒂夫忍不住心軟了。

他想了想，最終不忍對方失望，伸手接過了筆記本和筆。

但當他低下頭，準備去寫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突然瞥到少年立刻興奮地用力在空中揮了一下拳頭，那孩子氣的驚喜樣子，讓他差點兒笑場。

不管什麼原因，被人喜歡，都是件好事。

「史蒂夫……史蒂夫？你叫史蒂夫！！？Wow，我超喜歡這個名字的，和美國隊長是同名。」

在他填的時候，維尼就一直站在旁邊興奮地念叨著：「我是多麼也想改名叫史蒂夫啊！但我媽堅決不同意。沒辦法，比起美國隊長，她更喜歡那隻無性別的維尼熊。」

史蒂夫不禁抬起頭，像是看孩子一樣的寬容目光，朝他笑了笑。

這讓維尼莫名的難為情起來，自己那麼激動的樣子，好像有點兒傻。

史蒂夫填寫的速度很快，因為很多問題，都被空下了。

比如，推特或者facebook的ID什麼的，他壓根不知道那是什麼。至於其它，太涉及**的內容，他不打算寫出來，挑挑撿撿，只隨手填了三四個問題。

但維尼接過筆記本，一眼看到手機號那裡，有一行認認真真的數字后，立刻心滿意足了。

這時候，地鐵報站的聲音響起。

要到站了！

他匆忙將筆記本和筆塞回去，又動作快速地從紙袋裡掏出一個麵包咬在嘴裡……

然後，他不容拒絕地把剩下的一紙袋麵包，全都塞到了史蒂夫的懷裡。

史蒂夫：？？？

「拿去當夜宵！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維尼咬著麵包，一邊倒退著揮手，一邊含糊不清地喊著。

然後，不等史蒂夫反應過來，他猛地轉身，飛快地跑開了，在車門關閉的最後一刻，輕盈地跳了出去。

史蒂夫哭笑不得的抱著那袋麵包，卻不由自主地轉頭，朝車窗外望去……

地鐵緩慢地啟動著，那個少年咬著麵包，笑嘻嘻地追著車子小跑了兩步，敲了一下車窗

當車漸漸開遠，隊長超級士兵的視力，還能清晰的看到，他站在原地，先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又用手指在胸前比出了一個心形，那雙棕色的大眼睛里，滿滿的笑意……

二戰時期老古董的心臟，實在有點兒不堪重負了。

『現在的小孩子啊，比巴基還會玩兒……』

然而，他心中並沒有多少曖昧的情愫。維尼在他看來實在太小了，以至於，讓他心裡只有一種『這孩子難道看到好看的人就去搭訕，以後會不會被騙』的淺淺擔憂。

最終，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頭疼無比地看著被硬塞過來的那一袋麵包，無語至極。

與之相反，維尼超愉悅。

這天晚上，他連刷碗的時候，都一直哼著歌。

以至於格溫忍不住跑到他屋子裡，好奇的調侃問：「你這是……中彩票了嗎？」

「比那個還好！」

維尼難以抑制唇角的上翹，語氣歡快地說：「地鐵上遇到一個中意的帥哥。」

「Well，然後？」

格溫忍笑地挑了挑眉，追問著。

「我搭訕了，要到了聯繫方式，順便送出了一袋小麵包當禮物。」

維尼故意用平靜的語氣陳述，但眉眼間，神采飛揚，難掩一抹得意。

格溫不禁很想笑。

但她還是忍住了，擺出了姐姐的樣子，雙手環胸，假裝嚴肅地潑起冷水：「可這又能代表什麼？」

「代表……進一步發展的可能？」維尼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回答。

然後，他在格溫開始不贊同皺眉前，非常樂觀地說：「Yeah，我明白你要說什麼，親愛的！也許他根本不是gay，也許他以後不會喜歡我。但沒關係，我只是享受這種『去喜歡一個人』的開心感覺，而且，我的人生格言一向都是……」

「珍惜現在，享受此刻！」

格溫熟練地介面，幫他把話說完。

「Yep！」維尼利落地打了個響指，眼神明亮：「就是這樣！」

「記得保護好自己。」格溫提醒說。

「放心。」維尼笑嘻嘻地應和著，壞心眼地故意逗她說：「我訂了一箱子Durex！」

「我的天啊！維尼！」格溫紅著臉，抓了抱枕就朝他砸了過去。

「格溫，注意點兒你的學校女神形象……」維尼哈哈笑著努力躲閃。

門外，路過的斯黛西夫婦，齊齊面露驚訝之情。

「呃……那聲音是格溫？」

喬治斯黛西先生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指了指，一臉茫然地轉頭問：「我記得，她這幾年一直都很文靜。」

斯黛西夫人斂去訝異，溫柔地笑了笑回答：「那是很久以前了。」

她藉機婉轉地責備著自己的工作狂丈夫：「自從維尼來了后，她就活潑很多了。」

「維尼？那孩子確實難得，挺好。」在外精明幹練，言辭犀利的警察局長先生眼神欣慰，卻詞語匱乏地乾巴巴總結說：「……這樣挺好，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