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失憶10hit
「所以說……我……」切國的聲音越來越小,可他抓著奈月肩膀的力度卻愈加重了起來。
奈月回想起了剛剛自己脫口而出的那句話,由於自己沒有說明前因後果,光聽那一句的話的確有些可怕。
無論怎麼想,估計切國都是以為自己要用刀自殺或者想要拿刀去做些反社會的事情……大概是這樣吧。
「不,我沒那個意思。抱歉,說急了。」奈月只能沖他投去充滿歉意的笑容。
聽了奈月這話,切國才稍微放心了下來,鬆開了手。
可沒過一會,他又追問:
「真的不是想自殺?」
奈月搖搖頭。
「也不是想去報復誰?」
奈月再次搖搖頭,繼續說:「放心吧,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切國總算鬆了口氣,往客廳內走去,「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好——」一聽到晚餐已經做好,奈月立馬兩眼放光,飛速換好鞋子,跑上二樓把書包扔到房間里又回到客廳,坐到餐桌旁。
「怎麼了……?」因為一般情況下,奈月不管做什麼事都是不慌不忙的狀態,這讓切國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切國做的料理很美味。」奈月坦率的回答,「一想到可以吃到,就會很興奮啊!」
「……」剛把最後一道料理放上桌的切國手一抖,「你喜歡就好。」
「喜歡喜歡!」奈月雙手合十閉上眼,「我開動啦。」
「我開動了。」
於是她就這樣把刀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
*
「說起來,昨晚有翻到過去的照片。」
吃完飯後,奈月搶著去洗碗,切國想要幫忙可又找不到可以插手的地方,只好站在奈月的身後。
「我以前的照片嗎?」
「嗯,全部都在相冊里。看了那些的話,說不定就能回想起什麼吧。」說著,切國往房間里走去,「我去拿過來。」
「麻煩你了。」
奈月迅速洗完碗,把餘下的都收拾乾淨,開始和切國一起坐在沙發上翻起相冊。
相冊的封面很樸素,右上角有寫著秋原奈月和山姥切國廣的名字。只不過,後者的名字應該是之後才加上去的,除了筆跡不同之外,寫著奈月的名字的字還有些褪色。
照片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
和那些貼滿了貼紙、或是在四周寫上拍攝的時間、地點或是記錄下事件和心情的的相冊不同,這本相冊里只有相片工工整整的貼在上面,就連邊角都有些泛黃,看上去相當有年代感。可相冊的四角都沒有破損,應該是有很用心的保存下來的樣子。
從出生后不久一直到上小學為止,照片里的奈月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就連父母的身影都不曾看見。
相冊里有幾頁的照片被取走,只有印記還留在上面——父母去國外的時候把他們的照片一起帶走了,什麼都沒有留下,因此奈月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就連容貌都無從知曉。
奈月盯著相冊的空白處閉上眼,努力試著回憶起關於父母的點點滴滴,可終是徒勞。
說實話,她並不覺得忘記了誰的存在是一件非常難過的事情,不如說失憶這件事情她都沒有太過於在意。在她失憶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像是被重新洗刷一般變成了一片空白,奈月並不執著於讓自己想起所有事情像以前那樣活著,她只想順其自然。
這樣就好。
畢竟,無論發生什麼事,她就是她。
切國也這麼想,不管是失憶前的奈月還是失憶后的奈月,除了不記得那些事情之外,個性都是一樣的,她還是她。只是,出於自己(姑且算)是奈月的監護人的緣由,他總是想著自己應該要保護她。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他也還是他的兄長。
可在切國看來,現在的奈月看起來很難過。他並不擅長安慰女孩子,就算看出了奈月的心思,他也只是說:「你的雙親,是非常溫柔的人。」
「我想也是……」奈月沒有多想,脫口而出,「畢竟切國很溫柔嘛。」
「……!?」沒想到奈月會提到自己的切國下意識往後一縮,把自己的帽子拉低,沉著頭,「沒有這回事。」
「在我看來就有嘛。」奈月輕笑幾聲,把相冊往後翻去。
從制服判斷,這時的奈月已經上了小學,除了幾張在鬧市區或是遊樂園之類的地方拍的照片之外,就只剩下了家中的照片。
並不是現在的家。
那是較為古老的和風庭院,一邊是長長的靠院走廊和被榻榻米鋪滿的房間,而另一邊則是看不到邊際的草地。在草地的中央,有用長石鋪成的小路以及小小的池塘,在池塘的旁邊有一顆很大很大的樹,烈日當空的時候,樹蔭恰好可以遮住整個池塘以及四周的空地。
那時的奈月似乎很喜歡對著池塘的長廊,照片上的她多數時候都是坐在那長長的走廊上,對著空無一人的庭院發著呆。
再往後翻幾面,照片上多出了切國的身影。
他不太喜歡面對鏡頭,所以很少有目光正對鏡頭的照片,就算有,那大概也是在偷拍他的那一瞬間恰好被他發現。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習慣帶著帽子,從沒有一張照片里的他有把帽子摘下。
這就讓奈月的心中萌生了一個疑惑。
#切國的帽子下到底有什麼#
「這是之前住過的家。」終於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不再去想那句話的切國開始為奈月說明,「在你上國中的時候,也就是你的父母決定去國外工作的時候從那裡搬了出來,現在已經沒有人住在那裡了。」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這個家裡只有他們兩人的東西了。
「這樣啊……」奈月回答著,繼續盯著照片。和之前的照片不同,過去的家中的這些照片彷彿有魔力一般,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似乎可以隨時把她吸入那個時光。
那一瞬間,奈月似乎回到了那個時候。
和小孩子們在走廊上奔跑著、嬉戲著,他們圍在她的身邊一刻都不願意離開;自己房間的柜子里有道櫃,玩捉迷藏的時候躲在裡面沒有一個人找到她,結果把小孩子們都急哭了她才跑出來安慰他們;她坐在走廊上的時候,有那麼一個小孩子正吹著肥皂泡,一個又一個折射著光線五彩斑斕的泡泡不斷往天空中飛去,他就站在中間問自己:「很好看對吧?」
的確是很美麗的風景。
和自己一起坐在走廊上,望著庭院發著呆的切國也是。
他似乎是有什麼心事,一直盯著遠方,而自己就偷偷斜過眼頭看著他的側顏。
太陽正好在他的正後方,陽光透過他金色的髮絲照耀過來,讓自己禁不住微斂雙眸。被強烈的陽光照耀著的他的髮絲近乎透明,那一瞬間奈月產生了他也許下一秒就會隨著陽光一起消失掉的錯覺。
「真的……很美呢。」
回憶起這些事情的奈月,在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一直盯著切國看著,而自己就這樣和他四目對視了好一會。
「不要說我漂亮!」
狀況外的切國再一次拉低帽子埋下頭。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切國這樣的反應,奈月沒忍住笑了出來,她用手擋在嘴前笑了好一會,可壓根沒有要收回那句話的意思,「稍微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那真是恭喜……」
「想起了以前在家裡和孩子們玩耍的時候的事情,真的很有趣呢,小孩子真好啊。」
「和小孩子們玩?」切國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奈月。
「嗯,還有那時的切國真的很漂亮啊。」奈月發自內心再強調了一次。
「……不要說我漂亮。」糟糕了,這種時候果然還是不敢和人四目交匯。
他完全就沒有被人這樣說的資格。
雖然,只有他自己才是這樣認為。
……
他沒能把那件事告訴她。
搬家的原因,並不只是因為父母出國了而已。
奈月在小時候,並不是什麼受歡迎的孩子。別說受歡迎了,甚至可以說是陰鬱到讓人不敢接近,就連臉上的笑容都像是刻意擺出來一樣。
她似乎能看到非人之物。
她總是會和父母說昨天自己在庭院里和朋友玩了很久,或者是在寂靜的夜晚說聽到走廊上傳來腳步聲。
可無論是她所說的那些人還是那些聲音,都從未出現過。
她的父母為此苦惱了很久,最終決定把切國接回家中,其實有一部分也是認為奈月只是沒有朋友,所以空想出友人與自己為伴才說出那種話的原因。
在切國來了之後,這些事情的確也慢慢變少了。
無論是他還是她,笑容漸漸增加,同時都因為對方而有所改變。
但是。
那其實並不是她聽不見或是看不見了,只是沒有說而已。
家人們最終發現了這一點。
最終決定搬家,是在那個夜晚,奈月拿著爸爸帶回來的友人贈送的短刀愛不釋手,爸爸開玩笑地問她要不要和自己比試比試,結果卻無法贏過自己的女兒的時候。
在那之前,她明明都沒有碰過那些東西的。
甚至不知道是該說她是天才,還是說她會讓人覺得害怕。
父母覺得,也許是這個房子里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當然,父母會去國外真的只是單純的因為工作的原因而已,就算女兒是那樣,他們也從未感到害怕。就像切國所說的,他們是非常溫柔的人。
作為他們的女兒,她也非常溫柔。
會對自己發自真心的微笑,誇自己說自己很漂亮、很帥氣,就算是他曾不小心做錯事,她也都會站在他身邊和他共同承擔,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丟下他自己先走。
可是,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覺得她離自己太遠太遠。
切國抬起頭,看著聚精會神翻閱著相冊的奈月,突然覺得自己那時,如果沒有說那些話就好了。
如果自己沒有說的話,她說不定就不會為了躲著自己去喝酒,也不會失去記憶變成現在這樣。
可是就算這樣,覺得她耀眼,喜歡她,同時又覺得她的失憶是自己的錯而感到愧疚。
……他果然,也還是無法對她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