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個世界
「張孝成,你好,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的高中同學,丁伊。」
周六那天丁伊沒戲份,不用去劇組。一整天,奚萌見她神神鬼鬼地在到處翻找通訊錄,到處找人聯繫要號碼。
到了下午,丁伊撥打了一個電話。
「哎?」電話那頭的男子顯然沒想到時隔多年,那個曾經在他心頭停駐過的班花丁伊會主動電話聯繫自己。令他心生一種難以言表的歡喜,「丁伊啊,我怎麼會忘了你呢……對了,你現在在哪裡工作?在不在老家了?啊,什麼,你都回來工作了?……什麼什麼,見個面吃飯,好好好,要不就今天吧,我今天正好調休,是是是,沒問題,老同學了,我請客!」
奚萌見丁伊掛了電話后便換了身簡便的日常服裝,匆匆出門而去。
一家普通的韓式燒烤店內,丁伊剛進門,一眼便注意到了不遠處卡座上朝自己揮手的張孝成。
他和六年前的相貌並無太大差別,只是少去了一絲稚嫩,多了一絲穩重和責任感。
見到如今靚麗到令人移不開眼的丁伊,還未交過女朋友的張孝成臉頰紅了紅,「丁伊,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
「怎麼可能忘了呢,上學的時候,你不就坐在我後面嗎?」
寒暄了幾句后,丁伊問他道:「張孝成,我聽說你現在在刑警大隊工作?」
對方點頭,笑笑:「嗯,是的,去年才考進去的,現在也能自主地辦些小案子了。哎丁伊,你是不是還在南方念醫大研究生?快畢業了吧?」
丁伊輕輕地「嗯」了聲,卻道:「你去年進的市分局是吧,我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一個案子……」
張孝成詫異了一秒,很快反應過來,「什麼,案子?」
「尚品傳媒的一個女藝人跳樓自殺的案子,」丁伊盯著他的眼睛,「差不多就發生在去年這個時候。」
張孝成幾乎沒多想,「哦你說這個案子啊,那個死了的女藝人叫,叫什麼萌是吧……這個我還真知道,這案子就是一年前我和我師傅接到報警后,去現場調查取證的,不過後來查實並不是他殺,所以也就沒立案了。丁伊,怎麼突然問這個事情?」
他一抬眼,竟見面前的丁伊眼圈發紅,頓時不知所措起來,「怎,怎麼了你?怎麼還哭上了?那個死去的女藝人,你認識?」
丁伊垂眸伸手接過張孝成遞來的紙巾,擰了擰鼻子,這才道:「嗯。她是我認的一個好姐妹,我在外地念研究生,一直和她保持網路聯繫,結果突然有一陣子她沒回我信了。我開始還以為她是工作忙,沒想到……直到最近,我才得到消息,她,她,她居然已經死了……」
張孝成的情緒隨著面前的女孩子上下起伏,他是個笨手笨腳的男人,根本不知道怎麼安慰受傷的小鹿,沉默了一會,他小心問她道:「丁伊,你這次找我出來,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丁伊將第五張紙巾丟進垃圾筐里,這才緩過氣來,聽到張孝成的問話,她眉心一動,緩緩抬起頭,「是。」
張孝成不太敢直視她的眼睛。
「張孝成,我知道這件事可能對你來說有點為難,可是我,我真的很想知道奚萌在一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出事的那天晚上到底有沒有目擊證人,有沒有監控錄像,還有,為什麼當時的新聞上說,說奚萌是為情所困所以才自殺的?!這根本不可能好嗎!是不是有人在那個時候故意對外造謠?還有,你們這些查案的!憑什麼隨便就定義她的死是自殺……」
張孝成驚愕於她突然上來的情緒,差點打翻了水杯。
「丁伊你先不要激動!你先聽我說,我們當時結案是有憑有據的,當時現場雖然沒了監控,但是事後有一些證人,他們能夠證明那個女藝人選擇自殺是有緣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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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點一過,明鳶的戲份便結束了。丁伊坐在化妝鏡前卸去行頭,心裡滿是昨天張孝成告訴她的證人名字。好笑的是,那些冠冕堂皇地稱奚萌自殺是因為情傷的人,如今大多入了喬思雅在不久前成立的工作室,成了那個女人和她背後的情人飛黃騰達的工具。
果不其然,奚萌的死和喬思雅與文翼脫不開關係,
她為奚萌的死而不甘。
丁伊皺著眉頭,剛走到更衣室門口,迎面一道黑影覆了下來。
她吃了一驚,抬起頭,發現是劇組主要分管部分三四線演員和群演的彭哥。忙收起剛才的不悅,「哦,是彭哥啊,有什麼事嗎?」
彭哥在中午那會從劇組消失了一會不知去向,為此副導還發了陣火,這會兒他突然冒回來,竟是一身的酒氣,眉眼裡還藏著一絲不懷好意。
他一隻手臂橫在門框上,對著面前靚麗青春的女孩笑道:「丁伊啊,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陪彭哥我去見幾個製片人唄?」
丁伊見彭哥擋住了自己的去路,便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彭哥,真不巧,今晚我有朋友約。」
聽到拒絕的回答,彭哥臉一拉。
丁伊見他橫在門框的手臂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
「哎?什麼約啊,男朋友啊?丁伊,別怪哥沒有提醒,你這個時候,正是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別光顧著快活把自己的大好前途給耽擱了!其實,哥是看你資質不錯,今天晚上,想介紹幾個導演和圈內有名的製片人給你認識,怎樣?跟不跟哥走?」
原本丁伊進這個圈子就不是為了名利,也不像奚萌,根本沒有演藝的夢想,這彭哥越將一些事情往明處攤開,越令她噁心。
原來娛樂圈真的到處都有不要臉的蒼蠅。丁伊眉頭緊蹙,揚起了頭,目光堅決,「彭哥,我今晚真的有事,快來不及了,麻煩讓一讓。」
她不僅口頭上拒絕,甚至伸手去推他的手臂。這副和之前他印象中乖巧聽話的丁伊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彭哥詫異了一秒,反應過來她已經強行走開了,忙三兩步衝到丁伊的前方,二度擋住她的去路。
「丁伊你怎麼回事?!還想不想在劇組幹了!別以為你演了幾天的戲就是腕兒了,這條路你才剛剛開始還早著呢!」他惱羞成怒,上前按住了她的肩頭。
丁伊的面色始終淡淡的。對於自己到底為什麼能飾演這部劇的這個角色,她心知肚明。至於面前的這位酒氣衝天的男人,幾天的交道已經讓她清楚了他的地位,不過是個喜歡擺譜的劇務組長,還和總導演之間有些齟齬,好像是因為想跳槽的事。這種人,想要隨便換個演員,差了不止一兩個級別吧。
她於是道:「彭哥,你確定要在這裡對我動手動腳嗎?這裡,可是有好多人在看著呢。」
彭哥聽聞,面色一緊,下意識地放開了手,向左右環顧起來。這走道邊是有幾個眼熟的三四線演員,有的也的確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交頭接耳著。
他狠狠地瞪向了那邊。
再次回過頭,卻見丁伊已經快步繞開了他,向著人群方向走去了。
不知好歹的小賤人。
他在心裡罵了一句,剛想追過去,誰知左側耳畔突然感到一陣異常冰涼的冷風。
怎麼回事?
他往左閃,那風跟上了左邊,他往右,風剛停了一秒,便又追了回來。他伸手將自己左耳捂住,沒想到,那風突然更強烈了,寒意滲透入他的指縫,強行打開一條通道。
雖只有一小股,卻始終在耳旁斷斷續續。明明是酷暑之季,他在原地動來動去,卻無論如何都甩不掉這種詭異的感覺。左邊耳垂倒是因為這奇特的陰風效果,都快要起凍瘡了!
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在向自己耳語密談。
腦海中突然有這麼個想法的彭哥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彭哥,你這是怎麼了?」一劇組攝影小弟路過,見彭哥神態奇怪,忍不住問道。
誰知彭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嚇了他一跳。
「小何小何,這走道上,是不是安了什麼吹風……呃,中央空調什麼的。」
小何被他的問話弄得莫名其妙,他掙脫開手臂,「彭哥你沒事吧?我們哪兒安了空調了,昨天我們不還嚮導演反應說這租來的場地不透氣,悶都悶死了,想買幾台空調,結果被拒批了嗎?」
「沒,沒有啊……」彭哥出神地喃喃,將手從左耳上移開,扶了一下前額,發現下午熱出的一身臭汗不知什麼時候都已經幹了,現在換出冷汗了。
小何盯著面前的彭哥一會,總覺得哪裡怪異,「哎?彭哥,你是怎麼做到的?這裡沒有窗子,這麼閉氣,你的頭髮絲怎麼好像在自己亂動啊?還有,還有,你的脖子怎麼有點往左邊歪,是昨晚睡覺落枕了嗎?」
聽到他的話,彭哥面色驀地慘白。
……
奚萌掛在彭哥的脖子上,纏著他吹氣吹了十分鐘,見他四肢發軟,蹲在人群中不敢走路,嚇得簡直都要尿褲子了,這才幽幽地鬆開了手,一個側身穿過眾人的身體,飄到劇組上方。
她環顧四周,見這裡早已不見了丁伊的身影,不禁面色一變。
大意了啊,剛才她光顧著報復小人,竟忘了保護丁伊的安全才是她的第一職責。這會功夫,也不知道丁伊是不是已經坐上了回家的公交了。
看著外面依舊刺目的陽光,奚萌鬱郁地縮回室內。
看來,只能等天黑再回家確認了。
奚萌無奈地在攝影區看古裝戲拍攝。
今天下午室內的戲份主要是老皇帝和臣子們為戰事揪心,主要的演員們早都不知去向,喬思雅也是如此。
奚萌剛懸浮著看了會三維立體古裝劇,突然意識到什麼,向東面方向偏了偏頭。
那裡的人群中,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位圍觀群眾,短袖衫,牛仔褲,手上握著把和天氣不太相應的長柄黑雨傘。此時此刻,目光正落在本應什麼都沒有的半空中。
視線相對的一霎那,奚萌便明白了。
他是來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