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自掘墳墓
莫非是中了激將法嗎?這個雲成竟然向我叫大哥?
唐力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況且他體內養氣丸藥力未散,不快點鍊氣用去藥力,是會經脈錯亂的。
再看他右臂和左大腿上都是一片烏紅,血液已經凝固,結成厚厚一層血痂,不動就隱隱陣痛,實在沒工夫跟雲成多言了。
馮家興大步上前,訓道:「唐力,同門對你如此客氣,你怎麼不還禮?」
「行了馮胖子,別整得虛頭八腦,」汪深濤趕緊上前,「就讓你這得意弟子好好調息下,他還真是膽大妄為,竟一口吃下兩枚養氣丸,我看,你還是先找個木修來看看吧。」
唐力贏了,其實馮家興也頗覺臉上有光,剛才不過是客套,聞聽汪深濤此言,忙隨手向天一指,打出一顆紫星,帶著響哨,在高空爆成一朵煙花。
很快,兩個執事從遠處樓宇飛來。
不等他們靠近,就聽馮家興用真氣帶話擴音,「此處有人受傷,快去醫道堂請妙琦執事出診」。
「是。」二人遠遠答道,急匆匆去了。
唐力聽到要請妙琦,心中難免起伏,立時覺得氣海更加翻湧,實難控制住兩顆養氣丸的藥力,趕緊約束思緒。
馮家興卻笑臉對汪深濤道:「等下給你引薦一人。」
汪深濤搖頭,嗤鼻道:「看你笑得就沒安好心,莫非那『妙琦執事』是你相好?」
「誒,別瞎說,這麼多弟子在此……等下你見了就知道。」
「馮胖子還會不好意思?算了,但我可告訴你,別光顧著顯擺,找來個不靠譜的花瓶,耽誤了醫治。」
終於說到點子上,馮家興一拍胸脯,自豪道:「你就等著吧,讓你見識下,未築基的木修如何使出木篆符籙!」
「哦?那我可要開開眼,厲害的話我直接推薦她去總壇進修,這木修實力也是衡量門派的一項標準,不得馬虎。」
汪深濤一臉認真,馮家興才發現自己得意過頭了,忙岔開話題道:「其實我前天就見過唐力,受了內傷呢,今天見他鬥法,才明白,原來這小子真的是打起架來不要命,之前聽說他咬死人的事兒,我還不信呢。」
「什麼?」汪深濤一下來了興趣。
「這回的啟道師父之中,有個是總壇派來的,道號無情子,他還真有些手段,目前三個入道的都是他帶的。」
「哦?聽起來確實比剛才那個宣道廢物強。」
「哎呀,你還不知道,這無情子剛來時……」
馮家興就把他聽說的情況講了一遍,還添油加醋,說唐力咬斷別人大筋如何兇狠,戳瞎別人雙眼又是多麼無情。
「我現在就可報仇!!」
宣道壇上一個少年瘋了似的向唐力撲去,血氣狂盪,爆出滿眼血絲,彷彿一隻赤目凶虎!
馮家興才發覺自己講得興起,竟忘了洛虎的存在。
汪深濤黑袍微起,看不清動作。
滄——!
地上無端冒起一叢黑晶,佔地十步,霜霧騰騰的寒氣逼人,正擋在洛虎身前。
洛虎已經收勢不住,眼看就要撞死在黑冰晶上,只得就地一滾全力綻氣,要用三品不到的真氣去賭一把。
嘩——!
不等洛虎撞上,黑冰兀自碎裂,洛虎滾在上面僅造成幾處扎傷。
「洛虎,你若想死,就接著上。」汪深濤看也不看洛虎,把碎冰中的真氣進一步抽光,任由迅速凝結的水汽再次迅速揮發。
見洛虎從地上爬起,退回來處,汪深濤又道:「你既已選擇去冰魔峰,就說明你相信了我的話,相信冰魔峰能夠讓你變強,強到足以報仇,而且,你此時已經是我們冰魔峰的人了,若反反覆復,休怪我清理門戶。」
「弟子知錯。」洛虎說完暗自咬牙。
汪深濤沒再理會,而是看向唐力,見他紋絲不動,似乎根本沒察覺有人要殺他,不由得笑道:「這傢伙也夠有種。」
馮家興馬上應承道:「那可不,他明知自己就是反抗,以此時處境和傷勢,也不是洛虎對手,所以就把希望放在我們身上;而如果他慌亂的話……就算你制止了洛虎,他也可能因急催真氣而傷上加傷,別說是內傷,搞不好現在都一命嗚呼了。」
說完,見汪深濤只是點了點頭,馮家興又補充一句,「說真的,這小子還真讓我想起你當年之勇,想當年由你帶頭,我們幾個剛破介的弟子,竟潛入青蛇幫……」
此言一出,汪深濤不知為何,突然笑容全失,換上一臉嚴肅,他那鼻紋黑劍、雙眶無眉的面貌,終於又和不苟言笑的常態契合起來。
馮家興察覺不對,馬上收聲。
汪深濤看向雲成,訓道:「雲成你看,你和唐力是同輩,都是啟道不足五月,唐力來自凡俗之家,而你父親位居三千領,母親、大哥、二哥都是丹士,你又已到絡脈之境,怎麼會輸給唐力?」
汪深濤語氣平平,卻給人帶來一股威壓,他口中說的「丹士」,唐力倒是聽肖平提起過。
在肖平看來,丹士是萬道門最逍遙的存在。
萬道門丹修,無論外門、內門,只要築基成功,都可參加丹士考核,通過者即成為丹士,從此什麼也不用做,盡可一心修鍊或鑽研各種奇術,遊方、歷練更是隨意,除了門派每年按最高配額補貼靈石,還能獲得私有靈脈!
這雲成家裡竟有三人都是丹士,何其耀眼,至於「三千領」,唐力倒不清楚了,但料想應是比丹士還受尊崇。
汪深濤對比了雙方來歷,就不再說話,似乎在等雲成反應。
雲成臉上烏雲滾滾,終於發出一聲悶雷,「是我大意。」
「大意?」汪深濤語氣里都是質疑,「對,你確實有大意的資本,但在我看來,可沒你說的那麼簡單,那遠不止是大意……你好好看看唐力,仔細地看,再看看你自己,你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嗎?」
這些話唐力都聽在耳中,卻不敢再言,剛才「啊?」了一聲就險些經脈錯亂……
此時,唐力只能儘力收斂心神,把養氣丸的藥力快些用去,再理會胳膊、腿上的外傷和其他事。
雲成初時對那些質問只露出不屑,後來似乎漸漸想到些什麼,重新陷入陰沉。
汪深濤繼續道:「對吧?你看看唐力的傷,再看看你,你不過是被劃破點皮,在你看來唐力根本不值一戰。唐力呢?他拼盡了全力!這不是因為你大意,而是在你看來,自尊比一切都重要,比勝利、比活著還重要!你可以為自尊而戰,但你遲早會敗,遲早會死!你記住,修為不過是追求目標的手段,你不以活著為首要目標,不知成敗的意義,那你就註定要被自己的修為所埋葬!」
不止雲成,所有少年,包括洛虎和一幫黑袍丹修,都神色凝重,陷入沉思。
汪深濤也不再言話。
……
終於,一個曼妙倩影的飄然而至,打破了這許久沉默,引起一陣小聲議論。
而這倩影的主人倒還一字未吐,往宣道壇落下間,長袖飛舞,刮出兩團春風,將洛虎和雲成罩住,治癒了他們各自的淺傷。
聞到一股熟悉的幽香,唐力不必開目也能知道來者是誰。
自從上次被她綻氣威壓,身隔數寸,唐力就記住了她身上獨特的幽香。
「怎麼又是你?」妙琦誰也沒理,只對唐力淡淡一句,就柔目深望。
若不是馮家興、汪深濤他們都有見識,知道這是木修在望氣,可能也會同弟子中幾個稍大的、十四、五歲的、上唇已經拱出絨須的少年一樣,生出莫名的醋意來。
馮家興自認很了解妙琦,她那語氣正是不冷不熱,跟平時一樣,所以並未多心。
唐力努力剋制著自己的心跳,他說不出為什麼會如此緊張。
怕馮家興發現他和妙琦的事情?
可他和妙琦到底又有過什麼事情呢?什麼都算不上。
莫非是怕自己剋制不住,要去問妙琦——
——「師姐,你說你會等我,是玩笑還是真心?」
……
算了,緊張就緊張了,管他呢。
唐力如此想,反倒心神漸漸寧息。
「算你運氣好,沒再傷及臟腑,否則後患無窮。」
妙琦話語間玉掌柔翻,綠光泛起,與上次一樣,掌上多了一片半尺長光氣綠葉,輕輕按在唐力額頭。
還是像上次那般溫熱,從天庭入,走腳心出,唐力頓覺養氣丸藥力散為無形。
妙琦一刻不停,仍是拿出上次那道符籙,注氣凝出綠手。
「果真是木篆符籙!妙手符!」汪深濤脫口而出,滿眼讚歎。
「還沒築基呢,不過我這裡已經幫她攢了一顆翔龍丹。」馮家興盡量不漏神情,卻還是沒掩飾住他言語中的炫耀。
妙琦對他們看也不看,只管加持住妙手符,將綠手撫向唐力臂膀和大腿傷處。
唐力就覺血痂下奇癢無比,忍不住想去抓撓。
「忍著,你這定是被土屬真氣所傷,皮腠都遭了轉化,缺失嚴重,我現在不得不調集你的精元,催發再生,只調絲毫的話……應該無礙,摺合下來,略等於九天壽元,但也不是絕對,總之你須吸取教訓,不要總陷自己於險地。」
這就少活九天啦?!也不知一共能活多少天,若是按道人一百五十歲壽命來說,少九天也沒啥,可唐力就是覺得心裡很彆扭。
大概一炷香,血痂下的奇癢終於消失,唐力汗流浹背,才發覺一件妙處,忍痛一般出冷汗,這忍癢居然是出熱汗。
妙琦收起木篆符籙,又揮袖撩來一陣淡綠柔和真氣,幫唐力清理了一身血污和臟垢,連血痂也被化成黑氣,露出下面的光滑新膚。
新長出的肌膚接合自然,沒有傷疤,連毛孔密度和汗毛長度,都與其他肌膚無異。
但唯有一點不太自然,格外白凈了些。
「晒晒太陽就好了,」妙琦說著一伸手,「五十枚靈石。」
唐力剛因重獲康健而舒心,聽妙琦獅子大開口,險些再次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