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1
旨意很快就下來。
孟氏孟菀,謙恭賢淑,封為太子側妃,封號儷,居於太子府絳雲閣。
消息傳來的時候,長平險些一口氣沒喘過來氣暈過去。
儷!
什麼封號不好,偏偏的是儷字,伉儷情深原配之妻,是這個意思么?
她幾乎要發狂。
這個儷字,原本應該只有歷代的皇后太子妃才能用,而如今,竟然賜給了孟菀!
長平原本就堵著的心,越發的難忍。
他到底還是牽挂著那個孟菀,縱然生了彆扭,卻仍是心心念念都是她,甚至在立了太子妃之後,仍是將這個儷字賜給了孟菀。
可是她憑什麼!
太子妃明明是她長平,孟菀到底憑什麼能夠得了這一個封號。
長平握緊了拳頭,手背之上,青筋暴跳。不行,一定不能這樣下去,一定要將孟菀儘快的除掉,一定要將她從皇甫謐的心中連根拔起,否則,後患無窮。
而此時,孟菀已經乘著轎輦搬進了宮中,太子府里的絳雲閣更是熱鬧非常。
寶彤瞧著賞賜來的滿屋子的物件兒,止不住的驚嘆:「殿下這是要將整個太子府的寶貝都搬到咱們絳雲閣來。」
被寶彤的模樣逗樂,暮詞笑道:「在殿下的眼中,咱們的小姐可比這些個死物件兒要寶貝千萬倍呢!」
說的孟菀面頰一紅。
這些身外物她都不在意,金銀珠寶她那裡也有許多,可是那一個儷字,卻遠遠比所有的一切都來得讓她感動。
他到底還是在意她的,儷側妃,伉儷之妻,他這是在讓她安心呢!
見孟菀總算有了笑意,奉命前來宣旨的鄭公公忙上前了一步,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來。
「娘娘大喜,這盒子是殿下特地吩咐奴才單獨交給娘娘的,讓娘娘親自瞧瞧。」
這樣神神秘秘的,越發讓人好奇,孟菀忙接了過來,暮詞與寶彤也都湊了過來,催促著孟菀快些打開。
孟菀也著實好奇,到底盒子里裝的是什麼,竟還特地囑咐她親自打開。
素手纖纖,將綁在外頭的紅繩解開,方才將盒子打開,只是,稍稍望了一眼,孟菀便一怔。
竟然是一把梳子,只在邊角處刻了一個儷字,很小,卻被孟菀眼尖的瞧見,她的眼底,不覺一熱。
他原來都知道,都將她的小心思看在眼中,她的小心眼兒,她的小彆扭,他都知道,於是做了這些來讓她安心。
這讓她如何不感動,幾乎是熱淚盈眶,待傍晚時分皇甫謐來探望她時,孟菀便撲在了他的懷中。
「皇甫謐。。。」鬧了這麼多天的彆扭,這是她第一遭主動撲向了他的懷中,罷了罷了,不過是一個長平,她為何要那樣的在意呢?
只要皇甫謐待她如一,誰是太子妃又有什麼關係!
皇甫謐不覺收手,被她這個擁抱漾的滿心暖暖的,到底他們兩個都太倔強了,很多時候,其實只需要一人先低頭,那麼隔閡就會煙消雲散。
他擁著她在懷,大掌拂過她的髮絲,這一遭的觸感卻是真實:「怎麼樣?喜歡我的禮物嗎?」
他的聲音低低的,在夜色降臨的屋子裡有些空寂,緩緩的傳了開來。
孟菀點了點頭,心中的情緒難以訴說。
皇甫謐似是瞧出了她的情緒,她不開口,他也不說話,只是從她的發梢扯過一根髮絲來,又顫著手執起自個兒的髮辮,在燈火閃爍下,將兩根髮絲綁在了一起。
殿中是極靜的,視線中是入目的暖,孟菀怔怔瞧著他的動作,那兩根綁在一起的髮絲放在了她的手心,他伸出手來,將她的素手團團握住,手上的翠玉扳指冰涼,由著她的指尖,一直傳到了心底。
「儂既剪雲鬟,郎亦分絲髮。覓向無人處,綰作同心結。」他在她的耳邊低聲喃喃,他的呼吸拂在她的頸間,如孩童的手指輕輕撓著,痒痒的:「這是咱們成婚之時你教給我做的,如今我來為你做,只盼著你我能夠同心而行,永不分離。」
這樣的誓言,讓她不由抬起臉來,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張了張口,想說的話卻卡在心頭,心中千迴百轉,此時反而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說,只是心底有種豁然開朗的情愫悄然而生。
「皇甫謐,謝謝你!」這一句是由衷的,無論以後會如何,這一刻,她相信,皇甫謐的眼中只有她。
皇甫謐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下去,「菀兒,你的委屈我都知道,只是請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長平她只能占著太子妃這個位子,其餘的,無論我的人,還是我的心,都只屬於你。」
屋子裡暖意然然,身後只覺汗涔涔一片,掌心也冒出汗來,皇甫謐緊緊擁著她,似是無價珍寶,孟菀的心微微一顫。
也許,私心裡還是願意相信他的,願意相信他們的感情,她彆扭了那麼許久,不也就是因為怪他忽略她的感受么?
那麼如今,他這樣的表明心跡,她應該可以安心了吧?
這樣溫馨的場景卻是難得,最後一抹的霞光灑了下來,將整間屋子都映的金黃一片,處處漾著暖意,可正在這個時候,偏偏外頭一聲尖銳的求救聲,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殿下,殿下--」竟然有人門都不敲便推門而入,慌慌張張的像是一陣風兒一般的便跑到了皇甫謐的跟前,雙膝跪地道:「殿下快去瞧瞧,太子妃不好了。」
細眼一瞧,卻是長平身邊的南霜,一派的驚慌失措。
皇甫謐方才放開了孟菀的手,淡淡望了南霜一眼,眉心稍稍一皺,沉聲道:「出了何事,這樣的慌慌張張。」顯然是對這個突然闖進來的人十分的不滿。
南霜復又磕了一個頭,這才道:「是太子妃,也不知怎麼的了,竟然忽然說身子不是,太醫瞧了,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殿下,您快去瞧瞧吧!」
身子不適?真是新鮮。
什麼時候都好好的,偏生的這個時候不適,孟菀翹了翹眉梢,這會兒竟然在唇角浮起了一絲的冷笑。
她不喜與人爭鬥,卻並不代表她不懂,想當年她好歹也統治了後宮幾年,這些個女人的蹩腳招數她可是看得清楚,這會兒長平一上來就拿生病做借口,真真兒不怎麼入流。
她冷笑了一聲,帶了氣息,全數落入了皇甫謐的眼中,他望了她一眼,轉而對南霜冷聲道:「太醫不行便換一個,我過去有什麼用。」
南霜忙低了低頭:「可是太子妃難過的緊,非要見殿下不可,奴婢沒有辦法。」
說的十分無奈,皇甫謐沉吟了半晌,只好轉向孟菀:「菀兒,我。。。」
孟菀自然明白,她什麼都明白。
姑且不說長平嫁給了皇甫謐,就是單單兩個人從前的兄妹關係,皇甫謐就不可能不管長平。
只略一點頭,望著皇甫謐離去,她蹙了蹙眉。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她跟皇甫謐好不容易才和好哦,長平便出來攪局,若長此以往下去,那還得了?
暮詞與寶彤進來,見孟菀仍是站在那裡,忙上前,擔憂的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寶彤也道:「都怪奴婢沒有攔下南霜來,否則,殿下也不會走。」
憤憤不平的模樣,卻讓孟菀微微一笑:「若是他不過去,那邊肯定還會有后招,是以去不去有什麼分別。」
「那。。。」寶彤與暮詞對視了一眼,被孟菀的笑容整的有些懵。
孟菀卻未多言,只是朝著暮詞翹了翹眉梢:「為我更衣,我要去給太子妃請安!」
暮詞一愣,顯然不知孟菀要做什麼,但是自家小姐一向有主意,便沒多言,只是點頭,從裡屋拿了衣裳出來為她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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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語軒。
長平顯然沒有料到孟菀會一併前來,稍稍一怔,便不住的呻*吟。
「疼,疼死我了,謐哥哥,我難受。。。」呻*吟著,還不忘朝著皇甫謐伸了伸手。
孟菀卻先了一步上前,素手輕輕握住了長平的手,面兒上是止不住的擔憂:「太子妃,您這是怎麼了?吃過葯了沒有?太醫怎麼說?是哪裡不舒坦?」
一連串兒的問題,問的長平有些發懵,她的手被孟菀握在手中,想要掙脫開來,可是孟菀握的緊緊的,她又不敢大力,否則便會露餡兒,只能任由孟菀拉扯著,還得裝作一副痛苦的模樣。
「我。。。我也不知道。。。」聲音幾不可聞,可是適才不備之時手上的力氣卻是真實,孟菀感受到了,她瞞不過她。
孟菀凝了凝神,又望了長平一眼,方才略略一笑,轉而對皇甫謐道:「看來太子妃是想念殿下想的緊,只要殿下來了,便什麼事都沒有。」
說這話的語氣十分的平靜,皇甫謐卻多看了兩眼,生怕她這是在說氣話,孟菀卻只是微微一笑:「那殿下便守在這裡,我去讓人準備些吃得來。」
一副端莊的模樣,看的皇甫謐一愣一愣,怕這是暴風雨的前奏,誰知孟菀卻給了他一個平和的笑容,「放心吧,我沒事。」
既然選擇相信,那便相信到底,拿出不撞南牆心不死的精神來。
反正長平在裝病,她與皇甫謐也不可能發生些什麼,是以孟菀很寬心,吩咐人準備了吃的送去,便回了絳雲閣。
只是,長平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自然得挑撥一番,待孟菀走後,便拉住了皇甫謐的衣裳,楚楚可憐道:「謐哥哥,姐姐是不是在生氣?會不會怪罪我在這個時候生病?」
說著,聲音越發的低了下去:「今兒個是姐姐大喜的日子,我不但沒有道喜,反而連累的你也不能陪姐姐慶祝,我實在是。。。」
「不會的。」後面的話,被皇甫謐阻止了去,他的笑容溫和:「她不會怪你,生了病也不是你的錯,菀兒會諒解。」
他說的篤定,長平反而不知該拿什麼話來應對,一時之間,倒是有些著慌。
難道他們兩個真的和好了?那怎麼可以,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讓兩人心生芥蒂,若是和好如初,她要如何才能夠再將皇甫謐搶奪過來。
她稍稍的皺了皺眉,皇甫謐瞧見,只當她是身子不適,忙道:「你且歇息著,我去問問太醫,你這身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長平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謐哥哥不要去,在這裡陪著我好不好?」她的目光殷殷,帶著期許,望著皇甫謐,滿是不舍之色。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皇甫謐走,否則他一定會去孟菀那裡。
皇甫謐稍稍停頓了一下,沉思片刻方才點頭:「我在這裡陪你,你安心睡下吧!」
一夜安好,第二日一早皇甫謐已經不見了蹤影,長平仍是對昨夜的事心存芥蒂,決心去絳雲閣打探一番,看看孟菀到底是如何想的。
孟菀那廂用過了早膳,正與暮詞她們一道做點心,見長平來了,方才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迎了上去。
「太子妃安好!」微微福身,笑容十分的淺淡,不似前幾日見到長平之時的不知所措。
長平的心一顫,卻是不動聲色的進了屋子:「姐姐不必客氣,長平是來給姐姐道喜的。」說著,朝著南霜使了個眼色,南霜便端了一對玉如意上前:「小小禮物不成敬意,姐姐進宮,就當是長平的一番心意。」
孟菀微微一笑,也不推辭:「太子妃客氣了,不過既然身子不適,便好生的歇息,這樣的小事,讓南霜送過來便可。」
說的端莊得體,應付的遊刃有餘,長平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她臉上的笑容清淺,卻並不是前幾日那般勉強擠出的微笑,這個笑,倒像是真心。
這樣的情形,讓長平越發慌張,孟菀面對著她,怎會如此的鎮定?
孟菀那廂卻親自給她倒了茶,長平接過來,卻並不飲下,目光望著孟菀的臉龐,略一沉思,計上心來。
「我的身子不礙事。」說著,低低一笑,似是羞赧無限:「昨夜謐哥哥守在我的身邊,照顧了一夜,若是我再不好起來,那豈不是對不起謐哥哥的愛護。」
卻是故技重施,想要讓孟菀失措。一邊說著,一邊仔細打量著孟菀的神色,誰知孟菀卻仍是微笑如常。
「太子妃是殿下的表妹,殿下總說很疼愛你這個妹妹,所以對你愛護也是應該的。」這話似是話中有話,言語著稍稍一頓,望了長平一眼,這才又道:「不過太子妃興許睡著了不知道,殿下半夜裡就熬不住了,三更時分還來我這裡小憩了一下,否則只怕一夜未眠,今早就不能上朝議事了。」
這個招數叫依葫蘆畫瓢,長平不是喜歡在她的跟前炫耀與皇甫謐的種種么,那孟菀便學著她的模樣也講述一通,倒是看看,誰會發慌。
果然,長平的面色微變,顯然沒有料到皇甫謐竟然還會來孟菀這裡小憩,一時之間呆愣住,心,倏的下沉。
從前能夠挑撥孟菀與皇甫謐,只是因為孟菀的心裡有結,這才會與他鬧不愉快,如今長平故技重施,孟菀卻能應對自如,這一下,不但長平吃驚,就是暮詞也是難以置信。
待長平走後,便去詢問:「小姐,您怎會轉變如此之大?難道是想通了嗎?」
上一遭長平來炫耀,孟菀險些肝腸寸斷,可是這一遭,不但沒受到孟菀的影響,相反的,還給漂亮的打擊了回去,也難怪暮詞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孟菀卻微微一笑,對暮詞,她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
「雖然我不想爭什麼,但是是我的我不會放手,太子妃一直跟我炫耀著,我又豈會甘心受欺負,自然得報仇回去。」
暮詞明顯鬆了一口氣,「小姐總算是想通了。」這樣說著,卻沒有瞧見孟菀的笑容里,隱隱顯露出的那一絲的落寞,很輕很淡,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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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從絳雲閣出來,心中的怒意猶不可遏,一腳踹上了園子里剛冒了芽的花叢,恨不能她踢到的,就是孟菀。
南霜跟在身後,戰戰兢兢的,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要知道,他們的郡主,表面上溫婉可人,實則脾性可是大得很,若是在這個時候說錯什麼話,輕則拳打腳踢,重則拿來當人肉靶子,供她發泄。
從前南霜可沒少吃過苦頭,是以如今伺候著,格外的小心翼翼,跟在長平的身後,亦步亦趨。
忽然的,長平卻停下了腳步,南霜收勢不及,險些撞到她的身上,幸好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一棵樹,這才免遭於難。
南霜一個激靈,順著長平的目光瞧了過去,便見一個邁著輕快步子的身影款款向著這邊過來,除了絳雲閣的寶彤還會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