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二十】
當然,這個想法是極其不科學的,別說能否維持原形態抵達目的地了,就是以他這種比金毛犬狂奔的速度快不了多少的飛行速度,等趕到那邊,估計他本人已經被當成「重度昏迷」送進醫院了。
於是,沈煜凡只好悄無聲息跟著一人一狗先往溫時家走……不,是飄,然後再找機會擠回金毛的體內,通過入睡返回到自己的身體里。
豈料才剛到小區門口,他就感覺眼前一黑,原本飄散的意識突然聚成一團,彷彿被無形的手捏緊往某個方向用力一擲,緊接著,來自右半邊的沉沉鈍痛瞬間令他恢復了清醒。
……滾下床了。
沈煜凡從地上翻身坐起,有些頭重腳輕,抬手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很快便聽見有人在敲房門。
「開下門,忘帶鑰匙了。」
是魏南的聲音。
等了一會兒才開的門,魏南提著白色的大塑料袋進來,裡面全是去特產店掃貨的戰利品,坐下開行李箱就開始往裡收拾,百忙之中抽空看了某人一眼,似乎才睡醒的模樣,抽著嘴角無語道:「我說你,最近是不是太嗜睡了,早上睡到11點才醒,4點不到又要睡。」
他說完這句,老久不見沈煜凡理他一下,就故意撞了人家一肘子,眯眼道:「喂,那什麼,你不會是……懷孕吧?」
「……」姓魏的嘴欠就嘴欠,還非得上他這兒來找不痛快,沈煜凡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淡淡反擊,「要懷也是你懷。畢竟你是——『偽男』。」
末尾倆字咬得又沉又准,魏南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口反駁:「『魏南』怎麼了?礙著你哪……喂!說話就說話,人身攻擊算怎麼回事?」
沈煜凡丟給他一個「自作孽不可活」的眼神,扯了衣架掛著的襯衫往身上套,單手將紐扣一一扣好,熟練地打好領帶,末了,眼也不抬地說風涼話:「怎麼,學會打了嗎?」
「……」被抓包的魏南立馬欲蓋彌彰地別開視線,佯裝埋頭放東西,「滾,老子早就會了,用得著學。」
沈煜凡毫不留情地戳破:「哦,那上次看徐姐罵你領帶打錯了,是我幻聽?」
「……必須是幻聽。」魏南艱難保持住嘴邊的微笑,被好友氣得拎起自己的領帶躲進了衛生間,對鏡貼花黃……啊呸,是打領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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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家裡出來時,已經傍晚6點多了,迎新晚會是7點半開場,溫時先在樓下的麵店解決了晚飯問題,然後到公交車站去坐車。
車站正巧就在寵物醫院前面,遠遠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轉出大門,溫時揮手叫了聲「白師兄」,等走近了才問道:「師兄剛下班嗎?」
「嗯,準備回家。」
那身白大褂已經換下來了,此時白晨單穿一件淺藍色襯衫,許是因為天氣熱,兩邊袖子都翻折起來了,露出白皙的小臂,隱隱有三兩道細長的疤痕,大概是不慎被貓狗抓傷的。
溫時點點頭,隨即又覺得不對:「師兄,今晚學校辦的迎新晚會有戲劇社的節目,你不去看嗎?」
白晨眸光微閃,捏著手機的指尖緊得泛了白,片刻后,輕扯嘴角道:「有點事,我先回家一趟,等處理完了就過去。」
「哦……」溫時瞭然,隨即便聽他的手機響了,也不好再打擾,「那師兄先去忙吧,拜拜。」
「好,再見。」白晨轉身便走,背影匆匆,她看著他走出了好遠,卻一直沒有把電話接起。
說是有要緊事的,為什麼他不接電話?
溫時皺了皺眉,總覺得似乎有哪裡怪怪的,不僅是電話,剛她問起晚上迎新晚會時,白師兄的反應也不對勁,像是忘了有這回事兒一樣,可他向來都很重視戲劇社的任何演出,即便再忙也不至於……
恰好這時公交車到站了,她連忙小跑著上車去,順帶將這點兒小小困惑拋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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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點半,迎新晚會落下了帷幕,看完表演的溫時溜到後台去找人,被剛換完戲服從洗手間出來的戚昕然逮個正著,挽著她的手往戲劇社的專用化妝室走。
「小真的戲太足了,眼淚說掉就掉,差點兒把妝哭花。」
「沒事沒事,她專門上了防水的妝呢。」
「那個誰才是啊……台詞都背錯了,幸虧黃靜反應夠快給圓回來了,不然真夠丟人的。」
「第一次上台緊張吧,沛詩別怕,慢慢就克服了,有靜姐罩著你啊。」
一進門就聽見眾社員七嘴八舌地討論今晚的演出,在並不寬敞的空間吵得讓人略微耳鳴,調到最低溫的空調也有些力不從心了,戚社長揚聲喊人一起去吃宵夜,不出意外得到了全員響應,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往學校隔壁的小吃街出發。
白晨是下半場才來的,本打算看完就走,被一眾得到社長大人默許的後輩沒皮沒臉纏了半宿,終於也跟著大伙兒去了糖水店。
大一的新人還沒招進來,現有的社員基本都混一年或以上了,誰還不曉得社長對白師兄那點兒心思,故而全都識相地避開了戚昕然旁邊的位置。
溫時和戲劇社的人不太熟,挨著戚昕然當陪坐,邊喝著杯里的芒果冰沙,邊聽社員們扯東扯西,講排練的時候,講表演的時候,吵吵鬧鬧,有時卻笑得停不下來,後來不知誰領頭說了句「讓白師兄來總結總結」,然後大家就拍著手一齊喊「白師兄」。
白晨無奈,只得起來說幾句,最後還點了幾位主演提意見,有褒有貶,講到戚昕然的時候,溫時感覺旁邊那個人都快燒起來了,所幸下台沒來得及卸妝,看不出臉紅。
將近10點,白晨出去接了通電話,幾分鐘的時間,回來就說有事先走了,溫時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正好兩人順路,他又是開車來的,就好意提出送她回家。
溫時不自覺看了戚昕然一眼,對方不動聲色往她包里塞了什麼,就推著她說:「這麼晚,難得白師兄願意送你,還不快回去?」
她不過是怕閨蜜誤會而已,既然如此,便放心跟著白晨離開了糖水店。
車子停在學校的停車場,白晨讓她在門口等,自己去把車開過來,她便趁著間隙把戚昕然塞給她的東西掏出來看——「9·19萌寵嘉年華」?
據她的了解,昕然對養寵物談不上多大興趣,突然塞給她這麼一張票……
「嗶。」
短促的車喇叭聲響起,溫時回過神,看見車窗里那張表情寡淡的白皙側臉,靈光一閃,終於接收到閨蜜交代給她的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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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的話,從學校到家只用半個多小時,得抓緊時間,溫時知他素來寡言少語,便主動展開話題,先假裝隨意地提起家裡的金毛,引得他開口之後,再自然而然把話題帶到寵物展上。
「寵物展?什麼時候?」
聽起來還挺感興趣的,溫時稍稍安下心,繼續說:「19號,後天,在南崗會展中心舉辦的,師兄想去看看嗎?」
白晨點頭:「周日我不用值班,應該會去。」
「這樣啊。」溫時從包里找到入場票,搬出早已備好的說詞,「我有張票,本來是和昕然去的,但臨時有事就……師兄如果要去,拿我的票就可以了,正好兩人一起去,省得昕然老是抱怨一個人去沒意思。」
路上正在堵,白晨接過票看了一眼,沒怎麼猶豫便收下了:「謝謝,到時我和小戚再約時間。」
「好的。」溫時彎了彎嘴角,低頭給自家閨蜜發微信,「任務完成,坐等白師兄給你發信息吧。」
「很棒!!!愛你!!!比心!!!」秒回。
她幾乎能想象到昕然那副打了雞血似的興奮樣兒了,正要回復,被突如其開的震動聲嚇了一跳。
額,不是她的手機……
是白師兄的,放在座位中間的小格里,震起來撞在櫃壁上特別大聲,溫時只看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姓「沈」,就被白晨伸手按掉了。
直接關機。
「……」溫時若無其事地轉頭望向了窗外,緩慢移動的車流閃爍著刺目的紅燈,不知為何,心裡冒出一種不小心窺見了別人秘密的直覺。
「哎哎,我要穿什麼衣服去比較好?」
「裙子嗎?」
「噢,是不是該化個淡妝呢?」
……
一連串的新消息提示拉回了飄散的思緒,溫時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手機上,看著一向大大咧咧的閨蜜也學會糾結這些小問題了,不禁微微一笑,下意識將方才的紛亂念頭都驅散了出去。
怎麼會呢?只是她想多了吧。
堵了將近半小時,道路總算是暢通一些了,白晨把溫時送到她家的小區門口,看著人走進公寓樓了,才拐出馬路往自己家開去,與一輛白色的轎車擦身而過。
「哥,你回國了?」
轎車的副駕駛座上,沈煜凡拿著手機對那頭的人說,屏幕的白光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光邊,映得另一側陰影更深,神色不明。
旁邊開車的魏南轉頭看了看他。
「呵,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行蹤了?」男人的聲音低沉冰冷,輕笑一聲,語氣頗有幾分玩味,「替老爺子問的?」
「不是。」像是不太舒服,沈煜凡調整了一下坐姿,那白光將他的臉照得亮堂起來,眉宇間透出些許無奈,「有同事說在機場見到你,我想確認是不是而已。」
對方沉默片刻,他便又道:「爺爺已經不提過那件事了,你……」
「我都走了,他還提給誰聽呢?」男人冷冷嘲諷一句,顯然無意多談,「你同事認錯了,不是我。」
「真的?」沈煜凡問。
「我在國外好端端的,回來幹什麼?」
安靜的背景里忽然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響,對方沒再廢話,簡單說了聲「回聊」就掛斷了。
「你哥回來了?」魏南問。
「嗯,應該是。」沈煜凡放下手機,嘆了口氣。
他沒有說的是,那位同事是負責檢查登機牌的,根本不存在錯認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