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在丹尼斯去處理撞車事故的賠償問題后,時景又在辦公室里工作了一會兒,等她收到丹尼斯的報告,說事情已經解決之後,這才拎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下樓回家。
等她開車回到了自己家的院子里,剛剛把車放進車庫,她養的那隻話嘮大鸚鵡便突然從三樓的窗戶里飛下來,抖了抖漂亮的彩色羽毛,在車庫門前身邊盤旋著大聲喊道:「Talkwithme!」
這是一隻時景養了好幾年的成年亞馬遜鸚鵡,大名Amazing,昵稱阿妹,性別公,體長將近40厘米,音階較高,擅長且熱衷於模仿女人和孩子說話,性格活潑,天生話嘮,因為經常在家看電視,目前能夠熟練自嗨地複述很長一段奧普拉·溫弗瑞的著名脫口秀。
時景看都不看它一眼,走到屋門前,把手指按在指紋鎖上,開門進屋,一邊彎下腰換鞋子,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道:「說中文。」
話嘮大鸚鵡拍拍翅膀,拖著短短的尾羽穩穩地落在了時景的肩膀上繼續喊:「Talkwithme!」
時景摘掉系帶高跟鞋環扣的動作突然一頓,她側過頭看著自己肩膀上披著的黑色真絲披肩——顯然,被家裡的大鸚鵡抓了一把之後,肩膀那一塊馬上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脫絲了。
頓了頓,時景取下了這條真絲披肩,大鸚鵡沒了落腳點,也跟著重新飛了起來。
「不說中文不聊天。」時景把又報廢了一條的披肩隨手掛在了衣架上,回頭拿去給大鸚鵡裝飾窩吧,但願它也能接受不怎麼絢麗的黑色。
話嘮大鸚鵡順勢落在旁邊的衣架上,繼續踩著脫絲的黑色披肩,一邊使勁撲閃翅膀,一邊沖著時景大聲喊道:「你回來!憋走!」
「就不回來,你過來!」時景頭也不回的說道。
「過來就過來……」大鸚鵡拍拍翅膀,從衣架上直接飛過來落到了自己的鳥架上。
時景站在旁邊,動作悠然的餵了它幾顆瓜子,一人一鸚鵡驢唇不對馬嘴的嘰嘰喳喳閑聊了好一會兒,陪著這隻話嘮鸚鵡都玩累了之後,才轉身上樓,卸妝、洗澡,披散著還有些濕潤水汽的黑色長發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時景坐在床上,重新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繼續分析美國股市近來風雲變幻的數據。
等到頭髮差不多全都幹了,她才舒展了一下身體,把手機鬧鐘的時間改得比平時更早了一點,這才躺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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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紐交所開盤。
陳葉舟在辦公室里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大盤數據,抓起旁邊的電話打給盛斯年,「目前還沒有斷崖式下跌。」
盛斯年的聲音,即使在電話里,依然冷靜而清晰,「這是最後一個緩衝時間,LB的財務危機仍舊沒有得到緩解,我們還不知道,美國政府的下一步動作是什麼。所有人都在觀望和等待,前面是觸底反彈,還是無底深淵。」
陳葉舟用指節輕輕的敲擊著桌面,也不知道是在問盛斯年,還是在自言自語:「LB現在糟糕透頂的財務狀況,還能撐幾天?美國政府的應對策略,還要等幾天?」
「這是LB最後的機會了,如果英國巴克萊銀行能夠成功的拆分收購LB的核心業務。」盛斯年的聲音依舊平穩,「——至於LB剩下的那些大量不良資產,則要由美聯儲的貸款來買單。」
「和之前BSC類似的收購模式。」陳葉舟手裡還拿著電話,視線卻緊緊的盯著屏幕上每一個微小數據的變動,「問題在於,巴克萊銀行對LB的收購決策遲遲沒有敲定。」
盛斯年的聲音里,帶著些微妙的笑意,「現在是扯皮時間。英國的監管機構很可能並不贊同這一收購案,巴克萊銀行的股價已經在緩慢下跌了,它必須得到美國政府給予財政支持的承諾,當美聯儲提供的貸款足以稀釋掉收購LB帶來的風險之後,巴克萊銀行才能以此來說服英國的監管機構,並且取信於英國的民眾們。」
「下午出來,一起喝杯咖啡吧!」陳葉舟突兀的轉了話題。
他雖然無所謂,但是,盛斯年現在手下兩家公司,一家擺在了明面上,另一家是他們兩人一直在合作的,卻通過多個海外「殼」公司和資產置換,將公司所有權搞得極其破朔迷離,若非他是當事人,恐怕他自己都要被這複雜的控股關係弄暈。
現在,這兩家公司在做著近乎完全相反的投資決策,在這種情況下,有些公事可以在電話里隨便聊,有些「公事」,卻最好是當面談。
「可以,下午見。」盛斯年答應下來。
不過,趕在他掛電話之前,談完正事的陳葉舟,想起昨天晚上,在Pub里盛斯年那精彩的表情,終於還是沒忍住,靠在椅子上換了個放鬆的姿勢,開口道:「斯年,我還有一個問題。」
「嗯?」盛斯年還以為是別的正事。
「就是昨天,」陳葉舟的聲音里,幾乎瞬間便帶上了幾分揶揄的色彩,「看見那個私人助理的時候……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短暫的沉默后,盛斯年只當做自己根本沒有聽到最後這個問題,果斷的掛斷了電話。
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誤會了就是誤會了,只是,對她的些許歉意,卻無從表達。
聽著電話里傳來的忙音,作為昨天起鬨大軍主力的陳葉舟搖了搖頭,忍不住笑著感慨道:「男人無謂的自尊心吶,哎!」
事情畢竟是發生在盛斯年身上的,別人猜錯了,也只是起鬨看了個熱鬧,但是,昨天晚上,面對那個行事一板一眼明顯故意的私人助理,盛斯年內心的尷尬,真是無從說起了。
不僅如此,盛斯年的形象在人家的心裡,顯然不會有一星半點的正面,這麼一想的話,他的內心裡,對盛斯年還有點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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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里的鋼琴曲輕柔而舒緩,小巧生動的綠植和淺色的桌布、座椅,有著童話般的情調,讓人的心情也隨之放鬆下來。
陳葉舟到的時候,盛斯年已經在一個比較隱蔽的角落裡等著了。
「自己點單,我剛剛已經叫過了。」盛斯年隨手把桌上的菜單推給他。
陳葉舟一邊翻一邊隨口說道:「怎麼選了個這麼幼稚童趣的地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帶孩子呢!」
說著,陳葉舟抬頭,視線越過充當隔斷的綠植,在咖啡廳里掃了一眼,還真看到過道對面,坐著的一位年輕媽媽給孩子點了漂亮的小蛋糕。
正坐著,旁邊一個同樣比較角落的位置里,卻突然傳來了一段極其流暢的中文。
「哎喲,姐,真沒事,不就一輛二手車嘛,我買它的價錢,沒準還不如你花的這些修理費用,你直接讓他們幫我把左邊碎了的那個車燈裝上就得了,拋什麼光噴什麼漆啊!」
田嘉文抓了抓頭髮,他今天是開時景的那輛保時捷過來的,本來是打算把車還給時景,自己把那輛破舊二手車開回去就行了。
他說得也是真心話,之前在國內的時候,高中就過得稍微混了點,然後高考成績出來,那亮瞎眼的分數,害得他差點沒被他爹打斷腿。隨後,他親爹乾脆就把他信用卡一停、囫圇個的打包丟到美帝來留學,除了學費幫他交了,連生活費都只給一半,逼得田嘉文一個富二代只能每天都在外面打三份工的努力勤工儉學,好好做人。
不過,雖然兜里沒錢,田嘉文卻依然還是很混得開,每天除了上課、睡覺、就是打工,他居然也能混得朋友遍天下。
坐在旁邊的盛斯年和陳葉舟,聽到這段話,同時微微一愣,兩個人互看了一眼。
陳葉舟忍不住好奇,還微微起身,飛快的朝著那邊看了一眼。
——果然是上次碰了車的那個女人!
時景的眉眼柔和了一瞬,「這幾天你先繼續開我的車就好,等你那輛車修好之後,我再讓人給你送過去。」
看到陳葉舟一個勁擠眉弄眼的沖著自己示意,盛斯年挑了下眉,伸手按住他,讓他安靜下來,然而內心裡,竟也隨之變得有些雀躍和不安。
也許是咖啡廳里的音樂太過特別,盛斯年竟然覺得,那個女人輕柔的聲音里,有種極其特別的味道,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回味、並且繼續聽下去。
過了一會兒,那個大學生便離開了,旁邊的聲音也安靜下來。
明明之前還陽光明媚,不知不覺間,天空中已經飄來了一片灰濛濛的雲,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來。
等到盛斯年和陳葉舟談完正事,抬起頭來,才看到,咖啡廳外面,雨滴順著窗戶上玻璃匯聚成涓涓細流,路上的行人手中已經撐了傘。
「竟然下雨了,走吧,還好今天開車過來的。」陳葉舟從座位上起身,咖啡廳的侍者卻突然拿著一把傘走了過來,對旁邊的盛斯年道:「這位先生,這是剛剛那位小姐留下,指定交給您的。」
侍者指了指剛剛時景坐的位置,將傘留下之後,禮貌的欠身離開。
——當他們在聽時景和田嘉文說話的時候,顯然,對方也已經發現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