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6.第 6 章

「你知道她的名字嗎?」站起來轉了一圈后,陳葉舟突然說道。

盛斯年不由得一頓。

兩次見面,兩次巧遇,他們之間,未曾說過一言一語。

不覺間,她那個面無表情一板一眼的助理口中,一句「Scenery女士」便如此清晰的浮現在了他的記憶里。

「下次還給她的助理。」盛斯年聽到自己這樣和朋友說道,然而在心底,他卻打定了另一個主意,這把傘,還是應該直接還給她自己……

周五,趕在華爾街變得風聲鶴唳之前,盛斯年和陳葉舟早已經把兩人公司下的幾個賬戶全部出清,然而,陳葉舟原本定好的休息假期,卻未能成行。

這天晚上,在紐約市的上東區,有一場和往日一樣尋常、充斥著金錢和利益的酒會,稍微有點不同的,大概就是這場酒會的主人,是CNBC財經的王牌女主播和製作人、有著華爾街無冕女王之稱的瑪利亞·巴蒂羅姆女士,當然,她同時還是已經從容退休了的避險基金教父、世界級短線殺手邁克爾·斯坦哈特先生的夫人。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之間,陳葉舟從言笑晏晏的人群中優雅轉身,輕輕的和盛斯年碰了一下杯之後,壓低聲音輕道:「夜裡的第二隻靴子還不落地,對於這裡的人來說,只是煎熬。」

LB的財務危機還未解除,英國貝克萊銀行的態度卻愈發的若即若離,同樣股價滑坡的ML被美國銀行收購的事情幾乎已經敲定,而美聯儲對LB的態度,卻始終莫衷一是。

參加今天這場酒會的人,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無懈可擊的面具,然而,置身這樣一個瀕臨失控的市場中,超乎常人的敏感和不安,卻時時刻刻都在敲擊著他們的心臟。

優雅從容的面具下,很多人都在惶恐不安,試圖從其他人的觀點中,找到能夠支持自己判斷的論據。

盛斯年輕輕的晃了晃酒杯,杯壁上微微盪起的紋理如同細膩的天鵝絨,在燈光下散發出紅寶石的光彩。他抿了一口酒,微微一哂,「塵埃落定之後,此時的煎熬便成了徹底絕望。」

「這個觀點可真悲觀。」陳葉舟搖頭失笑。

他們兩個人說的是中文,聲音壓得很低,直到另一個聲音響起。

「Eric,」宴會的女主人面帶笑容,款款而來。在這麼多的客人面前,她依然能夠清楚的記住每一個受邀而來的客人的名字,表現得面面俱到、大方得體。

陳葉舟早在瞥見這邊動靜的時候,便已經先一步的重新轉身,熱情洋溢的投入了熱切交談的人群之中。

巴蒂羅姆女士走到盛斯年的面前,友好的和他聊了兩句之後,才微笑著引薦道:「Scenery也是中國人,也許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雖然在她過來之前,盛斯年的視線,便已經落在了站在她身邊的女人身上。

「久仰,」時景舉起酒杯,主動的和盛斯年手中的酒杯輕輕的碰了一下。

她今天穿著的依然是一件黑色的小禮服裙,柔軟貼身的絲質面料勾勒出長及膝蓋的抹胸裙輪廓,流暢而完美的肩背線條被同樣質地的純黑色的披肩遮擋大半,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也被濃重而迷人的黑色襯得愈發白皙,彷彿縈著一層珍珠般朦朧的微光。

她的脖頸修長,今天甚至沒有佩戴任何的首飾,精緻柔美的鎖骨線條,和絲質的衣料服帖的延伸到一起,肩上覆著黑色的披肩,白與黑的強烈對比,濃烈純粹到讓人無法移開眼睛。

盛斯年握著酒杯的手指有一瞬間的收緊,輕輕的碰杯聲下,他幾乎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Eric?」他聽到她淺淺的笑著說道。

「盛斯年,」他從善如流的換成了中文,低聲和她交談道。而這裡面,究竟帶著幾分試探和誠意,他自己都難以分辨清晰。

「Scenery,或者時景。」時景向他微微頷首,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晰,極致的清醒下,是禮貌的疏離。

「Scenery——景色?」盛斯年的聲音里,依稀帶著些笑意,的確,她站在那裡,便是最好的風景。

「能請你跳一支舞嗎?」盛斯年看著她的眼睛,邀請的姿態伸出一隻手來,彬彬有禮。

時景點了點頭,眼神清泠而冷淡得一如往昔。

「當然,」她微微彎著唇角,再從容優雅不過的把自己的手輕輕的搭在他的掌心裡,彷彿內心因為之前的事而對這個人留下的糟糕壞印象,根本不存在一般。

一支舞過後,是休息時短暫的閑聊,作為今天這場酒會上備受重視的客人,時景很快便轉身,道了聲「失陪」,愉快而友好的和另外幾個人閑聊在一起。

剛剛玩了一會兒消失的陳葉舟很快又冒了出來,端著空空如也、只余雕花裝飾的餐盤,看向時景離開的方向,若有所覺的輕笑道:「一周之內,第三次巧遇……真巧。」

「時景。」盛斯年輕聲道。

陳葉舟稍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盛斯年這是在回答他之前那個,「你知道她的名字嗎」的問題。

略帶幾分玩味的笑了笑,有些事情不太適合在人多的宴會上閑聊,陳葉舟賣了個關子,「剛剛聽來一些有趣的消息,等下告訴你。」

盛斯年微微頷首,「好。」

一直等到這場宴會結束,離開之後,坐在車上,陳葉舟稍稍放下副駕駛這邊的車窗,點了個煙,然後才含糊的說道:「她是最近華爾街的新貴,之前傳出來的投資決策都很棒,很多人都在拉攏、或者說是招攬她。」

盛斯年自己專心致志的開著車,頭也不回的微微一哂,隨意道:「我還以為,LB、ML,甚至是高盛,最近大家都在忙著裁員呢!」

陳葉舟叼著煙笑了笑,他沖著車窗外吐了個煙圈,煙霧繚繞間,慢慢悠悠的說道:「一邊大批量的裁員,一邊小範圍的和有價值的新人接觸,華爾街一貫如此,沒毛病。」

略微提了提神之後,陳葉舟很快便把那支煙熄滅,扔在了煙灰缸里,他轉身從後座上把自己的電腦包拽了過來,拿出裡面的筆記本電腦,一邊開機一邊說道:「我剛剛讓助理搜集了一下時景近期做出的交易決策,非常、非常的有趣。」

「哦,」盛斯年的興趣,終於被稍稍提起了些,「怎麼說?」

說話間,陳葉舟已經把電腦包里摸出來的無線上網卡插在了筆記本上,然後打開郵箱,一邊翻看最新的郵件,一邊逐條念了出來,最後言簡意賅的總結道:「在華爾街風雨飄搖的時候,她的投資決策準確率非常、非常的高,但是,很奇怪,她做的卻一直都是總額不超過一千萬的小打小鬧。」

前面正好一個紅綠燈,盛斯年隨手把車速降了下來,在這裡多停頓了一分鐘,趁著這短暫的時間,認真的思考沉吟道:「短線交易?」

陳葉舟點頭,「全部是短線。」特意強調了一下「全部」兩個字。

盛斯年若有所思,「和當年的邁克爾·斯坦哈特先生一樣,難怪今天瑪利亞·巴蒂羅姆女士十分看重她。」

陳葉舟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

今天的宴會上,盛斯年和時景跳那一支舞的時候,一直混跡在人群中的陳葉舟,從旁觀者的角度,顯然會比當事人看得更加清楚。雖然他無法判斷出瑪利亞·巴蒂羅姆女士是在為誰和時景這名新貴牽線搭橋,但是很顯然,這一定是她今天宴會的目的之一。

「可是這不合常理。」盛斯年很快便篤定道,「短線的風險很大,並且缺乏穩定性,但是相對的,它是在金融市場中快速攫取利益最好的方式。」

「沒錯,按照她現在表現出來的投資決策能力,她的身價,早就不應該局限於此了。」陳葉舟看完郵件之後,隨手把電腦合上,然後和盛斯年略帶揶揄的調侃道:「你們今晚一起跳了唯一一支舞,我說,你要不要也去邀請招攬一把?這麼個大美人,光是坐在辦公室里就已經夠賞心悅目的了,更別說,人家還是有真才實學的。」

盛斯年頓時失笑。

「嘶——」陳葉舟突然倒吸了口氣冷氣,想起來道:「好吧,我差點忘了,她撞了你的車,蘭博基尼返廠了,維修費用還沒有賠。」

聽到這句話,盛斯年恍然間想到了什麼,他挑了下眉角,突然道:「我明白了!」

「嗯?」陳葉舟不解其意。

「今天的宴會上,她的表現,太平淡了。」自那一支舞后,因為好奇,盛斯年今晚一直在關注著時景,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和別人交談時的從容不迫。

「能夠在今天的宴會上招攬她的,都不是什麼小角色,可是,她看那些錢的眼神太平淡了,幾百萬不當回事,正常。幾千萬甚至上億的資金,依然不為所動,這說明什麼?」

陳葉舟半真半假的開了個玩笑:「說明她有作為金融投資分析師的優秀素質?」

金融是數字的遊戲,還真就要求分析師在做判斷的時候,不能被劇烈波動的收益和虧損所左右。不把錢看在眼裡,在這種時候,是一句實實在在的褒義、誇獎。

開車的間隙,盛斯年瞥了自己的死黨一眼,「這說明,別人的那些錢,她不在乎。」

「——不對,說不在乎也不合適,應該是,因為自己已經有了,所以,才能完全不被其他人所影響的從容。」

頓了頓,盛斯年微妙的笑道:「這年頭,玩大宗交易的,誰還沒有幾個馬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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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我了,以身相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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