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耳邊彷彿還殘留著槍響。

她眨了眨眼睛，血腥的畫面才從眼前慢慢褪去。然而仍舊有不少畫面殘留在她的腦海中。

「跑，快跑，去找方家太太，跑——！」

她捂著耳朵，想要將聲音趕走，卻發現這樣做不過是徒勞無功，男子的聲音是直接在她的腦海中迴響，根本捂不住，屏蔽不掉。

「不——！」

門被人從外用力撞開，謝文慧跑了進來，將坐在床上抱頭掙扎的沈薔抱在懷裡。

「沒事的，沒事的……」她低聲安慰道，「都是夢，都是夢……不要怕，都過了……」

她的聲音彷彿有撫慰人心的魔力，沈薔在她的小聲勸慰下，漸漸平靜了下來，靠在她的懷裡，沉沉睡去。

謝文慧小心翼翼的將人放下，又貼心的為沈薔拉上了被子，一張沒夾穩的A4紙從床上飄落了下來，落到了謝文慧的腳邊。

看清紙上的內容之後，謝文慧的手下意識的收緊，快要將紙涅破的時候才倏然反應過來，擱下紙之後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沈薔的房間。

合上門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卻在這寂靜的深夜裡顯得格外響亮，門外的謝文慧心臟漏跳一拍，門內的沈薔翻了個身，砸吧著嘴說了句不。

第二天早上沈薔起床的時候，是打著哈欠的，明明昨晚睡得很早，卻彷彿沒睡夠一般。沈薔將其歸之於孕婦需要的睡眠時間更長，這幾天又在劇場太過於奔波的緣故。

「注意身體，都是要當媽的人了，」謝文慧抱怨道，為她加了一件外套，隨著入秋，S市的天氣也漸漸變得涼爽了起來，「今晚不準再熬那麼久的夜了，身體還要不要？」

「知道啦，昨晚我睡得很早的，十二點就睡了。」

謝文慧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十二點還早？！」

沈薔暗自吐了吐舌頭，對於她這種夜貓子來說，十二點之前睡覺當然算是早了，不過對於謝文慧這種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來說，十點已經是她們能夠接受的最低限度了。

所以她雖然心中不置可否，不過面上還是乖乖認錯，一臉你說的有道理的樣子。

謝文慧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伸手戳了戳她光潔的額頭，無可奈何的嗔怒道：「和你媽一個樣子。」

李嫣然畢竟逝去多年，沈薔也從一個十歲的小姑娘，長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樣，如果說第一次見面勾起的是謝文慧的遺憾和悔恨，如今就只剩下懷念了。

沈薔和李嫣然好像兩個周期，時光只在她的身上流逝，她陪伴完李嫣然，如今又輪到她的女兒。

精神頭不足，一上了車，沈薔就昏昏欲睡，甚至到了片場，也沒能擺脫這個狀態，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

據說謝姐給她找了個小助理，負責她的一些事宜，應該上午就會到片場來找她……沈薔暈暈乎乎的想著，突然一個急匆匆的人猛地撞了她的手臂一下，劇烈的疼痛瞬間就讓她清醒了過來。

「嘶——」回過神，她才抱著手臂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要去看誰撞的自己的時候，那人已經抱著一大堆的東西，淹沒在了人群當中。

進了劇組沈薔才發現，劇組的氣氛有些奇怪，大家似乎都比往日安靜許多。

她拽住一個熟悉的小助理，低聲問道：「怎麼了？趙導發脾氣了嗎？」劇組裡像她一樣當成普通職業朝九晚五打卡下班的人幾乎沒有，大家都是導演說什麼時候拍戲就什麼時候拍戲，拍到什麼時候也完全由導演決定，所以雖然有時候她八點半到片場，可能劇組已經拍了兩個半小時的戲了，趙品冠平時溫和，一到拍戲的時候就成了一個急性子，如果那一早演員的情緒不對，表現不好，他難免就會大發脾氣。

這個時候整個劇組的人都會如履薄冰一般，害怕一不小心就觸到他的霉頭上，被大罵一頓。

「不是啦，」小助理偷偷把她拉倒角落裡，做賊一般四處打量了一番之後才說道，「是虞薇來了。」她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也相當於是趙導發脾氣啦。」

從她的嘴裡，沈薔把事情了解了個大概。

之前虞薇不是請假沒來劇組嗎？據說是有通告，檔期排不開，這部戲女主本來戲份就不多，所以趙品冠也不在意，只要安排到她的時候來人就行。

沒想到虞薇人是來了，但是一問劇本，什麼都沒背，就看了一眼，知道大概演了個什麼，打算靠著後期對口型矇混過關。據小助理偷偷八卦，據說她在其他劇組也是這樣乾的，不過她是帶資進組，投資商給的錢多，導演也就不在意這些事情。

但是《叛徒》這部戲，趙品冠是投入了極大的心血在裡面的，也算是他沉寂了這麼多年的復出之作，怎麼可能容忍虞薇這麼一個不完美的存在，於是當下就放話了，要麼把台詞背熟了，認認真真的演，要麼滾犢子。

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趙品冠讓虞薇今天不把台詞背出來不準走，現在虞薇正坐在化妝間里大發脾氣，把隨身的幾個小助理指使得團團轉。

沈薔嫌棄的搖了搖頭：「趙導這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呢。」

虞薇撂挑子不演了，沈薔還得繼續，因為今天拍的都是同一個場景，她的場次就被副導演提前了，於是她得先抓緊時間化妝，換衣服。

趁著化妝師化妝做造型的功夫，她又險些睡著了，即使是閉著眼睛，她手裡都還抓著劇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記滿了筆記，還有沈薔因為不夠寫用訂書機額外訂上去的紙。

她和虞薇的對比讓化妝師直搖頭。

一旁的小助理偷偷拍了打著瞌睡做頭髮的沈薔，和她拿著的劇本，然後小心翼翼的藏起了手機。

……

「action！」

「喲，瞧瞧這是誰回來了。」身著旗袍的妖嬈女子，抽著煙，手摸著旋轉樓梯的扶手，緩緩走了下來。

站在客廳里，西裝筆挺的張俊良回頭，一臉疑惑：「您是？」

男人熟悉的面孔讓十三姨有一瞬間的怔愣。

她放在指尖的煙抖了抖，落下幾許煙灰。鏡頭裡，這個畫面被無限的放大。

隨即，她的臉上掛上了嬌俏的笑容，繼續踩著高跟鞋走了下來，隨手將煙頭往樓梯口的垃圾箱上一摁，然後走到了張俊良面前，極其自然的伸手為他整理歪了的領結：「小少爺不認識我是正常的，我可是久仰小少爺的大名，咱們老張家的留學生，文化人……」

迎上他疑惑的目光，十三姨自然而然的放開手，退到一邊，有下人將煙遞到了她的手中，她彎著腰護著火將煙點燃，在煙霧中，張俊良聽見她笑眯眯的說道：「若是按照輩分，你得叫我一聲十三姨。」

張俊良獃獃的望著眼前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十三姨這三個字，怎麼也喊不出口。

……

有人說，看一個人的戲，你要看她的眼睛。

眼睛裡面如果沒有戲，表情再豐富，也是沒有用的。

但眼睛裡面若是有戲，她即使不言不語，不哭不笑，也能讓你感受得到情緒。

沈薔的戲很少，少到什麼程度？要不是她還有幾幕室外的戲的話，她所有的戲份如果全部堆積在一起，在不卡的情況下，半天的時間內就能全部拍完。

在拍完她的戲之後，趙品冠沉默了許久，獨自一個人離開劇組抽了半支煙才回來，隨即便找了編劇，讓全組的人休息。

大家自然是一聲歡呼。

「你演的很好。」下來之後，司成文忍不住對著沈薔表揚道。

沈薔彎了彎唇角，卻沒有多少驕傲的情緒，她謙虛道：「是司哥的功勞，我第一次演戲，什麼都不懂，是你帶得好。」

「叫司哥太疏遠了，你直接叫我成文好了，朋友們都是這麼稱呼我的，」司成文說道：「你剛剛的舉動很出人意料啊。」

「嚇到你了嗎？」她笑著問道。

這時候司成文才發現，她的眼睛里竟然帶著淚水，不經意間看過來的眼神，讓他依稀想起了戲中的十三姨。

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沈薔道了一聲不好意思，便快走一步進化妝間找助理要紙巾。

沒想到一推開公共化妝間的門，就發現虞薇也在。

出於禮貌，她還是招呼道：「虞薇姐好。」

虞薇並不搭理她，只是刷著手機，陰陽怪氣的說道：「這有些人啊，以為長得好看進了演藝圈就等於拿了免死金牌……」

「虞薇姐你別生氣，等這些人吃點虧就好了，你看多少小花不是這樣跌下來的？」

看著虞薇和她的助理一唱一和指桑罵槐，演的跟宮斗戲似的，沈薔一點都沒被氣著，只覺得這人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