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第一百六十四章

164 第一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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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適才差一個丫頭去知會表哥,說我今日不去表哥那裡了,」蕭槿按按眉心,「那大約是兩廂走岔路了。對不住表哥了,讓表哥白跑一趟。我今日……」

「不要緊,不必解釋。怎會是白跑一趟,你身子染恙,我理當來探望,」衛庄徑直上前,「請大夫沒有?」

蕭槿轉頭笑道:「偶感風寒而已,又不是什麼大毛病,自己喝點薑湯就好。」

衛庄卻忽而神色一肅;「你可知道多少大病都是打『偶感風寒』來的?我看還是請周大夫來瞧瞧的好。」

蕭槿覺著麻煩,搖頭直道不必。她往常染了風寒都是灌薑湯和熱水灌好的,也不必吃藥,幾天就能好。

「你是怕喝葯不頂用?」衛庄耐心勸說,「周大夫醫術不俗,你看上回我落水,不就是周大夫來瞧的?喝了周大夫的葯之後,夜裡睡得都十分安穩,連我腦後那個包都消得格外快。」

蕭槿險些一口薑湯噴出來。

衛庄簡直跟個托兒似的。

衛庄見他勸說半晌,蕭槿卻始終無動於衷,正欲繼續,就聽到江瑤與江辰的聲音自外頭傳來。

衛庄想起江瑤方才的話,即刻起身,出外攔住了正跟丫頭周旋的江辰兄妹兩個。

「啾啾閣房,君實入內恐為不妥。」衛庄巋然擋在江辰面前。

江瑤越發覺得衛庄礙眼,面上卻還得笑著:「切鄰之間不妨事的,何況大家彼此相熟……」

「那也不妥,」衛庄半步不讓,「二位請回,啾啾無甚大礙。」

江瑤仍舊笑道:「啾啾年紀尚小,不必這般……」

「年紀再小,此間也是閨閣之地。」

江瑤嘴角微抽,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衛庄身上,心道那你還不是杵在這裡?

「我是她表兄。」衛庄彷彿看穿了江瑤的心思,理直氣壯道。

江瑤一時竟無言以對。

江辰有些窘迫,在一旁低聲對妹妹道:「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等回頭再來。」

江瑤暗暗瞪了兄長一眼。回個頭!平日里本就見面不多了,還不趁著這會兒獻獻殷勤。

兩廂正僵持間,蕭槿自屋內出來,方欲跟江瑤兄妹說不必勞師動眾,就聽衛庄道:「快些回去,仔細再受風寒。」

衛庄說話間就要將蕭槿往屋裡拉。江瑤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蕭槿的手,笑道:「我哥哥知道一個治風寒的偏方,方才我著急忙慌地走就是想叫他來說與啾啾聽的。」說著話就使勁朝身後的江辰使眼色。

江辰一愣,隨即似乎想起來什麼似的,連連點頭:「對對對,我知道一個偏方,就是把……把……」

江瑤見哥哥緊張得卡住了,暗暗發急,狀似無意地提醒道:「就是那個紫蘇湯……」

江辰恍然,忙將紫蘇湯的做法背書一樣背了一番,末了道:「記得趁熱喝,療效好。」

江瑤鬆口氣,轉頭對蕭槿笑道:「我卻才想起我家似乎就有紫蘇葉,等我回去找找,過會兒給你送來一些。」

蕭槿覺得江瑤小題大做,搖手笑道:「真的不必麻煩,小病而已。」

江瑤卻不以為然,拍著她的手背讓她等著,又交代她好好休息,與江辰一道作辭。

等出了蕭槿的院子,江瑤終於忍不住道:「哥哥,你適才是怎麼了?平日里背書不是背得挺好么?瞧你方才背個偏方都磕磕絆絆的。」

江辰撓頭道:「我……我對著啾啾就忐忑……」

江瑤嘆息一聲,又道:「回頭啾啾要是被人搶了,你就哭去吧!我還等著啾啾做我嫂子呢,你可加把勁。」

兄妹倆說話間,衛庄追了上來。

「啾啾說了,不必送紫蘇葉,」衛庄道,「另外,我已說服了她,她願意請周大夫來看看。」

江瑤簡直恨不能一掌拍死衛庄這個礙事的。她正要開言,江辰這回反應倒是快,忙道:「我家還有川貝,我看啾啾除卻風寒之症以外,還有點咳嗽,不如我做個川貝燉雪梨給啾啾送來。」

溫錦正與衛啟沨一道從穿廊走過。她出來散心時恰巧遇見要回住處的衛啟沨,才送了他一段路,就瞧見了江辰等人。

溫錦沒興緻知道衛庄身邊的兩人是誰,正要繼續與衛啟沨商量端午出遊的事,就見衛啟沨忽然回身折返。

衛庄正欲反駁江辰,就瞥見衛啟沨朝這邊過來。衛啟沨分別朝江辰兄妹施禮,隨即轉向江辰:「閣下適才可是說八姑娘得了風寒?」

江辰不明所以,愣愣點頭:「對。」

「風寒怎能用川貝燉雪梨,」衛啟沨眉頭微蹙,「風寒施治,著緊的是辛溫解表、宣肺散寒,川貝與雪梨雖潤肺,但皆性涼。咳嗽也分寒咳與熱咳,風寒引發的是寒咳,用了川貝燉雪梨反而加重病症。」

江辰一怔:「我倒沒留意這些。」

「風寒用些桂枝湯便是,亦或麻黃湯也可,」衛啟沨思量一回,「我過會兒回去寫個方子送與八姑娘。」

「不必了,」衛庄忽而開口,「已請了大夫,少刻就來。」

衛啟沨轉頭看了衛庄一眼,須臾,點頭道:「那便好。」言罷告辭。

衛庄盯著衛啟沨的側影看了俄頃,又收回目光。

他聽聞衛啟沨端午之後就要離開,那麼他也該籌劃一下入京之事了。

待兩撥人離得遠了,溫錦見左右無人,終於壓抑不住心底醋意,停步質問道:「表哥怎知八姑娘小字啾啾的?」

「她兄長跟姐姐們平日都是那麼叫她的,我在蕭家住了這麼些時日,知道這個不奇怪吧?」

溫錦猶自不滿,酸溜溜道:「表哥倒是熱心啊,人家說個話表哥都能湊上去,八姑娘病了,表哥心疼了還是怎樣?」

衛啟沨止步回頭:「你不要無理取鬧。我在人家府上叨擾多日,總是承著蕭大人夫婦的情的,我方才既是聽出不妥,焉有袖手旁觀之理?」

溫錦氣道:「表哥說得好聽,我看錶哥是被那小美人晃花了眼吧!」

衛啟沨面色微沉:「你這是胡攪蠻纏。」

「我怎就胡攪蠻纏了,我說的……」溫錦一句話未完,衛啟沨轉身就走。

溫錦一時愣住,回神后賭氣道:「你走!走了就別來找我!我也不會去找你!」

衛啟沨步子不停,一徑去了。

溫錦惱得直頓足,他竟然真的走了!

她一時氣悶難當,咬了咬牙,也回了自己住處。

喜鵲見自家小姐回來時面色難看,詢問緣由。喜鵲是溫錦的貼身丫頭,對於溫錦與衛啟沨的事是知曉的,聽聞是因為和衛啟沨鬧了彆扭,當下笑道:「姑娘煩惱什麼,衛公子滿心裡裝的都是姑娘,而今不過是一時慪氣罷了,等醒過神來,自然會來找姑娘。」

溫錦被她說得舒心,心頭火倒是消了不少。她覺著衛啟沨今晚必定會來哄她,便安下心來等待晚夕到來。

周大夫來給蕭槿瞧過之後,開了方子,又囑咐了些需要留心的事項,便道無事了,作辭離開。

蕭槿見衛庄掇了一把交椅坐到她的軟榻對面,愣了愣:「表哥作甚?如今無事了,表哥怎不回去?」

「我要看著你喝葯,」衛庄盯著她,「你總嫌葯汁子難喝,我怕你背著我把葯倒掉。」

蕭槿咧咧嘴,正要勸衛庄回去,就聽他問道:「你睡覺時是不是愛踢被子?」

蕭槿又是一愣。她覺得她庄表哥問話真是越發隨意了……

她抬頭見衛庄認真望著她,硬著頭皮道:「是……大約是昨晚踢被子著了涼。」

衛庄點頭:「我就說,昨日瞧著你還好好的,今日怎就染了風寒。你既愛踢被子,那就讓值夜的丫頭夜間留意著點。」

蕭槿應下。衛庄又交代她早晚記得添加衣物云云,林林總總,不一而足,直到葯煎好了才堪堪收住。

等到蕭槿要喝葯時,衛庄見她皺著一張小臉磨磨蹭蹭不肯去碰葯碗,倏地起身,端碗執匙,舀起些許葯汁送到蕭槿嘴邊:「張嘴。」

蕭槿面上一紅,欲自己接過匙子,但衛庄不肯。他如今離她極近,她雖因染病嗅覺不太靈敏,但也能隱隱嗅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清冽香氣。

被他餵了幾口之後,她實在覺得彆扭,橫下心,端過碗一飲而盡。

衛庄滿意一笑,遞給她一碟子蜜餞。

臨走前,衛庄輕拍她腦袋道:「你養好病之前都不必來我這裡了,換我來你這邊看你喝葯。快些好起來,端午時還要出去看龍舟。」

蕭槿又因著他這個動作聞到了那股氣息,在他出門時,禁不住問道:「表哥熏的什麼香?氣味很好聞。」

「這不是熏香,你聞到的是我泡的花茶味道,我方才等你的時候,摘了些花泡了一壺花茶,」衛庄說話間迴轉身來,徑直將手湊到蕭槿鼻端,「猜猜我用的什麼花。」

蕭槿不意他會突然靠近,頓了一下。她努力辨識了一下,思量著道:「我鼻子不靈,可能聞得不準,我覺得似乎是……梔子的香氣。」

衛庄又拍了她腦袋一下:「聰明。等回頭你病好了,我教你泡花茶。」言訖,出門而去。

蕭槿望著衛庄離去的背影,一時間倒有些感喟。

衛庄幸免於難,宋氏跟衛晏的命運也會隨之改變。

衛庄的命運可以改變,那麼想來她的也可以。

當晚,溫錦一直等到後半夜,也沒等到衛啟沨。東方欲曉時,她陡然從噩夢中驚醒,坐起往月窗外一看,才知已是黎明。

她方才夢見衛啟沨拋棄了她,頭也不回地離她而去,任她如何呼喚也無濟於事。如今夢醒,才發覺出了一身冷汗。

溫錦靠在引枕上,平復半晌,終於慢慢冷靜下來。拋開她對衛啟沨的情意,單論利益,她也不能失去衛啟沨。她家世不算頂好,衛啟沨就是她最大的本錢與靠山,她絕不可輸掉他。

她本以為衛啟沨對她的感情已經足夠深厚了,但昨日之事讓她心中不安。她一想到那個噩夢,就止不住地恐慌。

在如今這般境地之下,她還是需要在他面前掩藏自己一些糟糕的性情的,不能太過隨心所欲。她昨日所為,實屬不妥。

想通了這一點,溫錦那亂麻一樣的心緒也漸漸理順。她丟開那個噩夢,閉目養神片刻,起身梳妝換藥。

她要去跟衛啟沨服個軟。只是,她昨日才放話說不會再去找他,今日就去跟他低頭,簡直是自己打自己臉。不過,她又不得不這麼做,想想也是憋屈。

蕭槿晨起時覺得自己的病症減輕了一些。衛庄在去家塾之前拐到她這裡來催促她喝葯,等她灌完了葯汁,兩人結伴出門。

兩人的學堂不在一處,但可以同路一段。衛庄本想讓蕭槿告個假,但她覺得沒有必要,搖頭婉拒了。

衛庄怕她受風,硬生生讓她披了一件斗篷又戴了一頂風帽,蕭槿起先不樂意,但衛庄說這是季氏交代的,末了還問她是不是很暖和。

蕭槿心道秋冬的行頭當然暖和。只她走著走著還是覺得哭笑不得:「這都快仲夏了,我穿戴這一身行頭,是不是太奇怪了。並且,一會兒肯定熱得不行。」

「見今清晨還是有寒氣的。何況,就是要發汗的,不辛溫解表,風寒怎麼能好。」衛庄見該分道了,正想問問蕭槿要不要他再送她一段,轉頭就瞧見衛啟沨打另一條路上過來。

衛啟沨也瞧見了他們。他一路走來,上前行禮,低頭看向蕭槿:「姑娘今日身子可見好了?」

宋氏卻是有些憂慮。她知道自己兒子的德性,又想起兒子之前一再推拒與趙家議親的事,覺得她兒子沒那麼好心。但她又不好撇下趙家母女追上去敲打兒子,正巧天福此刻跟了過來,她便小聲叮囑他跟過去看看,又讓他催著陳媽媽趕緊擺飯。

天福連連點頭,回身出去了。

衛庄從宋氏屋裡出來后,便轉去了廚房。

今日來了客人,陳媽媽一個人忙不過來,宋氏便跟季氏借了兩個廚娘來打下手。

陳媽媽瞧見衛庄過來,以為他是從學里回來餓得慌,忙說讓他再等等,午飯還要些時候才能擺上。

衛庄搖頭道:「我不是來催飯的。」

陳媽媽一怔:「那少爺是……」

「我的野菜呢?」

陳媽媽呆了呆,被衛庄盯了片刻,才恍然想起他指的是八姑娘昨日分過來的那些野菜。

陳媽媽雖然不懂少爺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指了指灶台旁一個大盆,道:「都在那裡。老奴正打算烹一些加入蒸乳餅里待客。」

衛庄走上前端起那半盆野菜就走:「不必了,就這麼點,省著吃。」

陳媽媽有點懵,正想說再放放就不新鮮了,就見衛庄走至她身邊時,一樣樣交代道:「做菜少放些油鹽,母親他們口味都清淡。再就是,多素菜,少葷腥,葷菜上一道就夠了,頂好一道也不上,來三兩爽口素菜便成。」

兩個廚娘對望一眼。

陳媽媽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少爺說得好聽,其實還不是摳門的老毛病又犯了。

陳媽媽一臉擔憂地看著衛庄,心道少爺您又不缺銀子,怎就小氣至此……您這樣可怎麼說媳婦?

天福趕來時,衛庄已經出去了。他聽陳媽媽說了少爺方才的交代,直覺牙疼:「這可不成,不能聽少爺的,夫人囑咐了,說讓仔細備辦著。」

當下兩人計議一番,決定還按宋氏的囑咐來。

因著衛庄是住在蕭家的,趙若淑母女與宋氏敘話一回,便轉去拜見了蕭安夫婦。季氏瞧著趙家母女這架勢,隱隱猜到了趙家母女來探望衛庄母子的目的。

她覺得宋氏為了給兒子找媳婦也是操碎了心,當下熱情款待了趙家母女。

趙若淑一看到蕭槿,便笑語盈盈地上前攀談。

她琢磨著下午跟衛庄去逛園子,但她不好意思獨個兒邀衛庄,便想找個人陪著,她覺得衛庄的這個表妹性子討喜,正合適,再三請她去西跨院用飯。

蕭槿推拒不下,只好跟著趙家母女去了西跨院。

等午飯擺上來,天福去請了好幾次才把衛庄叫來。衛庄瞧見蕭槿也在,微微一愣。

蕭槿忍不住想,她庄表哥這算不算間接相親,她這麼戳在這裡,好像有點多餘。

她思忖著用罷飯該尋個什麼由頭脫身時,陳媽媽開始布菜。

衛庄對著面前滿桌豐盛肴饌,容色微沉。等陳媽媽給趙若淑盛那道銀魚燉蛋時,他忽然道:「我來。」說話間劈手搶過了陳媽媽手裡的木杓。

趙若淑禁不住抿唇微笑,庄哥哥還親自動手給她盛菜。

蕭槿卻覺得衛庄有點古怪,狐疑地抬頭望去。

衛庄左手端著一個小空碗,右手執木杓,在那個青花白瓷大海碗里淺淺一撇,盛了小半杓湯和少許銀魚肉。

宋氏臉色發青。

蕭槿卻見怪不怪,自從見識過那個兔耳朵之後,她覺得沒有什麼能震撼到她了。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

衛庄盛起那一杓之後,並沒有倒入小空碗中。

蕭槿眼睜睜看著她庄表哥跟得了帕金森一樣,握著木杓的那隻手抖個不住,將杓里僅剩的那點魚肉也嘩啦啦抖回了海碗里,最後只將小半杓湯底倒入碗里,擱到了趙若淑面前。

蕭槿看得目瞪口呆,她庄表哥這技法,比餐廳阿姨還嫻熟。

宋氏的嘴角不住抽動,直想當場按死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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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夫人的榮寵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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