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恩典

10.第十章·恩典

正時暮春鶯飛草長百花爭艷,宮裡瀰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快到光順門時紅綉才猛然頓悟,那塊小金牌還留在仙居殿,腳下有些躊躇不前。

朝遇安側目看她:「落東西了?」

紅綉一臉的困窘,走到他跟前屈膝道:「奴婢求王爺恩典。」

朝遇安瞟她一眼:「起來吧。」

紅綉依然跪著:「小金牌真是奴婢家母信函里的東西,現遭仍留在令貴妃那,還求……求王爺出個面幫奴婢要回來,奴婢定當銜草結環,任聽王爺差遣。」

朝遇安忽笑居高臨下道:「你可知任人差遣包括了什麼?」

紅綉心頭一跳,垂眸盯著眼前的人絳袍蔽膝:「王爺坦蕩君子,怎會為難我一個小小宮婢。」

朝遇安饒有興趣:「若本王定要為難你呢。」

「那便是奴婢的不是,叫王爺為難了。」紅綉本來就沒抱太大的希望,神態自若道,「奴婢唯有自行想旁的法子,在此謝過王爺。」

朝遇安其實只是想逗逗她,誰料她卻這般認真,急著劃清界限了,旁的法子,難道找別人去?一想到喻瀟替她繪過肖像,他當即臉色沉了下來:「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你去求旁人就不怕他別有用心?」

紅綉低頭不語。

朝遇安更覺氣不打一處來:「真沒見過像你這般沒眼色的女人。」說完甩袖而去。

王珺正好從光順門過來,瞅著朝遇安的背影,忙走過來把紅綉扶起來:「得罪王爺了?」

紅綉拂了拂裙膝的塵灰:「小金牌叫綠珠拿去給了令貴妃,更誣陷我是偷盜來的,將才求王爺幫我要回來,看來是拒絕了。」

王珺看到她手上的笛子,有些詫異:「這笛子……不是王爺的么?」

紅綉解釋說:「方才跪在仙居殿許久,王爺路過,叫起的時候被我不小心扯鬆了流蘇,命我從做一個還他。」

王珺四室鬆了口氣,安慰她:「我替你再求王爺試試,希望能看在皇后得面兒上幫襯一下,真不行,等皇后回宮定能討要來,你別急。」

紅綉點了點頭,王珺便去追朝遇安。

距離近了,王珺在他身後喚了聲「王爺」,待朝遇安回頭,她行禮道:「奴婢給靖王請安。」

朝遇安看她的衣裳與紅綉無異,停下腳步:「起來吧。」

王珺走向前道:「奴婢是司衣房的掌衣姓王名珺,在蓬萊殿遇見過王爺幾次,不知王爺可曾記得奴婢。」

朝遇安隱約有些印象:「你是王凌笑的女兒?」

王珺露出笑意:「正是奴婢。」

朝遇安知曉那一層關係:「有何事?」

王珺抿嘴道:「紅綉是奴婢的好朋友,她的東西丟在仙居殿,皇后還未回宮,故而求王爺幫著出面求個情。」

朝遇安靜默半晌。

王珺又道:「王爺曾賞給奴婢一顆金珠的,不如王爺也說東西是您賞賜的,令貴妃定不會為難。」說著將領下的金珠翻了出來,捏著紅線讓他看。

朝遇安這才記起那日她歸還紫金冠的事:「你與紅綉關係很好?」

王珺愣了一下,彷彿從朝遇安口中念出紅繡的名字是件很怪異的事:「奴婢自幼與紅綉一同長大,姐妹情深,還求王爺恩典。」

朝遇安卻問:「她幾歲入宮的?」

王珺想了一下:「九歲左右。」心中更是有些疑惑。

朝遇安一怔:「她不是選秀入宮撂了牌子的秀女?」

王珺擺了擺手:「紅綉很小就已經進了宮。」

朝遇安「唔」了聲,若有所思道:「那個小金牌長什麼樣的?」

王珺比劃了下:「半個巴掌大小,正面雕了碎花,背面還有刻著『玲瓏骰子安紅豆』幾個字。」

朝遇安點了點頭:「你先回去吧,本王自會處理。」

王珺沖他福了福身子:「奴婢謝過王爺。」然後才怯怯地說,「王爺,您冠上落了花。」

朝遇安驀地想起翼善冠還簪著梨花,幾乎是一把揪下來的隨手丟在了地上。

就算王珺不追過來,朝遇安也是想著去仙居殿的,即便王珺不出主意,他亦會用那個借口說服令貴妃,將小金牌討要回來。

·

朝遇安進了仙居殿先遇見了涼玉,涼玉很是開心地喚了他一聲:「二哥。」然後央著他去了西廂,「二哥幫我瞅瞅,哪件衣裳好看。」

令貴妃雖然從未對朝遇安和顏悅色過,可自己的兩個孩子卻是特別羨慕和欽佩他們這個異母二哥。

而朝遇安對待涼玉的兄妹情,因為令貴妃,終歸比起夙玉還是有差的。

朝遇安看了看:「預備什麼時候穿的?」

涼玉捧著衣裳道:「過兩日踏春,可以出宮,哪一件可以讓旁人多注意些。」說著抿了一下雙唇,有些羞澀。

朝遇安輕笑,也不道破:「穿紅色的吧,艷麗,定叫人過目不忘。」

涼玉笑靨如花:「還是二哥最好,我去問哥子,他只說『妹妹長得好看,穿什麼都好看』,可會敷衍人啦。」

朝遇安頷首道:「妹妹本就美貌無雙。」

涼玉頓了頓后,才捏著衣裳的盤扣問:「二哥覺得,表哥為人怎樣?」

朝遇安微愣:「喻品仙么?」

涼玉點了點頭。

朝遇安低頭輕笑道:「品仙睿智過人丹青了得,自是翹楚。」

涼玉往正殿看了一眼,確定無人後又說:「母妃好像挺中意他的。」從涼玉的表情也看出,她也挺中意喻瀟的。

朝遇安自是明白:「你還年幼未曾見過更多的人,又怎知沒有更好的。」

涼玉嘆氣道:「我也不指望能認識別人了。」

朝遇安想了下:「雖身不由己,但感情重在兩情相悅。」

涼玉納罕:「這便是二哥一直未娶嫂嫂的原因么?」

朝遇安雖不想承認,卻還是輕輕「嗯」了一聲:「一輩子那樣長,至少要有個能彼此真心對待的人,才不枉此生。」

涼玉垂下雙眸:「我怕我等不到了。」

朝遇安笑:「怎會?你才十五歲,即便二十歲遇見了,也不遲。」

涼玉柳眉輕攏,愁怨道:「我聽到有宮女對母妃說,父皇可能要將我出降與突厥可汗和親。」

朝遇安驚駭,明王的奏章他看過,皇帝並未在朝堂提及,唐禮更不會私下對別人說,到底是誰透露了風聲,便蹙著眉頭說:「後宮私議奏章之事是要掉腦袋的,是哪個不怕死的宮女說的?」

涼玉給嚇到了:「二哥,我也是偷聽到的,你可千萬別同母妃說。」

若擱在以前,朝遇安定會找出那個宮女對其嚴懲,到底是年紀漸長凡事都留了情面,他寬慰道:「父皇舐犢,即便真有此事,也會事先過問你的意思,定不會委屈了你。」

涼玉噘著嘴道:「那長姐還不是出降去了燕國。」

朝遇安沉默一會,才緩緩說:「可夙玉並不覺得委屈。」

涼玉無話反駁。

綠珠忽而挑簾,令貴妃走了進來。

朝遇安站了起來,微微屈身道:「兒臣給沈母妃請安。」

礙著涼玉在場,令貴妃平靜地問:「靖王倒是稀客,有何事?」

朝遇安說:「也不是什麼打緊的事,前幾日兒臣賞給兩個女官各一樣金飾,其中一個落在沈母妃這,兒臣過來解釋一番。」

令貴妃沒好氣道:「這也勞王爺親臨?左不過打發個奴才來說一聲的事,好像本宮這個做母妃的不近人情般。」

朝遇安垂首道:「兒臣不敢。」

涼玉在一旁幫腔道:「母妃你就把東西拿給二哥吧,我等下還想同二哥去皇祖母那找哥子呢。」

令貴妃暗暗瞪了涼玉一眼,又不好沖她發火,便對綠珠說:「把東西還給王爺吧。」

朝遇安拿到小金牌后,鬆了口氣:「兒臣謝過沈母妃。」

·

朝遇安和涼玉出仙居殿的時候,王珺還在門前等候,見他們出來連福了福身子:「奴婢見過王爺,給二公主請安。」

「起來吧。」朝遇安問,「你怎麼還未回去?」

王珺輕聲道:「奴婢在等王爺的好消息。」

朝遇安頓了頓,才說:「金飾沒拿到,令貴妃現遭不得空,待拿到了本王再去司衣房歸還。」

王珺有些失望可轉念一想,若是事成了王爺會去她們司,心裡也是雀躍的:「奴婢再謝過王爺。」

待王珺走了,涼玉十分不解:「二哥為何要蒙她。」然後想到什麼,低頭笑,「哦,我知道啦,定是二哥想再見她一面兒。」

朝遇安手揚起來,想像以前輕點夙玉額頭那樣輕彈涼玉的,終究是停頓了,只道:「小姑娘家的,別不懂裝懂。」

涼玉倒先縮了脖子躲避:「二哥臉紅了。」

朝遇安無奈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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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珠捧著銅盆讓令貴妃凈手,臉上有些不悅:「娘娘,就這樣輕饒了安紅綉?」

令貴妃卻是一臉輕鬆:「原本以為靖王有多爭氣,還不是瞧上個宮女,由他去吧正合本宮心意。」

綠珠蹙眉道:「主子是說王爺對安紅綉?」

令貴妃接過帕子擦了擦手:「小金牌上的字你不是沒瞧到,就未見過他為哪個宮女的事上心過,本宮倒要看看日後他如何向萬歲爺開口,堂堂親王對個宮婢有意思,說出去也不怕丟份兒。」

綠珠忽然眼珠一轉,有了別的想法:「若王爺同安紅綉走影兒叫皇上知曉,她便死定了,萬歲爺亦會懲罰王爺不羈。」

令貴妃狡黠地笑:「那還不順他們的情多給些獨處的機會,還怕沒法子叫他們永世不得翻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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綉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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