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小舅舅
陸泱泱比別的同學晚到校，別人軍訓，她沒參加。
她就在班會上看過一眼徐文錦，招呼都沒打過。
雖然說是同班同學，但他們的的確確是陌生人。
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並用一副很熟絡的語氣叫她削蘋果？
心中雖然疑惑，但眾目睽睽之下，陸泱泱也不好意思拒絕個病人。
她要削蘋果，陳圓圓已經十分狗腿的拿了蘋果和刀過來，老大把垃圾桶放到她旁邊，於倩則氣哼哼地用腳給她踢了個塑料凳過來。
被後宮妃子這麼伺候著的陸泱泱壓力很大，她強制鎮定的把蘋果削完遞給徐文錦，他伸手過來接，手指白皙修長，讓陸泱泱想到了羊脂玉。
接蘋果的那一瞬間，兩人的指尖無意中碰觸到，陸泱泱覺得自己身上彷彿有電流淌過，激得她渾身一顫。
被壓抑了好幾天的旖旎心思瞬間冒了出來，陸泱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禽獸不如，竟然對剛剛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的同班同學產生了想法……
「謝謝。」
接過蘋果的徐文錦低下頭小口的咬了起來，他一手捧著蘋果的樣子像只小松鼠似的，清貴之中有透出點兒傻萌，陸泱泱情不自禁地盯著人看，一時都痴了，腦子裡彷彿一片空白，還是於倩冷不丁的揪了一下她的胳膊，陸泱泱才反應過來。
「別看了，你那眼神都快把人給戳出個窟窿了。」
於倩沒好氣地小聲道。
陸泱泱臉登時紅得像鴿子血，她低著頭跟著幾個夥伴離開病房，都不敢回頭多看一眼。
陸泱泱回去的路上整個人一直是飄著的，只覺得心跳猶如擂鼓，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跟徐文錦接觸了那麼一下，她竟然有了曬太陽一般的愉悅感，心情很蕩漾，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爽！
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樣。她是出了意外后醒來身體就古古怪怪的，畢竟十八歲以前她沒有這樣過，現在徐文錦也是出了意外醒過來，莫非，他的身體也有什麼變化，才使得他對她也有那麼莫大的吸引力？
所以她為什麼不早點兒接觸到徐文錦。
那樣她就不會腦子發熱跑去找什麼一夜情啊！
不過，現在也不算晚吧。想到這裡，陸泱泱覺得心裡頭踏實多了。
等電梯的時候，陸泱泱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她回過神，扭頭去看，就看到徐文錦的病房門口，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
那只是個背影，卻讓她覺得莫名熟悉，心跳都漏了一拍。
電梯來了，陸泱泱直接擠了進去，縮著頭站在人群中，在電梯門合上的瞬間，透過那一指寬的細縫，她看到那個男人轉過頭來，輕輕地瞥了她一眼。
是他嗎？
距離太遠她沒有看清，只是眼皮一直跳個不停，讓陸泱泱的心情也變得低落了許多，回去的路上都沉悶下來。
……
「陸泱泱。」唇齒間小聲念出這個名字，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呵呵。
步瀾鉎走進病房，他在病床前站定，看到床上的病人打算將手裡的蘋果扔進垃圾桶。
那蘋果上只颳了一層淺淺的皮，留下兩道牙齒印兒。
他這侄兒吃蘋果有怪癖，不用咬的用磨的，今天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吃蘋果，莫非，對那小狐狸精有興趣？
他其實已經打聽出了小狐狸精的名字，不過一直沒去找她。因為他對她最後的印象確實不太好，想到當時的情景，步瀾鉎臉都綠了，心裡頭也犯噁心。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而她，哪怕穿得中規中矩一副書獃子打扮，依然吸引著她。
因為她來過，醫院裡讓他厭惡的消毒水味道都好像消失了，只剩下那淡淡的香氣。
縈繞在鼻尖，讓他忍不住深吸口氣。
看到徐文錦要扔蘋果，步瀾鉎順手將他手裡打算扔掉的蘋果接了過來，直接咬了一口，問：「感覺怎麼樣？」
步瀾鉎身邊跟著的秘書王蔥都愣了，「步總吃了別人咬過的蘋果？」
沒發燒？
「還好。」徐文錦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步瀾鉎，「我想休息了。」
步瀾鉎點點頭，「好好養身體。」
他跟這家人都不親。此次過來也不情不願，既然看過了，他也該告辭了。
「等等，小舅舅。」
步瀾鉎剛走到病房門口，聽到徐文錦叫他，他站定，轉身，回頭瞥了他一眼，目光清冷疏離，動作一氣呵成分外瀟洒。
病房裡的小護士都看呆了。小的就很好看了，現在來的這個大的更加賞心悅目。
徐文錦說：「下個月你三十大壽，不打算回A市嗎？」
三十、大壽……
三十大壽這四個字，徐文錦咬字極重。
三十歲的人了，我同學才十八。
兩人目光對視間，雙目之中彷彿有電流聲滋滋地響。
步瀾鉎心中呵呵了兩聲。
「不回。」說完，步瀾鉎徑直離開，他臉上再沒了半點兒笑容，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顯然，徐文錦的話影響了他的心情。
進電梯的時候，手機響了。
聽到那特殊的提示音，王蔥又縮了下頭。
屋漏又逢連夜雨，那小婊丨子不是出去拍真人秀節目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心中腹誹的時候，步瀾鉎突然回頭冷冷看了他一眼。
王蔥登時覺得頭皮發麻。
難不成他心裡罵罵那小婊丨子，步總都能察覺到？
他跟步總有心靈感應了喂。好可怕。
他縮了縮脖子，就聽步總吩咐道：「明晚，訂餐廳。」
「好，我馬上去訂。」
*****
回到宿舍已經十點，陸泱泱洗洗直接就躺了。
若是以前，她一躺下，寢室里的後宮們哪怕沒睡，也會輕手輕腳的說話做事，唯恐吵到了她。
不過今天大家似乎有些興奮，並沒有照顧她的意思，陳圓圓開著電腦看美劇，還用的音響。
陸泱泱沒在意，前些日子大家對她的照顧還讓她惶恐不安呢，她又不是什麼小公主，真不需要那樣特殊對待。
現在聽著寢室里鬧哄哄的聲音，她反倒覺得舒服一些。
「姚蜜明天在電影城宣傳新片。」
「她可真漂亮，就是是個票房毒丨葯，聽說這次這電影又撲了，那麼多大牌明星跟她搭戲呢。」
「她背後金主是誰啊，肯定是真愛。」
於倩和圓圓嘰嘰喳喳的討論八卦，陸泱泱對這些都沒有什麼興趣，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意識模糊，思緒也逐漸飄遠。
陸泱泱從小就受男孩子歡迎，但她對那些男生真是半點兒興趣都沒有，她十八年來就經歷過一次刻骨銘心的心動，只不過，那心動的對象略有些奇葩。
高三畢業他們班上的同學組織了一場野營，在郊區一個挺有名的山溝里，哪曉得那天夜裡突然下了暴雨還出現了泥石流，她差點兒就被沖走了。
暴雨傾盆，狂風嘶吼，她死死地抱住那棵大樹，在風雨中飄搖。她知道自己不能鬆手，一旦鬆手，她可能就活不成了。她抱緊的那棵樹本來並不粗壯，她一直擔心那樹會被泥石流連根拔起，然而它並沒有辜負她的希望。
狂風暴雨，它巍然不動。
陸泱泱不知道自己堅持了多久，她只記得她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她彷彿看見自己面前的小樹變成了蒼天大樹，它周身散發出綠瑩瑩的光，它蒼翠的樹冠替她遮風擋雨，讓她感覺不到了雨水的冰涼。
陸泱泱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棵樹，她深深地紮根在泥水裡一動一動，哪怕手上已經失去了環抱的力氣，依然沒有挪動分毫。
後來，他們獲救了。
十幾個同學都還活著，只不過有兩個受了重傷，陸泱泱也發了高燒，她養了一個多月身體才康復，之後還產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譬如說總覺得自己是一朵花，喜歡曬太陽，而且怎麼都曬不黑，越曬越白，越曬越美。
她喜歡跟植物呆在一起，更喜歡看大樹，那段時間，她都想把自己埋土裡了。
於是她還在媽媽的安排下做了半個月的心裡治療，這就是她沒有參加軍訓還晚那麼久去學校報道的真正原因。只不過那時候她還沒有散發濃郁的香氣以及有強烈的生理需求，若是在家的時候就有，且被媽媽發現的話，陸泱泱覺得她可能會休學。
她有很多次晚上夢到了那棵參天大樹。
那是她十八年來的第一次心動對象，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心塞。
而這天夜裡，她居然夢到了系草，還真是顆草，大樹腳底下的一顆小青草，不過一尺來高，嫩油油的看起來挺萌的，明明是一顆草來著，陸泱泱潛意識裡就覺得那是徐文錦，她還伸手摸了摸草尖兒，跟狼外婆一樣笑著說，「我給你削個蘋果啊……」
然後她就醒了。
陸泱泱臉色潮紅，她吸了吸鼻子，只覺得香氣微濃。
不過是夢見了顆草，卻像是做了個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