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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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ga
她連忙穩定住情緒,恢復到鄭長寧的舞風裡,一邊觀察高弘和徐桂。
踏著節奏和鼓點,夏舞雩趁著從徐桂面前舞過的機會,水袖拂過徐桂的酒樽,沾了點酒水。
接下來正好是個以袖掩面的動作,夏舞雩揚起水袖,貼著雪腮滑過鼻端,也就嗅到了這酒水的味道。
呵,是砒.霜啊,還是濃度很高的砒.霜。
眼底有尖銳的冷笑浮現,夏舞雩蓮步退開,倒有點想知道,那個給徐桂下毒的宮女是誰派來的。
雖然不甘心自己的仇人被別人搶了先,不過,她的時間有限,既然徐桂必死無疑,那接下來,她就全力對付太子吧!
快速旋轉著,她像是一朵冰清色的荷花的金碧輝煌的仙池裡綻放,在從樓詠清面前舞過時,對上他探究的眼神,心中不免驚慌。
她知道自己是露餡了,卻不會放棄接下來的計劃。夏舞雩隨著舞蹈的編排,終於到了高弘的面前。這瞬間,她笑了,從面紗下的唇角到那一雙妝容濃艷的眼睛,都綻放出無與倫比的冷笑。
很冷,卻勾魂攝魄,讓高弘移不開眼睛。
她笑著錯身而去,用餘光掃了眼痴痴盯著她的高弘。
太子殿下,你去死吧!
一舞結束了,夏舞雩在官妓們的簇擁下,匍匐於地,水袖迤邐在身前,像是兩汪清澈的淺溪。身下的地毯是鮮紅色的,襯托冰清色的水袖,紅的更紅,清寒的也更清寒。
她起身,與眾官妓向英宗和后妃們行了萬福禮,施施然退去,剛從後門離開,就看到冀祥豎起的大拇指。
「棒,真的很棒,大家都辛苦了,去偏殿休息吧!」
夏舞雩沖著他頷首致謝,去往偏殿。
她在安靜的偏殿里找了個角落坐下,離官妓們遠遠的,低下頭將整張臉掩在袖子里,頃刻間,大滴大滴的淚水淌落下來,將袖子一寸一寸的濕透。
她成功了,她終於做成了。
沒有人知道,她在舞到高弘面前的時候,心裡有多恨,又有多緊張。
在進宮之前,她都打聽過了,中秋佳節賓客們飲用的酒水,是用宮苑裡栽植的桂花釀製的桂花酒。
桂花酒無毒,也不曾有人將它作為毒.葯的配料。
但是,夏舞雩卻運用自己的調香術,研究出了讓桂花酒變成毒酒的法子。
她成功了,她將事先做好的一塊香餅熏在左袖上,這香餅的配料獨特而安全,卻逢上桂花酒就會變成劇.毒。她用笑容吸引高弘的注意,而將左袖浸入他的酒樽,把他的佳釀弄成毒酒。
她成功了。
現在,她的兩隻袖口上,一隻沾著砒.霜,一隻沾著桂花釀的毒酒。而袖子的上沿,沾著她不斷流出的眼淚,被花了的胭脂水粉浸染出污痕。
她成功了。
她終於成功了。
致使蓬萊國淪為廢墟的五個罪魁禍首,這五個屠戮她家人、奴役她子民的號召者和執行者,她終於將他們殺盡了!
回想這十六年,從四歲的國破家亡,她被人從死人堆里撿走,到多年的辛苦鑽研,為了制香甚至幾次差點將自己毒死,這條充滿凄苦和仇恨的路,她拖著傷痕纍纍的身心,走了十六年。
為的是什麼?
為的只是心裡那瘋魔一般的執念,為的只是銘刻於骨髓深處的那一股股血海深仇!
如今,這條路是不是走到盡頭了?蟄伏在黑暗中、像是蛹一樣艱難歷變著的她,是不是終於能破繭成蝶了?
父皇、母后、哥哥、姐姐、瓏姨……
你們看見了嗎?
看見我一步一步的將仇人送去地獄了嗎?
你們的在天之靈定會為我驕傲的吧,我不愧對自己的封號,我是蓬萊最尊貴的公主,我擁有皇族裡最尊貴的封號——
雩風。
纖弱的身子顫抖著,女子抽泣著,漸漸失去力氣,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她轉過臉,不讓任何人察覺到她在痛哭。從衣襟里拿出一塊乾淨的帕子,用這雪白的帕子擦掉她的淚水。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等,等著廣陽殿出現驚.變和噩耗,等著中秋佳節成為高弘和徐桂的祭日!
等待的時間是焦灼的,夏舞雩漸漸幹了眼淚,半歪著身子靠在牆上,面紗下的唇一張一合,帶著悲哀和欣喜,念起了童年時瓏姨教給她的詩。
「嗷嗷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她坐在瓏姨的腿上,被瓏姨抱著,她的一雙小手被瓏姨溫柔的拿住,和她一起有節奏的拍掌:
「成禮兮會鼓,傳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與。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
眼淚再度不受控制的流淌下來,順著雪一樣白無生氣的面頰,一滴一滴,悄然無聲落下。
大仇得報,她便是孤零零的一人了,從此她將在漫長而無趣的生命里,回憶那短短四年的美好過往。
那些「鼓瑟鼓琴,和樂且湛」的過往,抵不過「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的滄桑和悲哀;那些「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的繁華夢境,也成了「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的孤獨幻念。
從此,她將在花開花落間,像個行屍走肉一樣的活著,悼念那早已塵封在史書中的故園,等著步入死亡的那一天。
許久許久之後,夏舞雩才發覺,身子都涼了。
冀祥在不遠處站著,官妓們也三五成群的坐著,夏舞雩望一眼廣陽殿的方向,那裡依然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夏舞雩的眼神慢慢的變了。
她覺得不應該。
按時間說,不論是徐桂的砒.霜,還是高弘的桂花釀,都該是早就發作了。此時,他們該是死了的,可為何廣陽殿並沒有慌亂的動靜?
是他們沒有喝酒嗎?還是說,他們發現酒水出了問題?
這樣的念頭讓夏舞雩覺得不安起來,腦海里那些紛雜的思緒收斂了,她起身,走到偏殿門口,望著恢宏的廣陽殿,心裡越發焦急。
冀祥看見她站在門口,還以為她是等不及想回教坊司了,便走過去道:「你別急啊,等宮宴散了,咱家會送你們出宮的,不剩多少時間了。」
夏舞雩看向冀祥,不敢出聲,怕被他聽出聲音,只得點點頭,卻仍立在原地。
冀祥見她執意,也就不勸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偏殿的沙漏里,早堆積了厚厚的一層流沙。
而夏舞雩依然沒有等到她想要的結果。
就在她焦躁的、恨不得衝去廣陽殿看個究竟的時候,殿門口走出了人。
那人是冀臨霄。
夏舞雩微微一愣,接著又看見,冀臨霄身後走出了樓詠清,然後是別的文臣武將。
女眷們也跟著出來,一時之間,階梯上滿是人潮,昏暗的夜色模糊了他們的面目,夏舞雩看不清他們,不知道這些人里是不是還有高弘和徐桂。
明知道他們這是離席歸去了,也明知道廣陽殿並沒有出事,可她卻還是想要衝出去一看究竟。
是心中最後的一絲冷靜,拉回了她。
她冷冷的立在偏殿門口,被青橘的燈火罩在其中,悲哀的、蕭條的,像一個佇立在婆娑黃泉路上的孤魂。
而走下廣陽殿前最後一級台階的冀臨霄,餘光里正巧看見了她。他看過去,不知道那是誰,只看見燈火闌珊處的伊人是那麼失落,那麼悲哀。
良久良久,夏舞雩渾身都冷透了。
她轉過身,漠然的回到偏殿里,看著冀祥招呼起所有官妓離宮,漠然跟著她們離去,朝她們來時的宮門行走。
一行人走過月下樓台,走過月下丹桂,夏舞雩始終走在最後。
當行經某個拐角時,她不見了,冀祥和官妓們都沒有察覺到。
她順著一條小路,往皇宮的客房處跑去,一邊跑,一邊抽出藏在腰帶里的匕首。
這是她做的另一手準備,也是她在進宮前,做的最壞的打算——她原打算,若是下毒失敗被識破了,就持刀撲上去,和仇人拼個魚死網破。
而現在,不知仇人為什麼沒出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沒有喝酒。
按照大燕的規矩,這種大型晚宴結束后,太子是要留宿宮中,第二日再回去的。
既然徐桂她今日殺不了了,那麼至少,也讓她殺上一個,否則,她絕不會離開皇宮!
借著夜色掩映,她飛奔到客房林立之處,持著匕首,打量層層疊疊的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