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小修)
飛機引擎轟鳴,起落架觸地,極速滑過跑道,慢慢停穩。
機場的客梯車隨即開來,艙門打開,架設舷梯,擺渡的機場巴士已經等在階下。
一切就緒,一個帶著墨鏡的年輕男子禮貌地與空乘道別,率先走下舷梯。
……
九重天上,仙氣繚繞,草木參差。
一座大木屋建於其中,屋檐巍峨,壁飾樸素,其上繪有神農氏教人耕種之事迹,這便是天庭的糧倉之一。
神仙也是要吃飯的,所以天庭中這樣儲藏五穀的糧倉並不少見,而這一座是離月老廟最近的。
一位青年男子一身大紅衣袍,舉手投足俊逸風流,正踏過草地往糧倉而來。
「粟望,你可在?」他推開糧倉的大門,倉房內谷香四溢,用麻袋裝好的糧食整齊得碼放在一列列木架之上,他四處張望了幾下,往角落裡一袋被人開了封口的葵花籽走去。
「咯吱咯吱……啪嗒啪嗒……」
只見那袋葵花籽四周散落了一堆葵花籽殼,不時還有殼從袋中被拋出,落在地上。
走近后凝眸看去,一隻通體白毛的小倉鼠正躺在葵花籽中,兩隻小爪子抱著葵花籽,靈活得用牙齒把殼撬開,挑出果肉,拋掉果殼,一顆接著一顆,吃得不亦樂乎。
大概是察覺到有東西近身,他快速拿了好幾顆葵花籽往頰囊里塞,直到把嘴兩邊的頰囊塞得鼓鼓的,與他肥嘟嘟毛茸茸的身體,交相輝映。
他扭扭身子試圖爬起來,可惜倉鼠的腿短手短,身子圓滾滾,伸長腦袋扭了半天也沒翻過來。
男子伸手一把將他從葵花籽堆里撈了出來,道:「你這隻貪吃的碩鼠,又在糧倉里偷吃,本座可是短了你糧食?三天兩頭就往這兒鑽,還盡吃些長膘的。」
粟望仰躺在他手掌上,用兩隻小短腿蹬蹬他的手掌,扭過小身子,前爪好不容易勾到了掌面,一用力,終於翻過身來,抖著鬍子抗議道:「太上老君一來你就把我從窩裡趕出來,我當然要自己來覓食!」
月老大概早就料到了他的強詞奪理,當下也懶得爭辯,把他放到了谷架上,蹲下與他平視,「粟望,你今年幾歲了?」
「九百九十九歲!」粟望回答地飛快。
月老點點頭,「世間妖者滿千歲時將渡大劫,渡過了可得長生,渡不過便煙消雲散。你還剩一年就是大限,如果這一年不順利歷劫,明年的今天,就是你魂飛魄散之時。」
粟望抖抖毛茸茸的身子,從架子上一躍而下,仙氣升騰,一個弱冠年歲的男子立於當下,黑髮如瀑,垂至腳踝,臉上一雙烏黑水潤的大眼睛,兩頰有點嬰兒肥,很是可愛,言辭卻不甚耐煩:「老頭兒,我跟了你九百九十九年了,你幫我擋一下劫難還不是舉手之勞。」
「我說,你也知道自己跟了我九百九十九年了,能不能有點被神仙教化過的樣子,穿好了衣服再說話?」月老上下掃視了一通眼前變成人型的粟望,「身材不錯,不過尺寸有點小。」
「色老頭兒你胡說什麼!」粟望臉一紅,連忙捂住襠部,惱羞成怒道,「有什麼話快點說!」
「我來就是告訴你,這個劫難你得去凡間自己渡。」月老抱臂,一身紅衣襯得他嚴厲中帶了幾分桃/色,「而且本座只有四千八百二十三歲,不準叫我老頭兒。」
變成人形的粟望雙手抱臂,一臉嫌棄道:「小氣。」
「這個你拿著。」月老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個木匣子,遞給粟望。
粟望懷疑地看了月老一眼,見他一臉難得的認真,將信將疑地接過匣子。一打開,丹香四溢,一顆金色的丹藥嵌在紅色絨緞之中,足有核桃這麼大。
「仙丹?」粟望伸手去取,那仙丹卻自己從盒中飛出,金色的丹身上居然長出一雙銀色翅膀,如蜜蜂一般,震頻極快,粟望踮起腳來胡亂抓了好幾下,小仙丹在半空中飛來飛去,劃過數條金色的殘痕。
「嘻嘻,你這隻笨倉鼠,我的速度很快,你抓不到我的。」一個銀鈴一般男女莫辨的童聲響起,居然是那顆丹藥發出的,它圍著粟望飛來飛去,果真速度極快,甚至肉眼難以捕捉。
「別鬧了小仙丹。」月老一發話,那顆仙丹果然乖乖停在了粟望的肩上,月老又說,「粟望,小仙丹會跟你一起去凡界,好好聽它的話,它是你渡劫的關鍵。你在凡間絕不可暴露身份,切記勤于思而敏於行,不可再像在天界一般貪吃貪睡了……」
這是粟望在天界的最後一秒,當月老的話音落下,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連意識也沒了知覺。
……
好多倉鼠的氣味!
粟望睜眼,敏捷地翻身一躲,一腳蹬開一隻撲過來咬他的布丁。
他發現自己又變回倉鼠的樣子,且深陷在一堆木屑中,他回頭,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舔腰上的白毛,那木屑粗糙,剛才匆忙躲避間擦到了他的毛皮。
目之所及,全都是一些剛出月的小倉鼠,錯落在木屑之間,依偎在一起的樣子看似和諧,實則已經有不少倉鼠向他投來了敵意的目光。
那隻布丁被他蹬開后又撲過來,粟望雙腿一蹬,往旁邊躲去,順便騰出只爪子一拍,直接將它拍暈過去。
「啊!小倉鼠在打架!」
粟望豎起耳朵,警惕地左右看看,愣了片刻,一抬頭,一隻胖嘟嘟的手從天而降,避無可避地把他從倉鼠堆里撈起來。
他被拎高了才發現,自己原先身在一個半透明箱子里,箱蓋開著,裡面堆著木屑和幾十隻毛色各異的倉鼠。
把他拎起來的是一個人類小孩,粟望的身體被他用兩隻指頭捏了層皮毛,痛得他爪子亂揮,兩隻小腳丫子連著胖嘟嘟的屁股,在半空中扭起來就像一隻變了形的白毛糰子。
小屁孩拎著他自處亂甩,直把他甩得眼冒金星。
旁邊牽著小孩的女人叫他把倉鼠放下,小孩卻把他捂進懷裡,吵著鬧著要買。一旁的小販連忙推波助瀾,又是說這倉鼠毛色鮮亮品種難得,又是說你家小孩這麼喜歡是有緣,買回去陪他玩玩多好。
粟望「吱吱吱」地抗議,他被捂在小孩懷裡,腦袋悶在小男孩的衣服上,滿頭大汗的小屁孩身上的味道熏得他頭昏腦漲。
最後,他被裝進了一個綠色蓋子透明的烏龜箱里,被小孩拎在手裡帶回了家。
這小屁孩拎著他還不安分,把烏龜箱甩來甩去,又上躥下跳,粟望慌亂得蹬著腳想逃,可惜箱子被封死了,只留了一排細小的氣孔,粟望被甩地四處亂撞,若是普通的倉鼠早就一命嗚呼了。
不行,必須快點逃走。
入夜之後,粟望盯著小孩放進烏龜箱的菜葉子,他左看看右看看,湊上去嗅了嗅。粟望粉嫩的小鼻子上還長了稀疏的白毛,遠看起來白里透著粉,八根白鬍子從嘴的兩邊延伸出去,纖細得隱藏在光線里,若不留意很難察覺得到。
他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咦,好難吃!
「喂,笨蛋倉鼠,你還活著嗎?」稚嫩的童聲響起。
粟望豎起耳朵,直立起來,兩隻爪子收到胸前,在黑暗中呆愣了片刻。
他細心分辨了許久,才找到聲源望過去,果然是那顆小仙丹。
他連忙跑到烏龜箱的邊緣,趴在透明塑料壁上喊,「你快點想辦法放我出去!」
「嘻嘻,你這麼能吃,皮毛油光水滑的,胖成了一隻大糰子,我可幫不動你!」小仙丹圍著烏龜箱飛了三圈,還不忘了品評一番,「這隻透明箱子用來裝你正好,嘻嘻,你一隻修鍊快千年的倉鼠精,難道一點法術都不會嗎?」
「誰說我不會,你看我的體型保持得多標準。」粟望反駁,他驕傲地仰起頭,抖了抖毛茸茸的小身子。
「噗。」小仙丹扇扇翅膀,「既然你的體型這麼標準,就自己出來吧。」說完,一扇翅膀又不見了。
粟望一屁股坐在地上,彎下腰,一邊在心裡狠狠地罵著那顆沒良心的仙丹,一邊舔著自己下身的毛髮。
正在放鬆之際,突然一束光打到粟望身上,粟望驚慌地爬起來,小屁孩把手電筒往旁邊一放,一屁股坐下來把烏龜箱打開。
粟望驚恐地四爪齊飛,往角落裡縮成一團,可還是被他熟練地拎出來,塞進了包里。
「乖乖呆在裡面哦,明天我帶你去幼兒園。」小屁孩一邊拉上背包的拉鏈,一邊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