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章(大修)
將屋裡的話,一字不漏的聽在耳朵里,衛東陽氣得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身為天之驕子,衛東陽打小見到的人,除了皇帝衛候爺數不過一隻手,其餘的人見了他,都恨不得跪著舔到他跟前,不說招惹他,就是討好他,都要小心翼翼的,何曾接連受過這樣的氣,頓時便對尚未謀面的徐婉,噁心到了骨子裡。
心裡冒出的火,頂到了嗓子眼,衛東陽將手上的馬鞭一甩,像頭髮怒的小公牛,衝進了殿里。一腳踹翻地上一人高的青瓷大花瓶,拿馬鞭一指,怒道:「什麼徐婉,什麼訂親……說,你們還瞞著了我什麼……」
屋裡的人見到冷不防出現的衛東陽,俱都愣住了,李眉見衛東陽氣臉都扭曲了,驚憂他憤恨之下,著氣傷了五臟,急得紅了眼眶,哭道:「我的冤家,你急個什麼,你想知道什麼,娘都告訴你,你快散了氣,別傷了身子……」
李眉趕著把衛東陽拉到身邊坐下,替他撫著胸順背,又叫人拿了下氣參湯來,餵給衛東陽喝,衛東陽一腔恨氣全堵在胃裡,那裡肯喝,手一揚,連湯帶碗都掀翻在了地上。
李眉哽咽著連聲叫衛東陽冤家,重新又讓人一氣端了十碗參湯上來,讓衛東陽砸著撒火,嘴裡還心疼不已的說衛東陽:「你生了氣,要打人罵人都使得,只彆氣傷了自個讓為娘心疼……」
人仰馬翻的一通折騰下來,李眉總算哄得衛東陽迴轉了臉色,也不敢再隱瞞,將訂親的前因後果,一字不漏的都說給了衛東陽聽。
「那徐婉,自打來了,得你爹看重喜歡,前些時候,你爹下朝回來,便說要讓你跟徐婉訂親,娘不答應,跟你爹吵了幾回……你爹那脾氣,你也知道,誰拗得過他,娘把攔不住,就把那徐婉宣過來見了見,誰想那丫頭到是個聰明的,話里話外聽出了端倪,回去就跟你爹說她蒲門陋質,堪配不上你……你爹聽了她的話,就改了口風。」
李眉看著衛東陽,一臉憂心的嘆了口氣:「娘也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只是這事,是你爹沒事找事弄出來的混帳興頭……這幾年你又大了,凡事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主意,處處跟你爹勢同水火……若說給你聽了,娘怕你不知又要跟你爹鬧成什麼樣子……你們一個兩個,都是我心頭上的肉,你讓娘能怎麼辦呢?」
衛東陽咬著牙關,恨聲道:「那徐婉是哪裡來下|流東西,叫我同她訂親,她配給我提鞋不配……」衛東陽話未說完,殿外頭,暮地傳來了宮人對著衛候爺清亮的請安聲。
衛東陽剛才連著砸了十幾碗的參湯,西殿里都參味,含笑含真早讓人下了外窗,支起窗欞,給殿里散味。這一聽到聲響,炕上的衛東陽便抬眼從窗戶里望了出去。
只見衛候爺正跨著腳進了殿門,沿著庭院中路甬道,虎虎生風往正殿走來,身側落後兩步,還跟了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少女。
那少女身材細瘦,穿著一身素色勁裝,背後斜背一根烏黑的玄鐵棍,頭上並未像平常女兒家一樣梳髻,而是總攏成一根大辮,尾端系著淺色的頭繩,斜垂在胸前。少女身姿雖然颯爽,顏色卻十分平常普通。
「她是不是就是徐婉?」衛東陽抬手朝外一指,怒道。
李眉看衛東陽的樣子,哪裡敢應合他,只勸道:「你心裡不順,娘回頭叫她來,讓她給你磕頭請罪,好不好……你只乖乖的別當著你爹的面鬧起來,不然又白白吃你爹的打……」
說話間,衛候爺帶著徐婉走進了殿來。
衛東陽儘管在李眉衛候爺跟前頑劣乖戾,但對著外人,那一等一世家公子的氣質教養卻是生在骨子裡的,徐婉一進來,他臉上憤恨神情,瞬時就收斂得乾乾淨淨。
衛候爺走進殿,看到衛東陽居然好好坐在李眉身邊,愣了愣,隨即沒好氣的道:「今天太陽到是打西邊出來,你還知道回家來……」
衛東陽:「……………………」
按住想要跳起來跟衛候爺懟上的衛東陽,李眉嗔怪了衛候爺一眼:「來了家,好話不說半句,就撩他的火做什麼……」李眉說著,視線往低眉順目,站在衛候爺身後的徐婉身上淡淡的掃了一眼。
衛候爺冷哼了聲,到底沒在說什麼,大馬金刀的坐到錦榻上,讓徐婉跟李眉衛東陽見禮。
徐婉垂著頭,上前兩步,對著李眉衛東陽福身施了個禮。她背上背著玄鐵棍,禮數雖沒錯,樣子卻叫人看著怪模怪樣的。
衛東陽懶都懶得看徐婉一眼,眼皮也沒抬一下,李眉雖也不悅,但衛候爺在,也不好做得太過,忍著心頭的不喜,叫了起,讓旁邊的宮人搬錦凳來,給徐婉坐。
徐婉剛坐下,衛候爺便開口對衛東陽道:「小婉一身棍法,使喚得出神入化,我同她商量過了,從明天開始,她教你練徐家棍法……往後不許你再出去胡混……我已經吩咐了侍衛家丁,誰敢私下放你出門,便軍法處置!」說著,衛候爺叫宮人倒茶來,讓衛東陽給徐婉敬茶。
這茶,其實不過是按江湖拜師學藝的規矩,稍微意思個禮數,若是平常換了別人,衛東陽捏著鼻子也就敬了,可惜,打從剛才到現在,衛東陽是一二再,再而三,三而四的讓徐婉膈應噁心了,心裡就一直強忍著沒發飆而已,這一聽衛候爺要他給徐婉敬茶,還禁他足不許他出府,那裡還忍得住,施施然然的把胳膊撐到搭枕上,身子一歪,丟了個眼神到徐婉身上掃了兩個來回,冷笑一聲,涼涼的道:「她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讓我給她敬茶。」
衛東陽輕狂自大的模樣,直把衛候爺氣得肝疼,想要像平日一樣,把人按到腿上揍一頓,礙著徐婉在,不好動手,只得冷笑道:「你那點兔子都打不死的功夫,在小婉手底走不了三十招,她願意教你,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衛東陽呿了一聲,後頭一肚子戳衛候爺心肺話就要冒出來,李眉忙拍了衛東陽兩下,打圓場道:「她們年歲相仿,只是教習棍法,又不拜師,這茶也不好敬的,還是賞個東西的好……」說著,側過首對站在一旁的含真吩咐:「去把我那支金玉步搖拿來,賞給徐姑娘。」
衛候爺聽了,沉吟了下,叫住要去拿步搖的含真,道:「到側殿里,把我放軟鞭的方匣取來。」
含真應了聲,轉身去取了來,打開匣盒,只見裡頭紅綢上,托著根烏黑沉沉的軟鞭,見著亮光,鞭身上不時閃過絲絲金線。衛候爺取出鞭來,遞給徐婉:「你才學騎馬,現在倒不大用得上它,等回頭騎術精益,正好能使……」
衛候爺遞給徐婉的鞭子,乃是東海烏鮫綾所制,烏沉似金,觸手軟玉溫良,衛東陽心心念念,一直想要從衛候爺那裡拿到手,都不曾得,這下看衛候爺居然賞給了徐婉,坐在邊上,氣得簡直要爆炸,恨不得跳起來,當場把徐婉大卸八塊。
徐婉不知就裡,不好拂衛候爺的好意,接了鞭,赦然笑了笑:「謝謝衛伯伯。」
看著徐婉懂事乖巧的樣子,衛候爺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伸手拍了拍徐婉的肩膀,讓人備車,送徐婉回宛香院:「今兒一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早起你先做完自己的功課,已時再到武院去教東陽棍法就是。」
徐婉點頭,曲膝朝衛東陽李眉福了個身,便跟著宮人出了朝陽殿。她一走,衛東陽抬手就將邊上的茶盞,掃到地上,咣當一聲,砸了個粉碎。
衛候爺嘴角抽搐,伸手抓過衛東陽就要打,李眉忙攔住衛候爺的手:「好了,你們爺倆就不能消停些,整日跟個仇人似的……」
「他一身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就是讓你慣出來……」衛候爺瞪眼大怒道。
衛東陽冷笑,拖著聲音,萬分欠揍的火上燒油:「有其父必有其子,歹竹長不出好筍來。」
衛候爺氣了個倒昂,手腕一轉,把衛東陽從李眉身後拎出來,按到榻上,隨手抽出身旁炕櫃花瓶里的雞毛撣子,刷刷刷,對著衛東陽的背打了七八下。李眉急得紅了眼,上前去拽衛候爺的手。
一家子正拉扯成一團,外頭平遠候府的總管事何銘,小跑著進了來,站在殿外頭,喘著氣急稟道:「大少爺送來了八百里加急文書。」大少爺衛東川,可外任著山西都司指揮僉事。
衛候爺臉色一變,顧不得再打衛東陽,扔下雞毛撣子,整著衣裳,大步流星的朝外走:「人呢!」
「就在書房外候著。」
「……去請付連來。」
衛候爺領著何銘匆匆去了,衛東陽從榻上翻身坐起來,咣咣噹噹又是一通砸,將殿里一應古珍器玩,糟蹋了個徹底,抓過旁邊雕花炕几上櫃格里放的軟鞭,就要帶人去找徐婉麻煩。
李眉忙一把將衛東陽摟攔腰抱住,勸哄道:「要教訓收拾她,多少法兒沒有,你跌落身份去跟她計較什麼,明晃晃的把柄做給你爹看見,又討不了好……」
衛東陽聽了這話,轉念回過勁來,才算被李眉哄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