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章(大修)
徐婉尚不知道自己成了衛東陽的眼中釘,肉中刺。回到宛香院,看見徐文正在院子里逗著小狗斑花,抽陀螺玩,揚唇抿出個淺笑。
徐文看到徐婉,立刻撲上前扒住徐婉的腿,歡快的叫了徐婉一聲:「姐……」
徐文因出生時難產的緣故,打小就體弱,今年雖已七歲,長得還不過是個蘿蔔大的小豆丁。徐婉捏起袖口,給徐文擦額頭上的細汗,問道:「今天有沒有好好念書,字識了沒?」
徐文點頭,跑到邊上的石桌上,拿過識字的竹片,把徐婉出門前要他識字的五個字,撿出來給徐婉看。
「乖!」徐婉揉了揉了徐文的頭髮,蹲下身,給他整理散成了一團的衣裳。
徐文拉住徐婉的手,開始疊聲追問徐婉,騎馬好不好玩,她有沒有學會騎馬。
「哪有一天就能學會的東西……」
徐婉笑著把自己在校場里摔下馬的事,說給徐文聽,徐文急了,忙扒著徐婉要看傷口。
徐婉捲起袖子,給徐文看:「沒受傷,跌下馬的時候,讓衛伯伯接住了。」
徐文本來也想讓衛候爺教他學騎馬呢,頓時不想學了。
西廂耳房屋,正歪在床上,眯著眼打盹兒的丫環甘草,聽見院里徐婉同徐文的說話聲,忙整衣起身迎出來:「姑娘回來了……」看徐婉在給徐文重新系衣裳,吊起眼睛推搪道:「小少爺玩起來,瘋得都沒夠,衣裳帶子,我今兒都替他系了五六回了……」
甘草原是大少奶奶房氏院里的二等丫頭,鵝蛋臉柳葉眉,身段妖嬈,因長得好,心中向來素有大志,誰想徐婉徐文一來,房氏冷不防將來她支來了宛香院伺候,前頭幾年的苦熬付之了東流,甘草心中憤恨,伺候起徐婉徐文來,便三兩打魚兩天晒網的,不時還撿些難聽話來,說道刺人。
徐婉勉強朝甘草笑了笑,看了眼西邊將墜的金烏,道:「你去廚下提膳吧。」
宛香院不在候府的后宅,而是屬於衛候爺正書房的一所跨院,原本是當年衛東陽六歲時,衛候爺見李眉把人寵得不成樣子了,特意造出來,要把衛東陽扔進來住的,可惜,英雄氣抵不過美人淚,衛候爺的想法計劃,在李眉的淚眼中士崩瓦解,宛香院就閑置了下來。
因為宛香院屬於書房院落,衛候爺雖不常來這邊,但府中下人,依舊非傳不得進來,所以一日三餐提膳叫水這等事,都得甘草親去廚下吩咐,遞牌子在門口,讓家丁護衛放行。
甘草將嘴一撇,搖著身子去了廚下。
廚房後院里,東院西院的丫環,正都是換著來吃飯的時候,飯廳里嘻嘻鬧鬧,嘰嘰喳喳的吵成一團,在房氏跟前伺候的連翹珊瑚,正坐在桌邊吃飯,看到甘草,忙跟她招手。
甘草讓廚娘將徐婉徐文的飯菜裝子盒,將食盒往隨意往邊上一撩,盛了自己的飯,坐在兩人的身邊。
連翹從懷裡掏出甘草前些日子,讓她替她買水紅汗巾,遞給甘草,道:「今兒你怎麼來得這樣遲?」
「別說了,從早起到現在,忙得氣也沒喘過一口,投上門來打秋風的窮酸,真當自己是少爺小姐了,喝杯茶都要我替他們遞到嘴邊……」甘草信口編了一篇舌頭,接過汗巾,折著收到袖子里,從荷包里撿了二錢銀子給連翹。
連翹聽得搖頭:「到看不出來,徐姑娘也是這樣的人。」
「整天武刀弄棍,不男不女的,看著就讓人心煩……」甘草扒了口飯,冷笑著撒了句惡毒的牢騷。
珊瑚轉著頭四周看了下,掩了口小聲聲道:「你們知道嗎?前頭候爺,居然要讓小世子爺跟徐姑娘訂親呢……」
「你要死了,」連翹沉下臉訓斥珊瑚:「這種謠你也敢造……」
珊瑚急道:「騙你們是小狗,我前兒個不小心聽到大少奶奶說的,不然你們以為,前些日子公主宣徐姑娘過去做什麼……」說著,珊瑚用胳膊肘撞了甘草一下:「要是世子爺真跟徐姑娘成了親,你以後可也要上去了……想當初大奶奶要選人去照顧徐姑娘,大家都明推暗躲的,以後消息傳出來,不知道多少人要悔青了腸子。」
甘草猛的變了臉,一把抓住珊瑚的手腕子,厲聲道:「你說的是真的?」珊瑚叫甘草的表情嚇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甘草回過神來,情知自己的激動了,忙放珊瑚的手,找補道:「別瞎話亂說,就徐姑娘那出身,給世子爺提鞋都不配……」
心不在焉的吃完飯,甘草交待讓人過後抬熱水來,自己提了食盒回到宛香院。
甘草去了廚下后,徐文看到徐婉腰間掛著衛候爺剛給的鮫綾鞭,吵著要看,徐婉解下來遞給他,他拿在手裡,甩了兩下,便拿來抽起了陀螺,徐婉哭笑不得,彎腰給他收拾石桌上的竹片,魯班鎖……
甘草提了膳回來,徐文還沒玩夠,拿著鮫綾鞭子,把陀螺抽得要飛起,甘草最厭煩徐文成天精力沒個夠的動靜,心裡翻了個白眼,快步走到東廂明間里,把膳食放到桌上,將飯菜端出來布好,走出屋來,道:「姑娘少爺趕緊的來吃飯吧。」
徐婉習武,飯量很大,累了一天也著實餓了,收了鞭子,牽著徐文進屋,洗了手,坐上桌,見甘草提來的膳食,一大葷一素菜,兩個半葷小菜,另有半罐黃豆蹄膀湯,量又多又足,眼她跟徐文兩人吃不完,便叫甘草跟她們一起吃。
「沒有這樣的規矩的,」甘草搖頭拒絕:「姑娘不用客氣,奴婢一會兒去廚下吃,也是一樣的。」
徐婉看甘草執意不肯,也不強求,吃了飯,徐文拿剩下的肉片和蹄膀拌了飯去喂班花,斑花撅著腚,吃得哼哧哼哧,徐文摸著班花的狗頭,小老頭似的感嘆:「你就天天有肉吃,我以前都沒肉吃呢……」
不一會兒,廚下的人抬了熱水來,徐婉便讓甘草下去自便,她給徐文洗澡。
看著徐婉背在柜子前,給徐文找衣裳的背影,甘草揚起笑臉走上前道:「姑娘去歇著吧,奴婢來伺候小少爺沐浴。」
徐婉搖頭笑道:「不用,他愛玩水,你管不住他……」
甘草不過表示客氣一句,徐婉不要,她便回了自己房裡,收拾下兀自就睡了,只是睡前,想著珊瑚說的話,對徐婉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在心裡另生出了別的計較來。
徐婉給徐文洗好澡,順便收拾完自己,已經快近二更,徐文卷著被子裹在床上打滾,鬧騰著不肯睡,徐婉上前拍了他一巴掌,把他從被子里揪出來,按到枕頭上躺好。
守著徐文睡了,徐婉替他掖好被角,回屋脫了衣裳,躺到床上,看著頭頂灰白色的帳頂發怔……良久,終於困意絲絲縷縷泛了上來,徐婉呼吸放緩,漸漸睡了過去。
隔天早起,徐婉揮完棍,又演習了兩遍棍法,陪著徐文吃完早飯,給他布置了課業,看看快到已時,便打點換了衣裳,背著玄鐵棍到武院去等衛東陽。
衛候爺戎馬半生,平遠候府收留庇護的霜妻弱子,不下上百,候府文武兩院,便是專門給投奔到府中的子弟,設的私學。
武院傳授武藝的武師,有從戰場上退伍下來的士兵,也有候府的護院侍衛,教的都是實戰之術,沒有一點花架子。而文院上課的夫子,卻是衛候爺手下的第一謀士付連。
到了武院,衛東陽還未來,徐婉便站在武場邊上,看場中的眾人練功,在心裡想著,等過兩月,徐文識完了六書上的字,就要把他送去文院上課……等了許久,漸漸都日影當空,衛東陽還沒個影兒,徐婉驀的想到昨天衛東陽那句『她是什麼東西,也配喝他敬的茶』的話來,輕皺起眉頭,面上露出一絲茫然。
所以是不來跟她學棍的意思嗎?可是,衛伯伯明確說了……
徐婉正遲疑著,公主李眉跟前一個叫含月的二等宮女,領著兩個小丫環,施施然走了武院的大門來。
武院中的眾人,都忙退身避讓開,含月走到徐婉跟前,福了個禮,笑道:「奴婢來遲了,害姑娘白跑到武院來了,公主讓奴婢請姑娘過去公主府教世子爺練棍……」
去公主府?
徐婉想到不久前,房氏和吳氏帶她去見李眉的情形,過去之前,單是梳洗換裝,就花了一個時辰,到了公主府後,又一步三傳,行行停停近兩刻鐘,才進了朝陽殿,在殿外又等候了許久,才被宣進去見到了人。
今天已是晌午,再折騰那麼一通,哪裡還有時間再教習棍術?
徐婉在心裡犯了下愁,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多了些,含月帶著她到公主府,直接在第三層儀門下了馬車,隨後領著她,暢通無阻的直走到了朝陽殿後殿的丹墀前。
只見寢殿的大門半敞著,四周廊下,隔五六步的距離,便站立著一個身著宮裝的奴婢,庭院中左右兩側,擺了好幾排兵器架,上面橫列豎插著好些刀槍劍戟,棍棒長纓,習棍對場地空間的要求不高,徐婉暗自打量了下,覺得在這裡教,也無不可,剛悄然鬆了口氣,就聽含月道:
「姑娘在這裡稍等。」
徐婉點頭,束手斂容站好,含月笑著一福身,從丹墀的側階款步進了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