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四個狗蛋

剛從活人轉變而成的喪屍身體還未徹底死亡,身體內部的器官依然能夠正常運轉。如果這種喪屍吃得太多堵塞了咽喉,你甚至能看到他們打嗝。所以當墨昊然聽到心跳聲時，他並不確定那到底是喪屍還是倖存者。他假咳一聲吸引過來喻川的注意力,用拳頭敲了兩下自己的太陽穴，然後攤開手掌，掌心向下模擬出波浪運動的姿態，這些都是軍隊常規的戰術手勢，前一個動作表示留心、注意的意思，后一個則表示慢行的意思。

喻川一個掙扎在人民底層的小偷,哪裡懂那些。有什麼不能用嘴說啊,非要搞得那麼神秘，他不爽地撇撇嘴,故意道：「怎麼,你腦子進水了？」

墨昊然身手比喻川利落,即使眼睛看不見也比喻川攀爬得更快，此刻正位於喻川上方兩米的位置。他聽了喻川這句明顯是找茬的話,冷冷一笑,一腳踹上吊著喻川的那根繩子。喻川驚呼一聲,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才穩定住自己的身形。他見墨昊然已經翻進了天台的圍牆,惡狠狠地齜了齜牙，也跟著他跳進去，腳都還沒站穩就招出一道雷電劈過去：「這是還你的！」

墨昊然偏過頭，雷電以厘米之差擦過了他的發梢。

「啊！」天台響起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喻川和墨昊然顧不上內訌，全都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卧槽……」喻川張大嘴，表情宛如夢遊。他和討人厭的大少爺是不是不小心跑錯劇場了，這是什麼鬼啊。

「活人？」墨昊然在向喻川詢問的同時將槍對準了發出聲音的地方。

「別、別殺我，我不是怪物。」說話的人是一個還沒有桌子高的小女孩，她縮在天台的角落裡雙手捂臉，身後的雪白翅膀則顫抖著包裹著自己小小的軀體。

「是個長了翅膀的小孩子。」他們前天來的時候沒見過一個活人，這個女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喻川保持著警惕，惡聲惡氣地質問那個小孩子：「說，你怎麼在這裡？不許扯謊！」

女孩抖了一下，帶著哭腔結結巴巴地回答：「爸爸媽媽一直沒回家，我，我餓壞了，想出來找東西吃。但是路上到處都是怪物，他們好可怕，想要吃，吃掉我，我就突然長出翅膀飛起來了，我不敢落地，就一直飛一直飛。我肚子好餓，沒力氣了，就掉下來了。你們別殺掉我好不好，我真的是個人，嗚嗚嗚，我不是怪物，我不吃人的。」

「哭什麼哭，老子又沒對你怎麼樣。」喻川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還是竭力保持著惡人的兇相，他從背包里找了個小孩子最喜歡的巧克力扔過去。「你不是餓了嗎，給你。」

女孩從指縫裡見到掉落在自己腳邊的巧克力，肚子配合著咕嚕叫了一聲。她看了幾眼墨昊然和喻川，飛快地撿起巧克力撕了外包裝，狼吞虎咽地吞食。她吃得有些急，不小心噎住喉嚨，捶著胸直咳嗽，正巧眼前出現了一瓶擰開了蓋子的礦泉水，她便急忙拿起往嘴裡灌。好不容易衝下了巧克力，女孩舒了一口氣，突然想到礦泉水是怎麼出現在她眼前的？她透過翅膀的縫隙往外一看，嚇得尖叫了一聲。原來是喻川趁她吃巧克力的時候蹲到了她身前，她一往外看就看到了他那張一點都不友善的臉孔。她瑟瑟發抖地捂住自己的整張臉，可憐巴巴地說：「別看我，求求你了。」

「哎喲，小丫頭片子還知道愛美了。老子早看到了，現在遮有意思嗎？」他弔兒郎當地挖了挖耳朵。

淚水湧上小女孩的眼眶，她抽了兩下鼻子，兩行淚水刷地流下胖嘟嘟的臉畔，嘴上只是一個勁地念叨：「別看，別看我……」

除了身上多了兩隻翅膀，女孩的面容也發生了異變，她的眼睛不再是人類眼睛的形狀，變成了極為標準的圓形，瞳孔變得極大，幾乎佔據了整個眼睛，眼白則變成了鮮艷的紅色，只是因為範圍很小，所以看上去並沒有恐怖的感覺，反而因為女孩怯生生的眼神透出幾分乖巧的模樣。

「哎呀，得了得了，老子奇形怪狀的喪屍看多了，你這樣還嚇不了我。你看那邊那個長了張「誰踏馬都欠我二萬八」臉的叔叔，他是個瞎子，根本看不見你，你有什麼好遮的？」喻川硬生生地撥開女孩的翅膀，拉下她的手——女孩掙扎的力氣對他來講就像是蒼蠅一樣——粗魯地擦掉她臉上的淚痕。他是把女孩的淚水擦乾淨了，但是女孩的臉也被他擦出了兩道紅痕，疼得她直抽氣。眼看女孩皺著眉頭就要因為痛再次開哭，喻川心說：這他媽就有點尷尬了。還好這時候他腰間掛的對講機響了起來，女孩被吸引走了注意力，倒是沒有再流眼淚。

「你們清理乾淨了沒？」對講機里傳來老趙沉穩的聲音。「朱珠說喪屍聚集得太多，她要被臭死了。」

「這上面沒喪屍，就一個變異了的小女孩。我看她好像進化成了天使。」

「不是天使，是鴿子。」小女孩搖了搖頭，從嘴裡發出一聲跟鴿子一樣「咕咕」的聲音給喻川聽。

「哈哈哈，你這丫頭挺有趣的啊——趙叔你幫朱珠弄好繩結吧，好了說一聲。」喻川忍不住笑，他關了對講機，又從背包里掏出了幾個吃食，一股腦地塞給女孩。「我叫喻川，那邊那個瞎子叫墨昊然，你叫什麼？」

「我叫蓉蓉。叔叔，這些全都給我吃嗎？」她咽了下口水，充滿期待地看向喻川。

「你就放心吃吧。」喻川拍了一把蓉蓉的肩膀，起身走向天台的圍牆，等老趙給朱珠綁好繩子以後就跟墨昊然一齊合力將朱珠往上拉。朱珠重量很輕，他們兩個大男人拉起來壓根就不費勁，喻川一邊拉一邊還有精力嘲笑墨昊然：「我聽說有錢人都有點怪毛病，你的毛病是幼兒恐懼症？我看你剛才站得挺遠的嘛。」

墨昊然平靜地回擊：「萬一那是個陷阱，站在那個位置你的血就濺不到我的衣服上了。」

「呵呵，真不知道朱珠為什麼會跟你這種冷心冷肺的人在一起。」

「她跟不跟我在一起跟你有什麼關係？」這個小流氓是看上了朱珠？墨昊然面上不顯，心裡卻閃過一絲不快。

「好歹也是患過難的同伴，我這個人同伴愛十足行不行？」喻川昂起頭，挑釁般的露出囂張的笑臉。

「……」腰上掛著繩子整個人橫著吊在半空中的朱珠默默聽著頭頂兩人的爭執，終於忍不住小聲插|了句嘴。「你們能不能把我拉上去再吵架，我還像頭死豬一樣吊著呢。」

墨昊然和喻川的臉上同時露出尷尬的神色，連忙將她拉起來，途中還因為爭搶著去拉朱珠的手，害得她差點掉下七樓，還好後面的老趙拖了一把朱珠的屁股，不然朱珠就真的變成一灘小餅餅了。

「暫時別跟我說話，我心累，謝謝。」朱珠徑直走過心虛的墨昊然和喻川，跟那個縮在牆角吃東西的小蓉蓉蹲到一起。

「姐姐，你吃嗎？」蓉蓉的肚子沒那麼餓了，就想起了老師平常教育他們的話「要友愛，要懂得分享」，十分大方地邀請朱珠一起吃東西。

「他都給你什麼啊，這些壓縮餅乾就管個肚飽，一點都不好吃的。」朱珠從自己包包里拿出一大堆水果罐頭和高熱量的糖果，她包里別的吃食沒有，零食管夠。

「哇，謝謝姐姐。」蓉蓉將喻川給她的壓縮餅乾珍惜地放進自己的小黃鴨挎包里，眉開眼笑地張口咬住朱珠餵過來的黃桃塊。「真好吃。」

「你叫我朱珠姐就好，小蓉蓉，姐姐問你，你在這裡的時候有沒有聽到狗叫或者看見一隻棕色的大狗狗呢，他長得很大，大概有一米八那麼長吧。」

「好大的狗狗。」蓉蓉瞪大了眼睛，然後搖了搖頭。「沒有，我只看到很多可怕的怪物，然後就一直躲在這裡。這個醫院很奇怪，讓我的頭暈暈的。」

朱珠在下面的時候聽老趙給她講了蓉蓉的變異，她的變異方向是鴿子。鴿子是一種常見的鳥類，他們飛行速度快、記憶力和視力都非常優秀，依靠雙眼中間凸起的部分感知地球磁場辨識方向，即使千里之外也能準確無誤地返回築巢處。朱珠虛虛拂過蓉蓉雙眼中間那塊鼓起來的皮膚，垂下雙眼沉思。蓉蓉覺得頭暈，很可能是這裡的磁場異常，擾亂了她的感知器官。

老趙知道自己長得嚴肅，最不討小孩喜歡，於是便蹲下來減小自己身高所帶來的壓迫，放柔了聲音問話：「小娃娃，你全名是什麼，還記得家住在哪裡嗎？」

蓉蓉害怕地往朱珠身邊縮了縮，奶聲奶氣地回答老趙：「我叫張曉蓉，我家在白海區的禮縣，媽媽教過我，還說我走丟了就把這個給好心的哥哥姐姐們看，讓他們打電話給媽媽。」她從小黃鴨包包里掏啊掏，掏出一張寫著電話號碼和家庭住址的紙條。

「張曉霞是你什麼人？」張曉蓉名字跟張曉霞類似，同樣住在禮縣，不免讓朱珠有些在意。

蓉蓉抬起頭看向朱珠，眼眶迅速泛起紅色，大聲哭了出來：「姐姐，姐姐死掉了！」

「怎麼會！許韶華和白靖宇不是跟他們在一起嗎？」朱珠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