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大婚
此為防盜章
若蘭:「……」
起初慕容澤想教她防身的拳法,倘若遇到什麼歹人,哪怕赤手空拳也能保護自己,若蘭卻執意要學習劍術,她覺得仗劍江湖比較有俠義風範。二人僵持不下,林昱恰在此時經過,就對若蘭說,姐夫我也會些劍術,也可以教你,慕容澤立馬就範。
慕容澤以為她只是一時興起,就隨意教了她幾招劍法,若蘭左右揮著他送她的小木劍,裙角輕揚,靈動跳脫,像只飛舞的蝴蝶。
隔日慕容澤打著哈欠來到他們練武的空地上,跟前的倩影讓他眼前一亮。今日的若蘭跟以往很是不同,她今日沒有穿那身碧色裙裝,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套湛藍色夾襖樣式的衣服,前襟上飾以祥雲和大塊的蓮花花紋和同色盤扣,腰間是一條與花紋同色的腰帶,下擺只到膝蓋,腿上著褲,腳下是一雙黑色絲絨平靴,似男裝卻又貼合女裝腰身的裁剪手法。她將披散的頭髮盤於頂,挽作一個男子髮髻,用跟她衣服顏色同色的湛藍色髮帶系住,腮邊兩綹秀髮平添誘人風姿。
「我時常穿的衣裙練劍時太礙事了,我就讓阿姐幫我做了這件改良的男裝,我穿上真的好喜歡啊,可是阿姐只允許我練劍的時候穿這麼一小會兒。」若蘭欣喜著轉個圈給他看,慕容澤竟看得呆住了,若蘭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幾下他才回過神來。
這時若寧右手挾著一個針線籮筐,正從旁邊的游廊下走過,若蘭朝她擺了擺手說:「阿姐,你也跟我一起學劍好不好。」
「一個姑娘家成天舞槍弄棒的,看日後哪家的公子肯娶你。」若寧來到她跟前,從籮筐中拿出一角布料在她身上比了比,嗯,這塊料子跟若蘭挺配的,可以做件棉衣留著天冷的時候穿。
若蘭不以為然道:「我找個比我厲害的嫁就可以啦。」
慕容澤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眸中隱約有流光浮動。
從那之後,若蘭習劍一日比一日刻苦,一招一式越發有模有樣起來,慕容澤也不再草草敷衍,依照她的體質和優勢,研究了幾套適合她的劍法,讓她每日修習。智允沒有課業的時候,也會來這裡跟著她比劃幾招。那個小木劍也天長日久地掛在了若蘭房中的牆壁上,因為他找了城中最好的打鐵匠給她鑄了一把溫潤又不失力道的月刃劍。
一日,林昱和若寧姐妹三人在花廳吃茶,林昱問起若蘭的劍法練得如何,她拈起一塊雲片糕放在口中,邊嚼邊說:「你們不知道,他讓我叫他阿澤哥哥,你說,一個二十多歲的老男人讓我叫他阿澤哥哥,害不害臊,哈哈哈哈……」
此時,剛剛邁進門檻的一隻腳頓住,目光順著那隻金地緙絲的雲靴往上,慕容澤原本沉肅的臉霎時拉得更長了,這邊姐夫淺淺的笑意也僵在半空。本來只是她隨口而出的無心之言,沒想到不但被正主逮了個正著,這邊一竿子還打倒一個比慕容澤更老的「老男人」,若蘭剛欲開口補救,嘴巴里的雲片糕差點掉了出來,只好用手給捂了回去。
若寧用手帕掩口笑了笑,就起身拉起若蘭道:「我昨日給你做好了件衣裳,隨我過去試試。」
阿姐果然不會袖手旁邊,若蘭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感激涕零得隨著若寧一道出了花廳。
慕容澤沒好氣地坐在椅子上,拿起丫鬟奉過來的茶咕咚喝了一口,抬手摸了摸麵皮向林昱道:「我有那麼老嗎?」
「小孩子無心說說的,不必當真,說正事吧。「林昱命丫鬟小廝都下去,房門也讓人關了起來。
慕容澤直接開門見山問道:「林兄今日讓我前來,可是要與我說那忘憂散之事?」
林昱正色道:「慕容兄果然是爽快之人,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慕容兄可知,譚有貴在入獄的第二天便猝死在獄中。」
慕容澤思索片刻,道:「看來林兄與我所想如出一轍,譚有貴並非真正的始作俑者。」
林昱微微頷首:「正是,那回春堂是譚有貴開的沒錯,我想當初他開藥鋪的目的只是為了經營忘憂散,不然他也不會耗費巨資在南洋開闢一座荒島來種植忘憂草。如此說來,他數月來每日命人往城內井中投放忘憂散一事,便有些說不通。但凡商人,無不削尖了腦袋想謀取高額利潤,任憑譚有貴再老奸巨猾唯利是圖,也不會做虧本的買賣。物以稀為貴,他只需要賣給富家子弟達官顯貴,便可哄抬物價獲得豐厚利潤,普通百姓並沒有足夠的銀錢購買昂貴的忘憂散,完全沒有必要耗費心力往井中投放忘憂散,做無謂的浪費。」
慕容澤抬手撐著腮幫子,斂眉傾聽,「如此說來,這幕後之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譚有貴的手,達到自己不為人知的目的。」
林昱道:「慕容兄可曾聽過試藥一說?水雲寨上一任的成老幫主想必你也曾有耳聞,他晚年懸壺濟世,對藥理如痴如醉,在瘟疫橫行之時,更有以身試藥的壯舉。」
慕容澤微怔,難以置信地問道:「林兄之意,是說這幕後黑手是要讓城中百姓試藥?」
林昱站起身,負手在房中慢慢踱步,神色凝重:「這忘憂散作藥用由來已久,但是其副作用卻鮮少為人所知。那日我從回春堂的夥計手裡截獲了一袋尚未投灑的藥粉,裡面除了忘憂粉之外,還有其他幾味補藥,經改進研製,使其可以溶於水中。」
少頃,又道:「能讓揚州首富聽命於他的絕非一般人,此人非富即貴,更有可能是朝堂之上大權在握之人,而且此人的勢力絕非你我能動搖了的。聽說你的皇帝老爹想學那秦始皇尋求長生不老的仙藥,當時朝中文武百官皆上表陳詞再三勸阻,後來便不了了之。」
慕容澤心知肚明,父皇沉迷煉丹養元之術由來已久,當年母妃正是因為極力相勸,才被父皇一怒之下打入冷宮數年。雖然尋仙藥一事沒有被認可,但是朝堂之上也不乏有投其所好暗中逢迎之人,父皇此舉,恐怕與此事脫不了干係。
房中靜默片刻,林昱繼續道:「父親已經將譚有貴私自種植售賣忘憂散,並往城中投灑忘憂散危害百姓一事,擬了一道奏摺交給皇上,皇上看后大怒,當即下旨查封譚家,將譚家上下所有財產悉數充公,光是往汴梁運送金銀的船隻就有十餘艘,你這皇帝老爹可是賺了個盆滿缽滿。」
慕容澤不由得震怒,拍案而起:「父皇失察,如此草菅人命,視百姓性命如同兒戲,應當嚴查幕後主使,揪出來正/法。」
林昱搖頭輕嘆一聲:「那幕後之人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估計他也早就想好了退路,讓譚有貴當替罪羔羊。同時,在父親管轄的地方出現此類事情,如不及時發現並且制止,釀成大禍,恐怕父親難逃治理無方之罪。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此事無論成敗,最大的受益之人只會是那幕後之人。」
慕容澤神色稍平,搖頭嘆道:「確實,此事若繼續查下去,牽連甚廣,朝堂之事,本就牽一髮而動全身。不知令尊大人怎麼說?」
「父親只說靜觀其變。」
慕容澤道:「果然,姜還是老的辣。」片刻,又略有所思問道:「不知林兄將此事和盤托出,意欲何為?」
林昱上前拱手躬身,「昱與父親都覺得殿下正氣凜然,他日定有一番作為。希望殿下心明澄澈,不入污濁之流。」
慕容澤微笑,拱手回禮道:「廷澤榮幸,能得林兄一片肺腑之言。」
他將女子放到庭中的石凳上,而後邁入中庭,果然見另一位碧衣女子巧笑嫣然立在月光之下。
「公子,小蓮今日特意前來向公子道謝,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小蓮的救命恩人。」碧色女子福身向林公子施了一禮。
「小姐不必多禮,在知府管轄的地界如若發生冤假錯案也是家父的過錯,在下還要感謝小姐給我們糾正的機會。」林昱上前扶住女子的手臂,阻止女子福身的動作。眼前的女子面色緋紅,他的目光落在扶住女子柔荑的那隻手上,不覺一陣尷尬。月光下二人就這樣對凝視著對方,良久無語。
「姑娘好水性。」過了許久,林昱突然道。
「什麼?」女子不由愣了一愣,朝林昱身後張望了一下。
林昱微微一笑:「唔,我是說小姐可是在等蓮花池裡的那位姑娘?」
女子雙腮羞紅,頷首道:「既然公子已經瞭然,我也不必再隱瞞公子了,小女子乃是那江老兒之女江若寧。公子當日落水之時,若寧正在附近的蓮葉叢中採蓮,聽到公子落水便入水相救。後來聽說公子派人在蛟河河畔尋找當日救人的美貌女子,若寧誤以為公子是那放浪好色之徒,故而避之。後來父親被人誣告入獄,生死未卜,只因家中貧寒,無銀兩為父親奔走,又無親戚可依靠,萬般無奈之下若寧才出此下策,以小蓮之名請公子幫父親翻案。公子在蓮花池看到的那位姑娘正是舍妹江若蘭。」
林昱疑惑地問道:「在下還有一事不明,府中雖然算不上戒備森嚴,但是憑你姐妹二人是如何進來而不被發現的?依在下看來,你姐妹二人並無半點武功。還有,姑娘如何對在下的行蹤如此了如指掌,就連我每逢月圓之夜就到蓮池庭中賞月的事都知曉,平日里沒有我的允許旁人是不能擅自進入那座庭院之中的,連打掃的下人都只能在白天固定的一個時辰在那裡停留。」
「公子向來不常在家,對府中的下人定是很少留意。後院之中負責府中掌燈之事的人正是我家鄰居劉嬸,府中各個庭院每日取用多少燈油蠟燭皆記錄在冊,在月末的時候交給管事查看以便進行採買事宜。每逢公子在家,十六那日負責打掃那座庭院的下人就會發現燈油燃盡,劉嬸就會吩咐丫鬟添一添那裡的燈油,因此得知每月十五月圓之夜必然有人在庭中房裡過夜,而能進出那裡的只有公子一人,所以能推斷公子必會在十五那日出現。那座庭院本就建在公子的居所枕星苑的後面,且只有走廊這一個出口,穿過走廊便到了這裡,所以若寧就在此等候公子。這兩月每到十五前後我們姐妹二人就托劉嬸在府里找些臨時漿洗的活計,這幾日就住在府中的下人房裡,明日做完最後一天就要回家了。今夜我們本不該來打擾公子,但是不來向公子道聲謝實在是過意不去,還請公子見諒。」
林昱邊聽邊頷首微笑。
若寧說罷,突然眼睛一亮:「不知舍妹若蘭現在何處?」
林昱將若寧帶到蓮花庭院中,見若蘭仍然昏迷地趴在石桌上,若寧將她扶到下人房中,給她換了身乾淨衣裳。翌日黃昏二人跟管事結了漿洗的錢,就回家去了。
隔日,若寧收到張嬸帶來的一封書信,寫信的人正是大公子林昱,信上說與若寧約在七里湖,有要事相商。
林昱一大早就來到七里湖,遠遠看到一個清麗的身影立在河畔,正是若寧。她今日依然穿著一件梨花白短衣,外面是一件碧色直領對襟的窄袖長褙子,袖口和領子上都有精緻的繡花,腰間用勒帛系束,一襲白色麻布長裙,行走時款步姍姍,似柳搖花笑潤初妍,更顯清麗脫俗。近看豐頰紅腮,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唇不點而赤,眉不畫而黛。一個簡單的髮髻梳在腦後,發間沒有簪子珠玉之類的配飾,只在耳後別了一朵嬌妍的薔薇花,垂下來的秀髮只用一根碧色髮帶系著。
林昱仍舊雷打不動一身素衣涼衫,手中握一把摺扇。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衣服用料手工都很精細,領口袖口皆飾以同色繁複考究的花紋,加上他丰神俊朗的面容和溫潤如玉的性情,翩然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樣。
「不知林公子找若寧所為何事?」若寧輕輕福身道。
「令尊大人回去已經將近一月,不知現下身體可好些了?」林昱關切地問道。
若寧回道:「承蒙公子問詢,家父雖在牢里吃了不少苦頭,回去之後有我姐妹二人悉心照料,縣衙又送了些撫恤銀子,這幾日已經大好了。」
「昱與小姐已有數面之緣,當不必如此拘泥,不如就互以名字相稱,不知江小姐意下如何?」林昱神色溫和,眼中儘是期盼之意。
「如此,也好。」半晌,若寧答道。
「今日風和日麗,天清氣爽,若寧可願與昱一道散步?」林昱愉悅地問道。
若寧莞爾:「就依公子之意。」
七里湖邊楊柳依依,徐風陣陣,湖面波光粼粼,不斷晃動著細碎跳躍的陽光,樹蔭下立著的兩人宛如一對璧人。
二人走了不多遠,突然有個油頭粉面的富家公子橫在他們前面,後面跟著幾個家丁模樣的隨從。若寧看了那人一眼,心中不禁一駭。
「你這個臭娘們真是不知廉恥,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與男子在此私會,怪不得我幾次上門提親你都裝病不答應,原來早就有了老相好了。」那位富家公子說罷就要上前拉若寧的手。
林昱上前抓住那公子的手腕,稍一抬手就把那人掀到地上,後面的家丁連忙上前把那公子扶起。
林昱揚聲問道:「你是何人?」
那富家公子站起來朝地上啐了一口,挺起胸膛傲然道:「我乃揚州首富譚有貴之子譚仕銘,蛟城知縣那是我叔父,就連那個狗屁揚州知府見到我都要禮讓三分,你這個小白臉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在下林昱,你口中的狗屁揚州知府正是家父。」林昱面上無波,平靜地回答道。
譚仕銘嘀溜著眼珠子,心下暗暗盤算道,這個小白臉有些功夫底子,自己帶的這幾個人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他老子又是揚州知府,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不要惹下什麼麻煩的好,只留下一句『你小子給我等著』,就帶著家丁一溜煙走了。
林昱注視著她,鄭重道:「看此人模樣絕非善類,對今日之事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實不相瞞,自那日我在蛟河落水得姑娘相救,就對你一見鍾情。是吾今日之約害了姑娘名聲,昱願娶若寧為妻,不知若寧可願意?」
若寧心中思付萬千,那譚仕銘是遠近聞名的好色之徒,家中已經有了七八個嬌妻,卻還經常到外面尋花問柳,就連擷芳樓的老闆沁娘都極其厭惡此人。從兩年前花朝節的花神大典見過自己之後,那譚仕銘已經數次上門提親,每次自己都是稱病搪塞過去。自己如今已經十九,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紀,譚仕銘揚言自己必是他囊中之物,以致十里八鄉連個敢上門提親的人都沒有。此番阿爹被人誣告入獄,本來案情疑點眾多卻草草定案,想必也有譚家從中作梗,好讓我去求他。如今若蘭也大了,模樣也長開了些,自己的遭遇勢必會連累若蘭尋不到一個好人家。眼前的這位林公子看起來溫文爾雅,謙恭有禮,還救過阿爹一命,倘若嫁給此人,以林府在揚州城中的地位,那譚仕銘必然不敢再作騷擾,阿爹和小妹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