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話 小藏獒櫻濯
失散數年,彼此牽挂,偶然回首再重逢故人,那種驚喜帶著暈眩,就像我欲尋緣契,緣契已來尋我,緣始緣至皆命里已定。
櫻濯在夏玖川跟前站定,胸膛因情緒激動而劇烈起伏。「玖川。」
「櫻濯,你……」千言萬語,到嘴前都變得微微苦澀,再重逢,曾經的小藏獒已非昨日,鋒芒畢露猶如脫胎換骨。
櫻濯拉低遮面的黑袍,露出堅毅的下巴,跟咽喉處那道猙獰的疤痕。「玖川,我是櫻濯。」黃金城池森林裡,被你所救贖的小藏獒。
眼睛瞄到櫻濯咽喉處的疤痕,夏玖川眼神微閃。自鈴船斷裂,他們被迫分散,他定是受盡苦楚吧。
「櫻濯?」看清來者,荊鳳陽卸下警惕,繼而面露愕然。「玖玖,你要請聞風攬雀閣找的人,難道就是櫻濯?」
「你要找我?」櫻濯微微怔然,眼睛略顯複雜。
「玖哥一直都惦記著你。」回神的沐鳴,感慨緣分的神奇。
櫻濯抿著嘴唇,隨即撩起黑袍遮面。「進樓里再聊吧。」
四人踏進素椿樓,素椿樓一分為二,七青蜀府跟閻凰府同宿。櫻濯領路進到間屋裡,沉默的斟杯茶遞給夏玖川。
沒管櫻濯的忽視,荊鳳陽捋順事情始末,頓時咂咂嘴感慨。「玖玖要找你,而你求府君要找的,就是他嘍?」
「府君?」夏玖川微微蹙眉。「櫻濯他是……」
「他是我七青蜀府的新法將。」荊鳳陽介紹。「一路從百鬼淵殺出,被府君看重,破例提法將職位,算是七青蜀府的新起之秀吧。」
再次瞥眼櫻濯的喉嚨,還有那陰暗死寂的眼睛,夏玖川知道,櫻濯現在的體面,都是他一腳一血印的踏出來的。
「你怎樣?」櫻濯有意遮掩疤痕,那身黑袍自進屋都沒脫。
「挺不錯。」夏玖川淡然的回答。
櫻濯是假啞巴,夏玖川是悶葫蘆,這倆湊一起,那就是話題終結者,沐鳴看的糾結,只能插嘴解釋。「那日鈴船斷裂,我們被救俞子鎮,昏迷數日才醒。後來意欲離開,卻遇到斷蛟峰的事。」
俞子鎮,斷蛟峰,北寒城監獄,黑襄城蚩武樓,沐鳴把一路遇到的事情,全都細細說給櫻濯聽。
「嚯!這事都沒跟我說啊。」荊鳳陽一驚一乍道。「連神宮你們都敢拆,佩服佩服!」
話題到這重新僵住,屋裡的氣氛透著尷尬,沐鳴默默仰臉,對拯救話題無望,荊鳳陽嘆道。「你倆真是,故友重逢哪像這樣。」
「得知你無事,我就再無牽挂。」夏玖川道。
「你現在住哪?」櫻濯問。
「角鵲樓。」
櫻濯聞言微微皺眉。「那是諦袖府和鬼域神府的宿處。」
「黑襄城我們於諦袖府君有恩,他暫護我跟沐鳴周全。」
無語這生硬的話題,荊鳳陽大咧咧的站起。「既然故友重逢,就需得喝酒慶祝,兩位爺,咱們移駕樓底吧。」
「如此甚好。」櫻濯站起,似乎也想結束這尷尬場面。這兩年明明牽腸掛肚,如今重逢,彼此卻是這般尷尬冷硬。
出屋到樓底,荊鳳陽要了整桌酒菜,殷勤的推菜敬酒說笑暖場,櫻濯跟夏玖川彼此都沉默的吃著,誰都沒再跟誰說話,
荊鳳陽咂咂嘴,有種自己很蠢的感覺,索性就閉嘴,靜悄悄的飯桌只剩碗筷碰撞聲,這頓飯吃的荊鳳陽牙酸胃疼。
「櫻濯。」沐鳴出聲打破沉默。「那日鈴船斷裂,你是如何脫險的。」
扒著米飯味如嚼蠟,聽到沐鳴詢問,櫻濯擱下碗筷道。「我躺在塊船板上,隨著海浪飄蕩四日,再睜眼時就在七青蜀府。」
「是七青蜀府的墨徒救得他。」荊鳳陽插嘴解釋。
「偶然一次,我破掉陌璃的幻陣,被她帶走,做了他的侍者。」
「就是挨揍的,璃姐做的幻陣,都由他來實驗,生死憑命。」荊鳳陽繼續顛顛的解釋。「璃姐忒兇殘,他能活著就是奇迹。」
「七青蜀府四年一比,我向陌璃要了名額參加。」雖然付出了些代價。「最後闖百鬼淵,得府君青睞器重,破例讓我做法將。」
「墨徒四府法將位置,向來都是能者居之。」知道他有隱瞞,荊鳳陽也沒說破。「雖有府君青睞栽培,但那也是你有本事。」
「啪!」櫻濯捏斷根筷子,眼睛冷橫著荊鳳陽,滿臉是嫌他話多。
「櫻濯真厲害。」沐鳴一臉佩服。「難怪玖哥說藏獒命硬。」
想起夏玖川總喊他小藏獒,櫻濯眼睛微閃,沒有再言語。夏玖川嗅著酒香,嘴角微揚剎那。「他欠我條命,恩都沒還,怎能死?」
「自然。」櫻濯目光灼灼,也露出抹稍縱即逝的笑。「救命之恩,相護之情,這恩情的確得還。」
「救命之恩,就得以身相許啊。」荊鳳陽嘴賤的慫恿。
「砰!」荊鳳陽被櫻濯跟夏玖川一人一腳踹翻在地。
「哎呦喂,你倆說歸說別動腳啊!」荊鳳陽躺地上嚶嚶痛呼。
「嘴賤是病,得知。」夏玖川冷麵寒鐵道。「否則爛嘴爛心。」
「咦,真狠毒。」荊鳳陽搓搓胳膊打顫。「你咒我啊。」
「荊蠢蠢。」夏玖川撇撇嘴站起。「我跟沐鳴要回角鵲樓了。」
櫻濯迅速跟著站起。「我送你們。」望著櫻濯漆黑的眼睛,夏玖川微微頷首同意。
時間已晚,薄暮漸深,夏玖川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櫻濯靜靜跟著,就像是道影子般,沉默的彷彿要融進風裡,隨時都能被忽略掉。
一路靜默,角鵲樓即到,櫻濯頓住腳步。「我是七青蜀府法將,角鵲樓是諦袖府跟鬼域神府的地盤,我不便踏進。」
知道七青蜀府和諦袖府敵對,夏玖川很理解。「你回去吧。」
「明日我再來尋你。」櫻濯道。
「恩。」夏玖川應聲,轉身欲走,但剛走兩步又站住,片刻沉默后,驀然轉身擁抱住櫻濯。
「!!!」櫻濯瞬間僵硬,欲推不推的,愣愣的僵在那。
「你活著,我甚是歡喜。」夏玖川眼裡露出絲絲笑意。「曾經可憐兮兮的小藏獒,如今竟也生出利爪來。」
「我……」櫻濯僵著胳膊,剛想答話,夏玖川就已撒手,恢復往常的冷若冰霜。「再見。」
望著蕭晉夏的背影,櫻濯仍保持著僵硬姿勢,回味著剛剛瞬間的溫暖,指尖微微顫著,那種複雜說不清道不明。
回到角鵲樓,君子皇正跟房御青僵持著,看到他回來,藍卿趕緊搭話,想要緩解此時的劍拔弩張。「玖川你回來啦。」
夏玖川望眼四周,傻瓜都能察覺到氣氛的緊張。「沐鳴,先出去。」夏玖川拐彎就要帶著沐鳴離開避難。
「站住!」君子皇喝道。「想跑哪去啊!」
「哪裡都沒想去。」夏玖川答道。他就想到角鵲樓外避避,等他們兩府火拚完他再回來。
君子皇嗤聲,顯然是質疑。「你們倆去哪了?」
「素椿樓。」知道有諦袖府墨徒跟著,夏玖川就沒想隱瞞。
「那是七青蜀府跟閻凰府的宿處,你倆到那做什麼?」君子皇皺眉。
「本是想探望荊鳳陽,但卻有意外收穫。」夏玖川坦然道。
「本府君不想聽你的意外收穫。」君子皇粗暴的打斷,繼而囂張的望向房御青。「房御青,看好你的人,否則別怪本君翻臉。」
面對君子皇的囂張跋扈,房御青冷靜的就像沒有情緒的機器。「進角鵲樓時,兩府商議,上四層歸諦袖府,下五層歸鬼域神府。」
「那是本君不在。」君子皇橫眉冷對道。「現在是,上五層歸我諦袖府,下四層歸鬼域神府。」
「你欺人太甚!」鬼域神府的人怒的就要拔劍,諦袖府的也不甘示弱,兩撥人都滿面敵意,場面再次緊張起來。
聽懂他們爭執的內容,夏玖川倍感頭痛,房御青看著像明事理的,這事估計就是君子皇挑的。,這傢伙就是典型的白眼狼。
鬼域神府好心分你宿處,你不懂感恩,還想搶奪地盤,這哪像一府府君,這就是無理取鬧的野匪強盜嘛。
「吶。」被擋著路的夏玖川插嘴。「上四層歸諦袖府,下四層歸鬼域神府,底樓兩府共享。」
「憑什麼!」鬼域神府的唐離不肯。
「底樓連著角鵲樓的樓門,無論誰分幾層,上層樓的人難道就不走樓門嗎?」蕭晉夏問。
剛剛還嘈雜的樓里瞬間噤聲,房御青挑挑眉沒答話。這樣簡單的道理自然都懂,但此次兩府就是都想爭口氣,誰都沒提而已。
「而且。」夏玖川望向君子皇。「即便你分得上五層,難道就不走下四層了,每次出樓都要翻窗飛檐走壁?」
君子皇被堵的憋屈,這道理他當然懂,他就是嫌惡鬼域神府,單純的想要找茬而已。
「就你聰明!」君子皇轉身揮袖憤憤離開。
撇著四周兩府的墨徒,夏玖川摸摸鼻子。『我的確該蠢點。』
房御青望著夏玖川,眼裡閃過一抹意外,傲慢如君子皇,竟能這般容忍這青年,他究竟是何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