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錯了
木秋扭著臉,痛苦地嘶喊著,喉嚨里卻賭著一團東西。上不來,下不去,沉甸甸地墜著,喘不上來氣。
她吶喊,嘶叫,痛苦得無以名狀。想不到吞金竟如此遭罪。特別是最後那個戒指,卡在喉嚨里,像要割裂開喉管似的。她用力喘了兩下,有了鬆動,又使勁一憋,終究沖了出來,「呵」的一聲,一挺身坐了起來,張著嘴粗喘著氣,滿臉的汗。
「小姐,可是夢魘了?」一個圓臉丫頭湊了上來。她一怔:知書?金嬤呢?
知書見她怔怔地,忙遞上一盞茶,體貼地:「小姐,是不是嘴裡發黏?快漱漱,之琴一早沏好的,這會子剛剛好。」
她木木地就著知書的手,抿了一口,吐了,又抿了一口。腦子裡驚駭:這是哪兒?精緻之極的布置,名貴的傢具擺設。這不是她的屋子。她屋裡早就破敗不堪了,這明顯是未出閣的閨秀房間。眼光瞟過一旁的知書,腦子裡轟然一聲:木府嫡女,木瑾的閨房。
有風從窗口吹進,身上微涼,忙緊了緊衣,一怔,觸手滑膩,紫色的絲綢中衣,這料子,不是木瑾最愛的蘭桂坊的雪裡飄嗎?她和木夏幾個只能悄悄在心底羨慕。誰叫木瑾的娘親是富商葉老爺的小姐,嫁妝豐厚。她們的娘親,都是木府的小妾。
木夏、木冬的娘,原來是木夫人的陪嫁丫鬟,後來開了臉,做了姨娘。木春的娘則是木老爺的通房丫頭。娶進葉氏后,才提了姨娘。
至於她木秋的娘,卻是城南倚翠樓的,據說是大著肚子才進的門。
木瑾,是木府的大小姐,只聽這名字,就高下立現。她們姐妹四個,木春、木夏、木秋、木冬。春夏秋冬,還真是省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丫頭的名字呢。不,連丫頭都不如,木瑾身邊有四個大丫鬟,知書,知琴,知棋,知畫。聽著都比她們這正經的小姐要雅緻。
木槿是木府嫡女,平時不大接觸,印象中,這個大姐姐總高高在上。后嫁進昌盛候府,轉年就生了一對雙胞胎,迅速地在候府站穩了腳根。
每次回家,木府都像是迎接貴客一樣,大開中門,木老爺帶著全家老小在門口……
她緩緩地閉了閉眼睛,知書以為她未睡醒,便拿過一個團花大迎枕來,讓她斜斜地靠著,說:「待會要吃晚飯了。小姐可不能再睡了,小心晚上跑了覺。再靠會子吧。」木秋點頭,知書起身到窗下掩了半扇窗,又移了一下屏風的位置,堪堪擋住了吹過來的風,這才去了。
知書一離開,她立馬睜開眼,幾步跳下床,衝到銅鏡前。鏡子里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白凈的鵝蛋臉,一雙丹鳳眼顧盼神飛。左眉心有一顆紅色的胭脂痣。可不就是木瑾?她嚇得倒退了一步。
這是怎麼回事?自己怎麼就成了木瑾了?那木瑾去哪兒了?不對,應該是木秋到哪兒去了?她的心忽地咚咚跳了起來。
門口一聲輕響,她忙跳回床上。有人輕手輕腳掀開帘子走了進來。她閉上眼睛裝睡。
知琴躡手躡腳地近前探了探,見木瑾側著身,似是又睡去了。放下手中的銅盆,復退了出去。在廊下找了張小杌子,靠門坐了,候著。一旁的知畫湊過來,抬了抬下巴:「還沒醒么?知書姐姐說要叫醒呢?」
知琴悄聲說:「你敢去叫?小姐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要是擾了她的興緻……」身音陡地低了下去。知畫吐了吐舌頭,不言語了。
站在窗前的木秋悄悄地退了回去。她躺在床上,心潮翻滾:自己是木瑾,木府嫡小姐。確定無疑。
是老天憐憫她么?讓她重生到木瑾的身上。她伸出手指,十指纖長,細白。十指翻轉,指肚處微微有層薄繭,那是長期練琴的結果。她記起來,木瑾的琴是跟著本朝大家清風先生學的琴。木夫人可是花了每節課五兩銀子的重金,才得以跟著侍郎小姐一起學的,還不算每年給侍郎府送的年節禮。
她抬眼瞧了瞧,果然屏風後有一架琴。她輕輕走過去,琴身暗紅髮亮,看得出是架好琴。她又抬眼四顧,博古架上,擺放的俱是好東西。樣樣精品,忽然,眼睛一眯,看到了一個細頸懸膽瓶。她伸手拿下摩挲著。心裡五味雜陳。
前世,自己出嫁,姨娘送了自己一個瓶子,就與手中這個一樣。瓶肚子上繪的是梅花的圖案。說是木老爺送於她的。當時,她欣喜。沒想到這個瓶子原是木瑾也有一個的。原來,爹送出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木夫人的眼皮底下,抑或都是木夫人拿出來的?
木老爺身為五品同知,俸祿不多,又是在這樣一個清水衙門。可家裡卻養著四房姨娘,眾多僕人。光老太太那就八個大丫頭。
這麼大的開銷,都得益於木夫人。葉氏出身青州富商葉家。商鋪遍布大庸國南邊五個洲,除此還是茶葉皇商。
家裡三個哥哥,葉家對葉氏及其寵愛,三代沒出一讀書的。葉氏嫁於知書識禮的木老爺,葉老爺自覺臉上有光,葉氏嫁過來,可是帶了大量的田鋪的。
木秋看了一會,坐回床上,擁著被子發獃。
外面聽得聲響,知琴與知畫一齊進來。見木瑾已醒,兩人忙一個絞面巾,一個到架子上拿衣裳。木瑾伸著手,由她們擺弄。
知琴見她不作聲,小心瞥了她一眼,見她並無不愉,忙拿過一個小瓷盒來,用小手指尖挑了一點玉色的油來,在手上勻開,輕柔地在她的臉上。
立時,鼻尖一股濃郁的味道散了開來,木瑾鼻子抽動了一下。知琴忙笑著說:「這是前幾日夫人走時拿過來的,說是大舅爺帶回來的。據說是用江里的什麼貝的油熬制出來的,宮裡的娘娘都用這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