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帝國的復仇
伊斯特HB方的佩切涅格人都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這意味著他們能夠在廣闊土地上迅速移動,一個小型佩切涅格部落可以在三十日內從巴爾幹山脈西部完整遷徙到第聶伯河左岸的舊哈扎爾疆界,若是往常,追逐任何一個草原部落都是羅馬軍隊的噩夢。可是現在逃竄的不是零散的牧民部落,而是一個民族。
阿列克修斯皇帝對游牧民的行軍能力並不陌生,他的自信源於敵人逃竄的方式,如果仍有可汗或貝格統一調度,整個撤退行動會被分成許多股,各部落一旦丟下女人,拋棄奴隸,本可以在三到五天內各自與追兵脫離接觸,除了那些行動過於遲緩的少數牧民,大部分最精壯的人口一定可以安全返回北方。
然而斯基泰人如今群龍無首,在對天變的驚懼下,各部貴人和他們戴銀色面具的侍衛最先奪馬逃竄,拋下無數牧民,這些人馬本能地彙集在一起,爭搶著附近最便利的羅馬道路。阿列克修斯在曾屬於帖爾古的遼闊軍營里登台遠眺,遙遙望見潰逃的人群不斷陷入恐慌,羅馬騎兵的超長矛在掉隊的馬背戰士身上一一折斷,不斷有人被掀下馬背,血光閃爍中,撤退迅速演變成無秩序的逃亡。
行軍時,一路兵力越龐大,速度就越慢,消耗的物資也會成倍增加,丟棄大營的游牧大軍用不了多久就會陷入飢餓,他們的成群牲畜已和貝格們奢華的營帳一道,被羅馬人洗劫一空。
羅斯大公當年帶著這些佩切涅格部落南下巴爾幹,憑藉新滅哈扎爾餘威,一舉擊破保加利亞,然而在遭遇羅馬帝國反擊,喪失大部輜重以後,六萬大軍一潰千里,大公本人終為佩切涅格牧民伏殺——看來這次輪到這些佩切涅格狼眼武士親自品嘗頭蓋骨做成酒碗的滋味了。
「泰提修斯,找到帖爾古了嗎?」
「目前只發現一座麾蓋,那邊屍體實在太多了,正在辨認。」
「凱撒離我們還有多遠?」
「還有半天路程,陛下。」麵皮白凈的突厥將軍恭敬答道。
「再等等吧,全軍集結完成以前必須找到帖爾古的屍首,我們打算給塔圖什送一份禮物。」
塔圖什這些叛軍首領或許值不得什麼,但要震懾他的庫曼盟友,帖爾古的頭顱是必備的寶器。
泰提修斯手下大部皆為來自馬利克沙蘇丹的塞爾柱援軍,都是從亞洲深處招募來的剽悍土庫曼輕騎,原本負責守衛米底行省的伊斯法罕王城,由於曾在內戰中支持蘇丹的叔叔卡沃特,被放逐出帝國的中心,加入了冬都巴格達的大維齊爾尼珊·穆爾克麾下,後來又被大維齊爾抽調進蘇丹的四萬六千遠征大軍,參加了凡湖到安條克的戰事,加入羅馬軍隊后,這些土庫曼武士又在小亞細亞擊敗尼西亞蘇丹阿布·卡西姆,基於這樣的戰績,無論泰提修斯還是皇帝本人,都對他們在追擊戰中的表現寄予厚望。
迪拉奇烏姆戰役以後,皇帝無力補充精銳的不朽軍團,於是便以新建的阿貢托普萊軍團加強了重騎兵主力,加上英格蘭人納比特斯麾下那群哮吼的瓦蘭吉蠻族禁衛軍,以及老部下君士坦丁·卡塔卡隆的小亞細亞駐軍科瑪軍團,總算恢復了中央部隊的部分實力。
為了穩妥起見,皇帝還是決定繼續等待凱撒尼基弗魯斯·梅利塞諾斯剛剛收集的西部行省軍隊,雖然在諾曼戰爭中飽受蹂躪,馬其頓與色薩利畢竟是帝國傳統的鐵甲騎兵徵兵區域,再加上不久前小約翰·杜卡斯剛靠西部駐軍打了一場勝仗,阿列克修斯對這支兵力還是頗有期待的。
等到金烏西垂,西方道路上遲遲不見軍隊蹤影,泰提修斯沒從哨探口中得到任何訊息,卻等來了皇帝本人。
「陛下……」最高禁衛長官泰提修斯發現皇帝的手按在自己肩甲上時,差點高叫出來。
「發生了什麼?」阿列克修斯手臂微按,隨口問道。
「不知道,而且看起來馬上要下雨了。」乾坤聽書網www.qktsw.com
皇帝用小時候從奴隸那裡學到的突厥語狠狠咒罵了一聲,泰提修斯仍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他身旁的塞爾柱指揮官卓什第一次聽見羅馬皇帝講自己的語言,嘴角的鬍鬚不禁微翹了起來。
「讓軍隊做好準備,明天隨時拔營。」
泰提修斯行著軍禮,轟然應聲,身上的鐵甲發出一陣摩擦的響動,皇帝平淡話音中的怒意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趄趔。
第二天,泛著血腥氣的軍營在薄霧中蘇醒過來,微雨浸濕的爛泥讓一切變得灰濛濛的,披上皇家首席佩劍鐵衛階級獨有的鍍金盔甲和白色披風后,泰提修斯看起來跟一個傳統的羅馬軍區長官已經毫無分別(軍區長官及其副手一般屬於BasilikosProtospatharios等級)。營帳外,成排的禁衛軍列隊走過,手中抱著包裹大小兵器的牛皮跟馬皮,瓦蘭吉的紅色三角旗也扎得緊緊的,以免被雨水打濕后掉色。
洪亮的軍號聲驟然傳來,泰提修斯側耳傾聽,隨即有些激動地爬上營壁,透過輕煙般的霧嵐,第一個西部援軍士兵的身影終於顯露出來。
幽靈般的紅色披風籠罩著一個遍體精鋼的貴人,頭盔上雕刻的猙獰獅鷲布滿雨滴,愈發輝煌耀眼,然而頭盔的主人卻在對一個穿著簡樸的中年男人謙卑行禮。
「你遲到了,我的兄弟。」
「都是杜卡斯的錯,陛下……」凱撒嘟囔著抱怨起來,卻被皇帝一個眼神止住。
「怎麼不見尼古拉將軍?」阿列克修斯緊盯著凱撒那張被打濕的臉,一點也沒有叫宦官給對方取來新衣袍的意思。
「被杜卡斯家的小子留下了。」凱撒終於找到了機會,立刻大聲答道,「只有喬治將軍和我一道,那傢伙給我們的人馬連一半都不到,中央禁衛軍也被扣下了一半!」
阿列克修斯心底一驚,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小約翰難道要謀反?表面上,皇帝依然不動聲色。
首都如今在兄長伊薩克的牢牢控制下,雖然靠著皇后的幫助,前任凱撒老約翰·杜卡斯有可能突然控制皇宮,將安娜和約翰掌握在手中,但是沒有伊薩克和教會的支持,杜卡斯們只能被圍困在布拉赫納宮中,等待自己回師平叛。
我的手上掌握了帝國最後的精華,巴格達也是我的盟友,約翰·杜卡斯除了勾結諾曼人,還有什麼機會呢?他會蠢到這種地步么?
排除了杜卡斯作亂的可能,阿列克修斯判斷,小約翰一定是有別的事情瞞著自己,他為什麼只讓喬治回來呢?對了,喬治·帕列奧列格的妻子也是一個杜卡斯,尼基弗魯斯這個莽夫顯然什麼都不知道,那麼真相就著落在尼古拉身上。
阿列克修斯瞟了一眼人群中的格里高利·馬夫洛卡塔喀隆——尼古拉的兄弟,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隨即眼神掃向身側的泰提修斯,後者似乎在朝他搖頭。
現在還不是追究的時候,先完成眼前的事,只要消滅佩切涅格人,剩下的敵人自然會一一倒下。
看著眼前這群餓狼般渴望功勞的軍事貴族,阿列克修斯忽然想起一個年輕的凱爾特人,他叫什麼名字來著?記得那對漆黑眼珠里射出的也是同樣的熾熱,或許,這些野心勃勃的年輕人更值得拉攏,他們沒有顯赫的家族可以依靠,也難以覬覦帝國的至高冠冕——這最甜蜜、最可怖的冠冕,愚蠢之輩得之,只會學著沉迷美食,享受愛欲,最終他們都和尼尼微的亞述王一般墮入地獄,帝國也因他們而腐朽衰亡,只有我,只有我懂得剋制慾望,忍受苦難,也不忘妝點輝煌,粉飾太平,我的稱帝或許不符合基督精神,但是只有我才能拯救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