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救人

而這兩位修士的來歷，他們也簡要說了。乃桑方本地門派中人，那門派被黑龍滅了，兩人因為前日有人攪鬧才僥倖逃出生天，對黑龍可謂恨之入骨。

水棲霜摩挲著下巴，同幾人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水晶宮，水牢。

乾瘦的水蛇精和龍蝦精正百無聊賴地用蚌殼下著棋，便見鯉魚精來了，水蛇精眼前一亮，隨即壓低了聲音道：「兄弟，你怎麼來了？」

他知道這鯉魚精雖然天性散漫驕矜，卻因為與那一位同屬鯉魚族的緣故，大王對他也有些賞識，安排他去守三生石，還常能混點丹藥法寶的。這位也算是個紅人。比他苦哈哈地守水牢，成天見著丹藥吃不著好多了。上次那個偷識丹藥的倒霉鬼，已經被大王生吞了。

鯉魚精眸光閃爍了片刻，隨即不滿道：「咋不能來？一塊破石頭，還要成天看著，又不會有人偷了搶了去。什麼人敢拿大王的東西？」

水蛇精有些疑惑，這鯉魚精雖散漫，大王交代的事卻從不敢耽擱，今兒個怎麼……他正要發問，龍蝦精踩了他一腳，賠笑奉承著：「大王神勇無敵，自然沒人敢觸犯大王神威。」

鯉魚精這才喜笑顏開，道：「這才說得像話。咱守那破石頭守得都長毛了，特意拿了酒來，咱兄弟幾個喝一杯。」

他揭開手上酒罈封泥，一股異香瞬間盈滿室。這可不是普通的酒，而是海中鮫人釀的靈酒，喝上一口於修為都有裨益。兩個精怪垂涎欲滴，還有些小妖想湊過來嘗嘗，都被兩妖直接趕走。

水蛇精遲疑道：「……這，這不好吧，咱兄弟還看著丹藥呢，要是不及時給夫人送過去……」

鯉魚精白眼一翻：「鳥！這些天，壓根就沒幾個修士來，更何況，除了甲室，其他牢房煉化慢的很。甲室如今根本沒有修士，其他的，你讓小的們代勞也是一樣的……」

水蛇精嚅囁道：「……這……這怕耽誤了大王的……」

鯉魚精面色一沉，龍蝦精連忙打圓場：「閉藏境的修士攏共沒幾個，前幾天那個崔什麼的強行突圍，掉進虛空，生死不知。這些容平以下的，見姓崔的下場，早安分了。讓小的們看著也不是不行。」

鯉魚精聽見「崔什麼的」，張了張口，最終什麼也沒說，面色還是陰沉沉的。兩精怪一左一右，小心奉承著，又拍胸脯承諾一起喝酒，不醉不歸，這才將鯉魚精哄地有了一絲笑意。

他揮手打發了三兩小妖：「你們，進去看著，有異動隨時稟報。」水蛇精看著妖物覺得有些面生，鯉魚精卻不容他思考，憑空變出三個酒杯，將酒斟滿了杯子，在牢門處，設了桌凳，和兩妖說說笑笑，飲酒作樂，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喝得爛醉如泥。

鯉魚精口齒不清問道：「我……我說，咱大王的……甲室牢房，咋還關不住一個閉藏境的修士。他們被送進來的時候，法力可都是被封了，那個姓崔的……咋，咋還能逃出去……」

龍蝦精道：「那姓崔的啊……大概有一門……嗝——秘術，崑崙傳承……比咱們龍宮，還……」

「大人……那邊兒有點事兒……」鯉魚精打發的那個小妖匆匆出來，鯉魚精心知事成，龍蝦精和水蛇精正暈暈乎乎要起身，他手卻拍在兩人肩上，道：「你們歇著，咱老李去就……」

忽聽有人悲憤道：「是誰打暈了咱老李！」

那聲音震天響，而且——竟與鯉魚精的一模一樣。

小妖望著鯉魚精，有些不知所措，龍蝦精和水蛇精暈乎乎的腦子一下就清醒了，有詐！兩人對視一眼，正要運玄功，鯉魚精放在兩妖肩上的手化掌為刀，一舉擊暈兩妖。

禁制寶光卻衝天而起，顯然兩妖已及時按下禁制通知黑龍。

小妖目瞪口呆道：「他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鯉魚精心知偽裝無益，化出水棲霜的原貌，她面沉如水，道：「不必驚慌，人救出來了？」

一個時辰前，水棲霜將那看守三生石的鯉魚精打暈綁來，以搜魂之術搜得些記憶，水棲霜知崔清河墜入虛空，

便把救援目標從救崔清河順帶救其餘修士，挪到救援被黑龍囚禁的人。而她的目的正與李玉目的不謀而合，李玉與輕鴻門中師長也被囚於此地。

於是眾人定計，由水棲霜假扮鯉魚精，纏住那兩妖物，再將其餘幾人喬裝作小妖，進入水牢。由水棲霜哄騙兩妖飲酒，趁機盜令牌，再將其送入牢中，其餘人前去救援，事成之後，便由一人出來說有事，水棲霜便制住兩妖，再將小妖引在一處，由幾人領著尚未被煉化的修士從容離開。

卻不想，那鯉魚精提早醒來，一嗓子將兩妖喊得警醒，以禁制通知了黑龍。

眾修被黑龍煉化，日日遭三昧神風摧殘，神魂為誅神針制住，

早已疲弱不堪，如今葉孤竹雖出手替眾修解除了神針，水棲霜也分了靈藥給修家服食，但終究是杯水車薪。

眾人聚在水牢出口，見寶光大盛，不遠處隱隱可見黑龍遁光，小妖一個個手執兵刃衝來，不由相顧失色。水棲霜運足真元，沉聲道：「諸位，莫要驚慌，那黑龍，有我對付。可是小妖，卻要由諸位自個兒應付。」

眾人沉默了片刻，其中一位閉藏境的修士道：「恕在下直言，我觀姑娘不過閉藏六品，那黑龍乃藏象境修士，姑娘如何……」

他話未盡，眾人卻知其意思，恐慌、無助的情緒瞬間感染了眾位修者，一時間人群復又騷亂起來。

水棲霜又提高了聲氣：「諸君！除此之外，還有更好的法子嗎？」

立時有人陰陽怪氣道：「你區區一個小姑娘家，憑什麼能敵得過，若是你被黑龍捉了，咱們可全都要倒了大霉。」

輕鴻氣得面色發青，她輕軟的聲音格外有力，道：「是水姐姐使計救了你們！要迎擊黑龍的也是水姐姐！若你們怕了黑龍，就自回水牢里，等著被煉化。」

當即有修士道：「既然如此，不如我等就分頭逃竄？如此一來，就算是黑龍來了，他也無暇□□，咱們各憑本事運氣，黑龍追了一方，也就無法顧及其他人了，再有姑娘抵擋一陣兒，咱大部分人可不就能逃將出去了么？」

這話一出，人心浮動，立時有人動心附和，道：「是極是極，姑娘高風亮節替咱們擋住妖龍，大伙兒都不勝感激！」

甚而有人一言不發，偷偷溜走。

人世百態，□□裸地展現在眾人面前。水棲霜面無表情，葉孤竹嘴角噙著一縷微笑，仗義執言的輕鴻一臉悲憤，李玉垂首不言。

水棲霜輕聲道：「眾位道友要去，棲霜無意阻攔，只是諸位想清楚，龍宮兇險，諸位修為未盡復，留下抱團殺出去，更為穩妥。」

她這話一出，有些顧及顏面的修士也紛紛離去，各施能耐斬殺小妖，一時法術、法器的流光充斥於天地之間，有的修士死在小妖刀下，有的則突出重圍，飄然遠去。

水棲霜沖著留下的人微微點頭。腰間霜華仙劍鏘然出鞘，劍光直衝霄漢，劍氣直指黑龍！

「我隨你一起。」葉孤竹道。

水棲霜沒有回答，卻是默認了。兩人御風而上，途中葉孤竹與她傳音道：「嘖嘖……這就是你們，玄門修士的嘴臉么？」

水棲霜回眸看了他一眼，道：「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我們崑崙，更不會如此！」

葉孤竹笑吟吟道：「哦？葉某拭目以待。」

黑龍長嘯，頭頂慶雲中放出萬道華光，道道九霄神雷嘶吼襲來，水棲霜執劍相迎，絲毫不敢怠慢，出手就是最強劍訣，女修面若冰霜，輕叱：「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話分兩頭，各表一枝。卻說李玉和輕鴻正共同迎擊那鯉魚精，頗為吃力。李玉忽然道：「鴻兒，你退一退。」

輕鴻掛記師兄，哪敢讓他獨立應付這鯉魚精？她柔順慣了，也不說話，卻也絲毫不退讓。

鯉魚精見兩人這般，手上巨斧揮動得更是虎虎生風，他獰笑道：「小鴛鴦這般情深，前些日子你們就為了照三生石來龍宮，今日還有閑情打情罵俏，不如咱老李送你們去閻羅殿，閻王替你們做個見證拜天地如何？」

二人壓力倍增，李玉神色複雜地看了輕鴻一眼，道：「鴻兒，你離我近些。」

他倏忽想起了兩人從前的時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人一□□行，一同成為門中最耀眼的弟子，十歲發陳，二十五歲蕃秀，五十歲容平。

「師兄，你送我的珠花真漂亮。」

你喜歡就好。

「師兄，真的？待我們到閉藏境就成親！」

真的，成親。

「師兄，聽說三生石是可以映出前世今生的罕物，咱們去瞧一瞧如何？」

為什麼，就要來看三生石呢？

「師兄……你是一隻水鳥，我是一條鯉魚啊！哈哈！」

不，不是鯉魚，時間，時間對不上……

「師兄……」

師妹軟糯的嗓音猶在耳畔。

「兒女私情，敵得過你桑方一郡的性命嗎？犧牲一個人，就能保全那麼多東西，好生想想吧！」

不，不是的。

「師兄！」

失神的李玉險些被鯉魚精術法所傷，輕鴻奮不顧身，持劍回援，腹間又添一道新傷。李玉回過神來，反手一掌，打向了——輕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