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舊事

水棲霜跟他說過九州仙真果位劃分，明子虛也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水棲霜有些抱歉：「早知形勢如此嚴峻，我也不會帶你出來了。」

明子虛還未及說什麼，忽聽崔清河道：「水師妹，你來。」

聲音清冷，如初融的雪水。

「是，師兄。」水棲霜沖明子虛微微搖頭，示意他有話待會兒說，給何凈使了個眼色，讓她便上前去了。

何凈看明子虛挑眉，心知他疑惑。她笑眯眯傳音道：「奇怪她為什麼乖順地簡直不像她么？」

「是有些疑惑。」明子虛坦言，他卻未用傳音之術，惹得水棲霜回頭看了一眼，嚇得何凈直哆嗦。何凈忙將傳音法門告知明子虛，她埋怨道：「你都是閉藏修士了，還不會凝音成線嗎？」

明子虛淡淡傳音告訴她經過，何凈「哦」了一聲，這才重新神秘道：「我告訴你——」

「我們崑崙弟子在五十年開一回法會，評定修行成果，角逐門派首席。十年前，霜兒和大師兄鬥法爭奪首席，她素來心高氣傲，看著和氣，心裡並不服誰。但是她敗在了大師兄手下。」

「她自覺資質和悟性皆是同輩最高，卻敗在大師兄手裡，最後在璇璣峰上枯坐了三天三夜。最後璇璣師叔將她勸下來了。」

「我璇璣師叔，早年執掌崑崙戒律科，同輩弟子之中，論資質拼悟性誰也敵不過她，原本她是上一輩之中最有希望突破真人……」

天外天。

「許久不見璇璣道友，道友風采更勝往昔。」葉情微微拱手見禮。

血海宗中某幾位至尊很給自家宗主面子，低聲嗤笑起來。眾人中有哪個不知道水韶顏早年做了一件錯事，被罰入劍冢思過三百年，每日受萬劍蝕心之苦，不僅修為折損，道心也有了裂痕。

若非因太虛神主作亂，水韶顏甚至還不能出劍冢半步。

葉情的誇讚，不啻於往水韶顏心口上插刀子。

立於顧博身後的水韶顏絲毫不惱，她點頭，她不過中人之姿，卻氣度飄渺，教人不可捉摸，端得是位有道仙真。水棲霜回禮，話語溫吞：「不及葉道兄——葉道兄將要度最後那一劫了吧。」

眾人聞言一驚。

眾所周知，三災九劫，乃至尊必度之劫數，一劫一重天。這最後一劫更是天道所設，專攻道心最疲軟之處，劫數形式多樣，稍不注意，便是身死道消。而這劫數，無法拖延。

水棲霜乃修界之中，易數第一人，她當眾點破這一點，許多人的心思浮動——這世上，只有劍仙卓言度過了第九劫，水棲霜渡劫失敗，而其他度第九劫的修士，都隕落了。

九劫難度，度則登天。這讓至境仙真們既恐懼，卻又期待第九劫。

葉情面上古井無波，彷彿毫受她的話影響一般。

兩人才說了兩句，場上氣氛便微妙起來，雖說不上劍拔弩張，但卻令原本就各有嫌隙的各派至尊心思變化。

崑崙掌門顧博輕咳了一聲，道：「葉道兄能入九劫，我九州實力又增一分，為斬殺太虛神主又添了一分助力。」

他又巧妙地將矛頭對準外敵，提醒了眾人，目前聯合抗敵的目的，是為了對付太虛神主。顧博在修界素有公正君子之名，故而不論正魔兩道，暫時都還願聽他幾分。

諸位至尊一時各自按下情緒。唯有水韶顏和葉情對視了一眼，各自看出了對方眼底深深的忌憚。

「師叔因為第九劫劫影響，至今已不算最頂尖的修士了。但是她以自身為例，激勵阿水，一時落後算不得什麼，強者不懼認輸，卻不能頹喪。」

「阿水這才擺脫陰影，對大師兄敬佩又加，並一直以大師兄為目標，只求超過他。你現在懂了吧？」

明子虛一展摺扇，扇得何凈碎發亂飛，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懂了。可是何姑娘為什麼同明某說這些？」

何凈一臉孺子不可教，恨鐵不成鋼，她道：「告訴你就是跟你說，霜兒她喜歡強者啊！能打敗她的，像大師兄那樣的，還有葉孤竹那樣的。」

明子虛嘴角微勾。

「對了，你不知道葉孤竹是誰吧？」

明子虛一臉茫然，十分配合道：「確實不知。」

何凈道：「一個散修，我們這一輩絕對的能和大師兄匹敵的強者。原本和霜兒感情還……算了——霜兒一般也不誇張，她說那是個王八蛋，就是吧。」

明子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何凈不自覺戰慄，她叱道：「別扇扇子了，冷死了。既沒實用價值，你這麼豪邁地扇也裝不了風雅。」

「這麼跟你說吧。強弱之事，豈有定則。你要是想和霜兒並肩，就要努力修行，最好好好收拾一下那個對霜兒始亂終棄的王八……」

明子虛擰眉，一字一頓道：「始亂終棄？！」

何凈乾咳了一聲，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明子虛的肩膀：「我猜的，總之你還需努力！」

明子虛摺扇一收，拂開她的手，斷然道：「我想何姑娘大概是誤會了，明某對水姑娘並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何凈目瞪口呆：「那……那什麼，我看霜兒還是挺喜歡你的，真的，比喜歡葉孤竹喜歡……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啊喂——」

話分兩頭，再說水棲霜這邊。崔清河看了水棲霜白髮一眼，面無表情拿出一玉瓶：「我遊歷所得，延壽的。」

他顯然看出水棲霜損耗了太多生機。

水棲霜愣了愣，崔清河已經把東西塞在她手裡了。修家產修行求的便是一個長生久視，但除了真人長生不死外，其餘修家壽數都有限。延壽之物何其珍貴，崔清河說送便送，水棲霜心頭不禁湧起一股暖意。

崔清河生硬道：「不夠再找，你早日證道境——我已經凝藏象了。」

到了道境，壽元便有大幅增長，為了激勵水棲霜，崔清河特意點明了自身修為。

洛眀珏介面，歡快道：「是呢，是呢。師兄凝結了一品藏象。」

一品藏象，修界最頂尖的藏象。在上古道統未斷絕之時，一品藏象幾乎等同為來的道境真人。

水棲霜又驚又喜：「恭喜師兄。」

崔清河擠出一抹微笑，但他不常笑，笑起來顯得格外勉強。水棲霜卻知道他是真心高興。

「對了，我們此去，是為了神主的教徒？」

崔清河不喜多言，便由洛眀珏替他解釋，這少女搖頭，道：「目前太虛神教還輪不到我們作為中堅對付。我們來只是為了討詔令，表明仙門態度——師姐，你可知，嗜血燃髓咒嗎？我們此來，就是為了它。」

水棲霜自然不陌生，她前些日子才用過這玩意兒。但仙門對此咒術，素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許多無望破境之人還會專門求得此術，做最後一次衝擊。

非正非邪，也不是什麼危害蒼生的咒法。怎麼可能鬧得出這麼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