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那個丫頭為何要襲擊這個孩子?若是不答覆我的話,我可不會放你們就這麼安然離去。」
注意到那個女孩兒似乎已經漸漸從昏迷中漸漸恢復神智而發出的輕咳聲的少年,悄無聲息轉過身來,凝視著依舊站在少女身側低頭誦經的老僧,沉聲詢問道。
「佛祖有天龍八部護法,那些菩薩也往往有著自己的護法神獸,而作為羅漢轉世的佛子,想要在這條修行路上走下去,自然也少不了護法神的加持與保護,我想這姑娘應該是盯上了這孩子的守護靈了吧?畢竟降伏妖魔為己所用,向來是佛門神通的強項所在。」
白澤沒等來老僧的回應,反而是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道嗓音冷冽的聲音接過話茬,道出了其中的隱秘關竅。
「哦?」
不知何時竟然又有人亂入到了這裡,看來這裡果然並不是什麼適合做些「隱秘之事」的所在,一如他一開始所想到的那樣,在這種鬧市區,很容易招惹來一些聞風而至的「不速之客」——也不知這禿腦袋丫頭是怎麼考慮的,選在了這裡下手,還敢肆無忌憚的如此叫囂。
「雖然這裡布置的驅人法界的構造相當穩定,顯示出了不錯的符咒造詣,但是佛門的東西向來不怎麼講究隱秘性,只要稍微懂得些法術就不可能會看漏此地的布置——不過,一般人也不會想到,會有人如此明目張胆的做些本應見不得人的齷齪事兒。」
從來者言辭鑿鑿的話語聽來,其似乎對於此間發生了什麼早有所料,讓白澤不免暗感好奇。
扭頭向著自臨近樓頂跳落下來的途中、嘴還不閑著的傢伙望去,所見到的卻並非是想象中的人類面容,長著一副形如烏鴉一般的鳥喙、並覆蓋有細密齊整的黑色羽毛,兩隻手臂宛如翅膀一般長有粗壯亮麗的長羽,讓他得以從三四十米高的樓上乘風而下,若非下半身是穿著牛仔褲的人腿的話,他甚至懷疑這是從哪裡來的鳥妖——會說話也算不得什麼可靠的憑證,畢竟這傢伙長得同八哥出奇得像,這種鳥的種族天賦就是學舌。
當這「只」半人半鳥的話癆落下后,忽地一下子騰起了大片黑壓壓的羽毛,只見那些翎羽紛紛旋空而起,並隨之凝聚成了一隻羽毛油亮的大八哥,拍打了一下翅膀便落在了其下悄然現身的高個青年的肩頭。
這個有大鳥傍身的傢伙看起來也就二十歲不到的樣子,略顯消瘦的身材和那毛茸茸的下巴,應該是在附近的某個大學的學生,而就只看這手極為嫻熟的變形術,便知道這傢伙多半不是德魯伊就是個阿尼瑪格斯。
「小兄弟,謝謝你出手幫忙,沒讓這幫招人嫌的禿驢再次得手,他們這些年已經奪走了不下百位覺醒者的本命幻獸,奪人機緣、壞人根本,簡直罪不容赦!」
青年一臉憤恨地怒指從地上勉力支起身子的少女,明顯彼此間早已積攢了極多仇怨,若不是有白澤這個立場不明的外人在場,此刻鐵定已經衝上去狠下殺手了。
「哼,你們這幫邪門歪道才是執迷不悟,一個個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的,不僅自己自甘墮落墜入畜生道,若是日後成長起來亦免不得壞我人族氣數,我這是幫你們溯本歸元、降除魔障,竟然還敢惡言傷人,當真是不當人子!」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痞氣十足的假小子的竟然詞鋒如此犀利,開口之間便即反唇相駁、佔據高地,甚至讓人覺得她竟然說的很有幾分道理,就算是剛剛差點挨了一記偷襲的白澤,都有點想去為她打call,可見其的機辯能力何等了得。
「最是厭惡你們這幫向來善於打著大義的幌子去謀取私利的賊禿,一個個看似光明磊落,實則齷齪不堪,『地獄門前僧道多』果非虛言,就連如你一般的孩子都變得如此善於指鹿為馬、搬弄唇舌,實在是讓人噁心!」
被青年這麼一番劈頭蓋臉的嘲諷辱罵,哪怕是如來都有火,更別說年輕氣盛的少年人了。
「你——混蛋!!!」
哪怕是此刻站起身都費力的禿丫頭,此刻卻恨不得衝上去一口咬死這個出言不遜、毀謗三寶的輕浮混蛋。而那個老僧也在此刻重新融入到了少女的體內,以至於其原本顯得頗為白皙的皮膚,也在陽光下顯現出了一層頗為顯眼的金色出來!
看著這不過三兩句話的功夫就要鬧翻天的情景,白澤頗有扶額長嘆的衝動。
實在是想不到如今覺醒者的圈子裡的火藥味兒竟然如此濃厚,其間滿是各種意識衝突與積年冤讎,就彷彿武俠中那些充斥著血雨腥風、恩怨情仇的「江湖」一般,即使是旁觀者都不免為其間那種種不可調和的矛盾而感到悲哀。
見這邊的禿丫頭已經擺出一副要拚命的架勢了,而其對面的青年也一個轉身便完成了形態變化,再次恢復了那副半人半鴉的怪異樣貌,口中念念有詞地明顯是準備憋出什麼大招——在這一刻,白澤對這幫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傢伙們只感到頗為心累。
「我說,你們不會把我當成空氣了吧?」
這麼說著的白澤,就在兩人同時發動攻擊,衝到他面前不遠即將接觸開大的前一刻,喟然長嘆一聲后,沉聲冷哼道。
他的話音剛落,兩隻手臂便即向著分列其左右的兩人伸出,幾乎難分前後的抓住了兩人的肩膀,隨即稍稍向下一按,就借著二者前沖的力道破壞了他們的重心與平衡——「砰」的一聲悶響之下,便即同時撲倒在地、狼狽不堪地摔了個狗啃泥,那原本如烈火烹油一般的險惡情勢也瞬間消散一空。
「你們之間有什麼仇怨那是你們兩家的私事,我也懶得理會,不過不論誰是誰非,此時此地都並非可以由得你們大打出手的場合,前者身負重傷理應早些回去處理傷勢,後者則有昏迷不醒的後輩需要照顧,也不應逞一時意氣與別人爭鬥,勸二位好自為之、莫要一錯再錯!」
隨著這道隱隱蘊含有雷音之意的呵斥,宛若千鈞重擔一般從上方覆壓而下,身心俱震的二人盡皆趴伏在地不敢動彈分毫!
直到許久沒有聽見身側傳來的動靜,稍稍扭頭觀望也未曾看到有人影在身側后,才緩緩從地上爬起的兩人,對視一眼后,卻也沒有了之前的滔滔戰意。
「這仇,我們新芽之環是記下來了!下回在碰面,定要讓你好看!」
「哼,當我們菩提山社怕了你不成,有種你就約個時間,看我不把你揍個滿臉桃花開的!」
眼中皆頗有幾分忌憚之色的兩人,在相顧甩下一句狠話后、隨即分道揚鑣。
禿丫頭扶著牆邊掉頭就走,而青年在重新變回人形后,抱起了依舊昏迷未醒的男孩兒后,扭頭望了眼遠處少女漸行漸遠的背影,神色複雜的躊躇了片刻后,隨即從另一側的巷口快步離去。
至於白澤,早就懶得理會此間的這許多「瑣事」,在確定基本上召喚他來的男孩兒不會有什麼大礙后,便自行解除了降臨於此的軀體構造,帶著一縷黑煙和一枚種子破空而去,回家了——要知道他可是還沒有吃早飯呢,再在這裡呆下去,回家后可能連碗粥都沒得喝了。
在自身的靈性引導之下,跨越重重阻隔與空間,回歸了位於世界側影的庭院之中。
「歡迎回來,這次回來的很快啊~」
似乎一直呆在原地沒動的白玉狐,幻化出的聲音越發像是稚齡少女的嗓音了,讓重新恢復了真身觸覺的白澤,聞言不由得一愣,差點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自家」來了客人了。
「呃,嗯,因為事情比較簡單,就是勸停了一些社會閑散人員的打架鬥毆罷了。」
頓了一下后,白澤回顧了一下自己此行的經歷,做出一番自認為中肯的定義后,看了眼不知從哪裡跳出來的小黑貓爬上了自己的肩頭,隨即抬手一招,一枚縈繞著翠綠色靈光的種子便即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又有戰利品啊?主人你還真是每次出去都能有收穫呢,不知這次又帶回來了什麼好東西?」
白玉狐好奇的看著那枚每時每刻都在吞吐著濃郁靈氣的樹種,語帶垂涎的詢問道,那望眼欲穿的樣子可以輕易看出它那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你別打它的主意了,這可不是死物——你們這是又要多出一個小夥伴來了。」
這麼說著的白澤將手中的樹種輕輕向上一拋,便見這枚看似種子的事物隨即便由實化虛,隱約可見其內身處有一蜷身沉睡的幼童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隨即向著院后投射而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走,一起去看看吧。」
隨口招呼了一聲后,白澤便將在他耳邊蹭來蹭去的阿奴抱在了懷中,隨即帶著白玉狐沿著游廊繞過了東側的廂房后,來到了被一道矮牆與前院分隔開來的後院矮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