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此山鬼非彼山鬼

這是整個庭院中地勢最高的所在，佔地面積也很大，甚至超過了此地可用面積的三分之一。

只不過同前方裝修精美的院落相比，這裡基本上就是純粹的野地，除了零零散散的長著十幾株大樹和和一條流淌而下的清泉外，基本上全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和裸露出地表的岩石了。

跟在兩個小傢伙的身後，在連點裸露在外的地皮都看不到的草叢中艱難前行，很是爬了幾個陡坡后，突然聽到走在前面的小傢伙們的歡呼聲。

「快來快來！就在這裡，快看！」

「喵喵喵！！」

兩個小傢伙此起彼伏的歡叫聲隱隱傳來，精神一振之下稍稍加快了腳步的白澤，快速爬過了前方的一塊巨石，便即被顯現在眼前的那株紮根在一眼清泉所形成的水潭一側，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生長變大的大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若說三人合抱的大樹，在如今他這個得到了奪自東瀛土地神力滋養的地方勉強算得上是比比皆是的話，那麼可以一口氣長到四米粗、二十多米高的參天巨木可就絕無僅有了——似乎是因為這裡的「地氣」實在是太過於渾厚所致，這株完全由靈性存在形成的樹木，依舊在不受生理機能限制的瘋狂生長，以至於短短几分鐘的時間成長到了堪比千年古樹的程度，並且就在少年的眼皮子底下還依舊在不斷地變粗變高！

「呃，貌似有點過了。」

這麼嘀咕了一聲的白澤，僅只是調動念頭稍稍操作了一番，大樹的瘋狂成長就頓時為之停頓。

隨即出現了宛如電影倒帶一般的「逆生長」，眼瞅著那即將突破五十米高度的巨木，便即迅速回縮，在重新變為剛見到的二十米左右高的程度后，才隨之停止了變化。

似乎受了教訓，這次白澤再次給它放開了靈氣供應后，這樹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的掠奪性生長，而是在保持了現有的外形后，單獨從臨近根部的樹身之下生長出了一顆足有半人多高的樹瘤，迅速流淌而過的翠綠色靈氣隱約閃爍出朦朧的光輝，並隨之隱沒在了樹皮的紋理之下——大量厚重而濃郁的大地靈氣被源源不斷地吸收，卻又被樹葉通過光合作用而隨氧氣排放而出，靈氣的性質也隨之改變，整個天地似乎也隨之變得靈動而舒適了許多。

而就在白澤幾個看著面前這一系列的變化，頗感目不暇接的時候，一個笑容滿面、酷似人類的紅毛狒狒，自那枚樹瘤之中蹦跳而出，悄然由虛到實顯現出了它那極為獨特的身姿——身披由數種芬芳草葉編織而成的簡易袍服，容貌卻偏似於人，臉上那位於兩頰的純白毛髮與臉龐正中的赤紅色的鼻樑宛如油彩一般艷麗，手持宛如旗幡的嫩枝，若不看那身柔順濃密的硬毛的話，簡直就如一個五官端正、目光溫潤的巫祝一般，整體形象非人非獸、神異非常。

「予秉承此地山林靈氣而生，參照公子之形影念力所化，號為夔，又名梟陽，或稱魈陽，山中人參見主上。」

「狒狒」簡單的闡述了一下自己的來歷和名姓后，隨即長拜稽首，整套動作行雲流、莊重雅緻，讓人見之生喜。

不過，相對於其那極為特殊的形貌與身上自然流露出的濃郁靈壓，白澤有感到更加在意而訝異的事情。

「明明是從西方寧芙仙子身上分割來的靈性本質，怎麼反而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本不應該是被稱為既含睇兮又宜笑的山鬼不是嗎？！」

白澤的驚呼聲，讓剛剛抬起身的魈陽隨之輕笑出聲，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而那笑容實在是有種莫名的溫柔，白澤見此甚至暗自嘀咕若是個女子這麼沖著他笑，簡直會讓人有種讓人怦然心動的感覺，不過此刻對方是個面黑矮小的「異獸」，只是覺得有點怪怪的罷了。

「公子理解的本沒有錯，不過且容吾細細道來：那寧芙仙子本為石木之靈中的陰氣所化，自然形成的便是女子形態，而我則是從她身上分割而來的一縷陽氣化形而成，自然便是男性沒錯了；而且楚辭中所言的山鬼，其實正是如我一樣的山精罷了，那女子不過是呼喚山神的巫女，乘赤豹兮從文狸的卻並非是她，而之所以謂之山鬼，卻並非是因陰氣化生，而只是未得冊封正神之位，暫以鬼神稱之而已。」

「你明明不過是由一股靈氣剛剛化形而成，怎麼還知道《山鬼》一書？如今的精靈都這麼博聞廣識的嗎？」

沒想到竟然被對方給科普了一臉，讓白澤愕然之餘未免頗感好奇。

「公子謬賞了，這也不過是得益於您之所賜，正是您浮現在腦海中的《山鬼》一文，成為了我如今的塑形與成道之基——正因由此變化而來，才能更加真切地理解這篇祭文的真切含義。」

魈陽原地轉了一圈，展示了一番自己此刻的形貌，頗為滿意而欣喜的解釋道。

「甚好，如此一來，也算是間接滿足了我想要養只猴子的心愿。」

這麼說著的白澤上前一步，手掌就放在了身前不到一米高的魈陽的腦袋上，揉了揉那個長有濃密剛毛的發頂，面帶愜意的微笑。

「呃，那個，公子，我怎麼說也算是個山神，雖然原型確實是狒狒沒錯，可以的話還是不要提及此節為好。」

看著面前這位像人多過像猿的「山神」少年，白澤不免啞然失笑，搖頭之餘伸手一招。

只見遠在千米之外的庭院中，一顆尤掛在枝頭的碩大毛桃突兀的下垂少許隨即不見了蹤影，而與此同時，少年憑空伸出的手掌之中赫然多出了一顆色澤紅潤豐碩的果子出來，遞給了雖然一臉不甘願、但依舊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接受少年施與的「摸頭殺」的魈陽。

「你是個有福氣的，此地如今盛產的這許多靈氣四溢的瓜果梨桃，正合你口味，也有助於你增進修為、助長靈性，說起來，身為在春秋時期就有祭文流傳下來的山神傳承，哪怕只能從中能夠繼承一二，魈陽你的能力應該也頗有些不凡之處吧？」

接過了白澤遞來的果子的魈陽也不矯情，拿到面前稍微抽動鼻翼嗅上一嗅，神情頓時為之一正，匆匆揉搓了一下表皮權做清理后，便塞進了嘴裡啃了一口——這一口咬了下去后，明顯可見有陶陶然的迷醉之色浮現而出，整個人看起來宛若即將升仙一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了許久，這才長呼出一口氣，回過了神來。

「這枚果子中的靈氣實在是渾厚的嚇人，並且蘊含了一絲極為純正的土行神力，對我這樣擁有部分山神神職的野路子來說，簡直是不可多得的珍寶——可惜實力不濟，僅是這一口吸收的神力就已經有點難以消化了，單就是這個蘋果我或許就要吃上足足一兩天的時間。」

雖然言語間頗有無奈嘆惋之意，不過那喜笑顏開的樣子倒是極為直白的反映出了它此刻愉悅的心情。

畢竟只是一枚果子就可以讓它受益匪淺，而遠處憑藉它如此處土地間的聯繫，那掛滿枝頭的果實何止百千？想來若是有朝一日若是讓他憑此積累足夠的神力而凝聚出了一絲神性出來，到時候機緣一到，或許還真能在哪裡當個正兒八經的山神老爺了！

帶著喜滋滋地抱著那啃了一口的桃子的魈陽，以及因為看到了不少奇景而興緻勃勃地兩小一同回返了正院之中，白澤覺得也是時候回家吃早飯了，便吩咐自稱擁有調理地氣、開山引水、駕馭生物之能的魈陽好好熟悉一下環境，並將之前買來的貓罐頭拿出了兩個分給了白玉狐和烏金奴食用后，便即離開此地回返了自家之中。

憑空而出踩在了自己卧室的地板上，瞅了眼位於床頭上的電子錶，顯示著已經是七點過半，時間竟是比他想象的過得還要快些，好在這個點兒自己家人也才剛剛起床不久，不用擔心過了飯點。

「哥，早上好~」

聞言扭頭，便看到正穿著身睡衣站在自己敞開著的門前的小丫頭，正眨著大眼睛仔細打量著他，那興奮中帶著好奇之色的探究目光直盯得少年有些發窘。

「呦，怎麼了，想什麼呢？」

被這麼盯著看，感覺也未免太過於古怪了些，白澤略感不適的扭動了一下身子后，反問道。

「你剛剛是從『秘境』中回來的嗎？聽曲姐姐說，大多數這款遊戲的覺醒者，基本都有一個位於獨立於現實世界之外的半位面空間，可供無法在現世長時間存在的本命使魔在其中休養生息——能帶我進去看看嗎？！」

「沒問題，不過現在要先吃早飯，飯後就帶你進去，等著大開眼界吧！」

哈哈一笑，白澤便即向著餐廳走去，不過卻沒有見到已經起來的母親有準備什麼吃的，倒是見到母親難得穿戴整齊的正在收拾屋子。

「一會兒你爸就回來，說是你表哥在附近新開了家餐館帶咱們去捧場，這就準備過去，就沒給你們準備早餐——怎麼，還是想先吃點東西？」

這邊正說著，白澤就發現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回屋拿起來一看，正是自家老爹打來的電話。

「喂，老爸，你什麼時候回來？聽我媽說你要帶我們出去吃飯？」

白澤接起電話后，便直接開口詢問——對於他表哥要開餐館這件事他是早有耳聞，只不過不確定到底是位於何處，此刻聽說就在附近，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沒錯，約好是九點半集合、十點半開飯，你督促妹妹趕緊洗漱換衣服，我一會兒就到，咱們九點出發就行。」

兩邊都是雷厲風行的爽利性子，一個電話兩句話完事兒，詳細的事情等見了面再說。

這邊掛上電話后，看了眼手機一角的時鐘，這距離出發還有一個鐘頭，不過考慮到小妹出行前的拖沓性子，讓她現在就開始準備一點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