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三十八

三十八

半魔人近來日子好過了很多，魔族的人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會欺負他們,所得的黑礦石數目也比以前多了一些,許多半魔人糊裡糊塗不明白為什麼這群魔族人突然就轉了性子,倒是聽說新任的魔主大人下了死規定,不允許部下隨意走動。

凌無察覺到自己的差距,更加刻苦的抓緊時間閉關苦修,孫悟空常守在外頭給他把守，然後等他出關的時候和他對練幾招。

因為孫悟空在,凌無進步的很快，短短半年就突飛猛進,功力更上一層樓。

「我就說你聰明，你現在已經很強了。」孫悟空坐在凌無身邊，看他打鬥完以後坐在一邊打坐，「不要急功近利，慢慢來才是好的。」

凌無知道他說的是對的,但是他如今的狀態不允許他再走正路,他沒有幾千年的時光可以消磨,黑礦石的數量要不夠用了。

孫悟空隱約明白凌無這麼拼的原因是什麼,但他什麼也不問，就這樣賴在他的身邊，他已經想的很好了,凌無他無論想做什麼,他都願意陪著,捨棄什麼都可以。

不用修鍊的時候,凌無偶爾也會下山去半魔人的地盤溜達，他都是悄悄地去，悄悄地回，部下和印瓈都不知道這件事。

孫悟空發現了他的跡象，不遠不近的跟著，既不讓凌無反感，也不會跟丟他。

凌無在半魔人聚集點不遠的一路荒山停了下來，坐在一塊石頭上支著下巴看那群半魔人，看他們有的一家子互相攙扶著生活，看他們擺攤子互相交換生活必需品。

「哥哥，你又來啦？」

就在他出神的時候，有個半魔人小孩忽然出現了，他就曾經撞倒過凌無的那個小孩。

「嗯。」凌無沉默的點頭，也不多話。

小孩見他不出聲，小跑著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我都好多天沒看到哥哥來了。」

那陣子凌無在閉關，他從口袋裡掏出幾顆黑色的石頭遞給小孩，也不言語，塞到了他的手裡。

小孩嘿嘿一笑，「哥哥還是留著自己吃吧，我聽爺爺說，我們這幾個月的石頭都夠用了，聽說新上任的魔主大人是個大好人，特意給我們發的。」

凌無見他不要，想了一會兒后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把石頭塞了回去。

小孩捧著臉坐在他身邊，帶著些神往的表情：「哥哥，你見過魔主大人嗎？」

「沒見過。」凌無搖頭。

小孩有些失望，不過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我好想見大人一面，他一定很威風！」

凌無不太明白他的想法，半魔人對魔族的人都是很懼怕的，更別說站在最高位的王者了，「為什麼？」

小孩嘻嘻一笑，「因為魔主大人是大好人啊！自從他來了以後，我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了，爺爺說，魔主大人要帶著我們走出這裡呢！」

凌無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搖頭：「他不是好人。」

「哥哥你不要亂說話！」小孩有些生氣，「魔主大人就是好人！我們村裡的人都這麼說！他們說，也許魔主大人真的可以帶我們活著走出去！」

凌無不再說話了。

小孩自顧自的玩了一會兒，突然有些惆悵的抬起頭來看著凌無，「哥哥，你說，我們能走得出這裡嗎？」

「我聽爺爺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人還在外面的時候，那裡的風景特別好看，有花有草。」

「我不知道花草是什麼樣子的，爺爺說花是五顏六色的，紅的黃的白的紫的都有，還有藍色的天空白色的雲，還有很多小鳥小魚……」

小孩的表情非常興奮，「我都沒見過這些東西！不歸山到處都是黑色，我想不出紅色是什麼顏色。」

「哥哥，你說魔主大人會帶著我們出去嗎？」

小孩滿懷期待的扯著凌無的衣袖，期望他能給自己一個肯定的回答。

凌無沒有辜負他的期望，點頭輕聲說：「會的。」

「他會帶著你們走出這裡的。」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小孩特別高興，站起身來蹦蹦跳跳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哥哥，我下次再來找你玩！」

凌無看著他跑遠的背影出神。

孫悟空跟在後頭，看那小孩走了才出來，一屁股坐在剛才他坐過的地方，和凌無肩並肩一起看著半魔人生活的村落。

「你是要打算攻上天庭嗎？」孫悟空終於還是問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與你無關。」凌無沒有看他，繼續盯著半魔人的村子看。

「怎麼與我無關。」孫悟空輕聲一笑，「我可是打定主意了，要陪你一直走。」

凌無覺得他真的病的不輕，「我不需要你陪我，你也不是我魔族中人。」

「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孫悟空雙手別上自己的後腦勺，「你以前親口跟我說，你要一直陪我的。」

凌無不搭理他，「你好不容易走到聖佛的位置，難道便輕易地放棄了嗎。」

「放棄又怎麼樣？」孫悟空聳聳肩，「我不在乎。」

凌無不出聲了。

「我知道，你怨恨天庭。」孫悟空嘆了口氣，「我也怨恨，當初若不是怕找不到你，我早就把天庭都拆了。」

「成佛以後，我所受到的束縛比以前更多，一言一行都要規規矩矩，時間久了，我竟然慢慢忘了自己曾經的模樣，甚至快要想不起來，齊天大聖的樣子了。」

「說起來，你以前一直都是叫我大聖的，要不要再叫一遍看看？」孫悟空抓住一切機會調戲他。

凌無當然不理睬他，他沒精神去應付思維總是一根筋的孫悟空。

沒聽到那聲大聖，孫悟空有些失落，不過這種失落轉瞬即逝，面上又是開開心心的樣子，「不叫也沒關係，聖佛也挺好聽。」

凌無這時才終於轉過頭來看他，孫悟空的側顏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只是如今的兩個人都不是從前的那樣了。

「你不必這樣為我犧牲，你不欠我的。」凌無輕嘆一聲，開口說道。

「誰說的，我還欠你一句話呢！」孫悟空不滿，「不過那句話暫時不跟你說，等過一陣子我再告訴你！」

凌無在半魔人村外坐了很久，然後才緩緩地離開。

印瓈早就坐在他的房間里等他了。

知道這兩個人有話要說，孫悟空自覺閃避，這要換做以前，他還是齊天大聖的時候，玄亭想跟他的傻桃子獨處，他非作天作地鬧得不可開交，可是如今人家才是一頭的人，而且……他確實虧欠了桃子很多，這五百年，若不是玄亭照顧，他的傻桃子指不定還在什麼地方受苦。

「你來有什麼事？」凌無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問道。

印瓈面沉如水，不回答他的話，只一把抓過他的手扯來看，過一會兒惱怒的打翻了手裡的茶杯，「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什麼？」凌無淡定抽回自己的手，假裝聽不懂他的意思。

印瓈已經出離憤怒，他看著這人不痛不癢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我警告過你，不要用禁術，你為什麼不聽！？」

「你不要命了！？難道不知道，禁術的盡頭就是爆心而死嗎！？」

凌無低頭又喝了口茶，漫不經心的說：「所以要在我死之前，完成計劃。」

印瓈被氣笑了，「死之前？你知道你什麼時候會死嗎？你這孩子怎麼說不聽呢！？」

「可我確實獲得了力量，不是嗎？」凌無抬眼看他，「這就足夠了。」

印瓈高高豎起巴掌，想給他來一下，但對上他墨如黑夜的眼睛，又下不去手，「你、你這不聽話的東西！」

這還是玄亭第一次對他發火，第一次罵他。

「如果我知道你是用這種法子來達到目的，我情願你跟著那臭猴子走！」

凌無看著手裡的杯子，他知道玄亭是真的關心他，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這樣的事他知道了自然會怒氣衝天，他很抱歉。

「我不這麼做，就會被吞噬。」凌無小聲說，「那些魔氣比我強太多，它們一直妄圖控制我的神經，一旦我被控制了，這世上就再沒有我了。」

「我會忘記很多人，很多事，會變成徹底的另一個人，一個不是我的人。」

「我不想成為他。」

當時的情況誰都無法幫他，就算是玄亭也無法控制那些肆虐狂傲的魔氣，那畢竟是屬於蚩尤的，蚩尤有多霸道，玄亭又不是一天兩天才知道。

印瓈不做聲了，半晌才低啞著嗓子說：「可我……不想你這樣，你這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凌無點頭，「可我沒有選擇。」

「礦石越來越少了，族裡的人等不了那麼久，還有那些半魔人，他們更等不了。」凌無輕聲說，「玄亭，我想給他們一條活路。」

「但是，就算把大家都帶出去了，你若是死了怎麼辦？你有考慮過我的心情嗎？」印瓈很難受，他不想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死去。

凌無搖頭，「如果魔族能夠走出這裡，其實要不要我這個魔主都不重要。」

「如果我死了，玄亭你就代替我成為新的魔主，一切都交給你。」

印瓈冷笑一聲，「你還指望我給你接班？你們父子倆都是混賬東西！老的坑死我給他賣命，小的更不是東西！」

凌無不吭聲。

「我養你這麼多年，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印瓈恨不得把這混賬拖過來揍一頓。

印瓈見他像根老油條一樣被罵的不痛不癢，氣的站起身來甩袖子就走人，這父子倆沒一個好東西！

走出門不久就遇到了正蹲在路邊發獃的孫悟空。

孫悟空見他面色不善，握緊了自己的金箍棒準備打架，誰知印瓈走到他身邊，看著他的臉半晌，才終於嘆了口氣。

「我問你，你真的是認真要跟著他的嗎？」

被莫名其妙這麼一問，孫悟空懷疑的看了他一眼，「那當然了，我們家傻桃子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印瓈點頭，「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我把他交給你了，你看好他，別讓他做傻事。」

說完這句話，印瓈就走了。

孫悟空沒聽懂他的意思，一頭霧水的盯著他背影看了老半天，想不通就索性不想，高高興興的拎著棍子去找他的傻桃子。

管他的，反正有他在，看誰敢欺負他們家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