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挺身而出

6.挺身而出

現在回想起來,顧時初還是懵的。

一炷香之前,她跟著沈雲琛進了雍華宮,見到顧時初雖是一怔,卻很快斂了情緒,與沈雲琛一道向太后請安。

太后長得便慈眉善目,讓顧時歡頓時安心不少。

「起來吧。」太后笑呵呵地讓他們起身,「老六,帶你媳婦坐哀家身邊來。」

顧時初坐在太后的左邊,沈雲琛與顧時歡便往右邊走去。顧時歡原本準備坐離太后遠一些的那個位子,卻讓沈雲琛搶了先。

她知道沈雲琛的意思,大概是想讓她靠著太后坐,與太后親近些。

顧時歡只好坐在太後身側,好在她性子活潑,也不害怕面對慈祥的老太太,她還是挺有自信能討好太后的。

還沒等到她開口,太后便一左一右地握住她與顧時初的手,笑道:「合該你們顧家跟咱們皇家有緣,兩姊妹都嫁入了咱們沈家。這一個個都長得花容月貌的,若非咱們家的男兒也都一個個俊逸非凡,哀家都要擔心配不上你們嘍。」

「皇祖母說哪兒的話,可折煞我和喜喜了。」顧時初笑道。

顧時歡一怔,這顧時初老拿她的名字說事,害得她原本想說的話都壓在了喉嚨間。

她難道覺得,因為自己而糟蹋別人的名字,難道是一種值得驕傲的事兒么。

顧時歡有些不快,但她到底識大體,不想在這種時候鬧壞氣氛,正想接過太后的話,順便將顧時初的話也混過去,可是太后詫異地向她問道:「哀家記得你不是叫顧時歡么?」

「我……」

顧時初又嘴快地搶在前頭:「皇祖母有所不知,喜喜是三妹的小名,我們都叫她喜喜。」

沈雲琛咳了一聲,接過話:「喜喜是嬌嬌小時候的小名了,皇嫂總這麼叫她,嬌嬌會害臊的。」

顧時歡心裡感動,悄悄朝沈雲琛眨了眨眼,轉而也道:「是啊,如今我都出閣了,姐姐為何還總是拿小時候的名字說事兒,還是說,姐姐有什麼非說不可的理由么?」

顧時初一頓:「三妹說哪兒的話,姐姐不過叫慣了。」

太后看了一眼沈雲琛,帶著長輩的微笑說道:「哀家看你這『嬌嬌』二字,倒是比『喜喜』更叫人害臊。難怪這一回京,便心急火燎地求親了,怕是早先便盯上你這美嬌娘了吧。」

沈雲琛又咳了一聲,假裝羞赧。顧時歡乾脆也學他,低下了頭,裝出嬌羞的樣子。

太后一看,便以為戳破了兩個新婚夫妻的心事,更是笑得慈祥:「哀家是過來人,豈會不知你們這些小孩子的小心思。歡兒——哀家可叫不來什麼嬌嬌喜喜,便叫你歡兒如何?」她側頭問顧時歡。

顧時歡知道自己笑起來最討人喜歡,於是立刻笑得眉目彎彎,親昵地對太后道:「頭一次聽到有人叫我『歡兒』,從此以後,若旁的人再叫我歡兒,我便打他去。這名字啊,以後只皇祖母可以叫。」

太後果真被逗樂了,連連拍著她的手背,對沈雲琛說:「老六,你可娶了個可人的媳婦兒。」

她又看著顧時歡道:「歡兒,今日你初次來給哀家請安,哀家給你準備了賞賜。只是這東西有些大,得老六親自去拿,別人哀家都不放心——初兒,你帶著老六和老六媳婦進去取。」

沈雲琛一聽便知道太后的賞賜是什麼了,只顧時歡一頭霧水,不過她還是機靈地站起來福了福身,乖巧地笑道:「歡兒謝皇祖母賞賜。」

已經先當了三年的孫媳婦,顧時初顯然很熟悉雍華宮了,她看了一眼顧時歡和沈雲琛,便走在前頭,駕輕就熟地進了太后安歇的寢宮內。

兩人跟著顧時初進去。待看到那半人高的細口大肚青瓷瓶時,顧時歡不由得被嚇住了,難怪要沈雲琛進來取呢。

她的心思眼下全放在那青瓷瓶上,而沈雲琛也不曾對顧時初設防,只準備抱那瓶子起來。兩人都不曾注意到顧時初的小動作。

等顧時歡注意到時,已經遲了,她只感到顧時初似乎往自己身上略撞了一下,使得她一時保持不了平衡,便往旁邊倒去——

沈雲琛餘光一直看著顧時歡,此刻連忙伸手摟住她的腰肢,將她撈了起來。與此同時,便聽到一聲脆響,地下便多了很多青柚瓶的碎片。

原來顧時歡被撞到的時候,身子一歪,掃過了太后的妝台。這妝台之上還放了一個小巧的青柚瓶,便被掃到地上,摔碎了。

顧時歡一驚,下意識地蹲了下來,趕緊去撿碎片。她也不知道撿了碎片還有什麼用,但是第一次向太后請安,居然打碎了她的東西,顧時歡眼前一黑,只想立刻暈過去。

「嘶……」顧時歡偷偷抽了一口氣,手指好像被碎片劃破了。

沈雲琛看著滿地碎片,眉頭立刻皺緊了,一把將顧時歡拉了起來,自己則站到她前頭。

太后聞聲趕來,看到青柚瓶已經化作了碎片,一時站不穩,差點暈了過去。

顧時初奔過去,低聲道:「皇祖母,是、是初兒不好……」

太后看了顧時初一眼,她知道顧時初做事細緻,又很清楚她房裡的擺設,這三年都沒在她這裡出一點錯,根本不可能摔碎她的瓶子。唯一一種可能,那便是替她妹妹擔責——

太后猛地看向顧時歡,方才點好感轉眼灰飛煙滅,目光便冷了下來。

顧時歡咬著牙,這種情境下,她根本不可能說出是顧時初撞了自己,那隻會被人認為自己在狡辯,在推卸責任。她心裡萬般委屈,卻不得不站出來,承認錯誤,免得讓太后更加生惡。

沈雲琛微一挪動身體,擋住了她。

「皇祖母,是孫兒不好,剛剛撞碎了這個青柚瓶子,請皇祖母責罰。」沈雲琛一撩袍子,便跪下來請罪。

太后沉著臉,她心裡有底,瞧一個戰戰兢兢一個挺身而出的樣子,就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了。

顧時歡縮在他身後的陰影里,心裡一下子百感交集。她想立刻衝上去,將責任全部攬了,但是這樣便等於打了沈雲琛的臉,直指他說謊了。若是不說出來,沈雲琛便要受罰了。

她略一思索,便也跪了下來,什麼理由也不說,只道:「請皇祖母責罰。」

太后的臉拉得老長,又不可能真的為一個瓶子責罰得太過,便冷聲道:「回去給哀家各抄一百遍經書來!」說完便氣得拂袖而去,別說賞賜了,便是留他們吃一頓飯的客氣話都不說了。

片刻后,顧時歡悻悻地跟隨沈雲琛出宮。

車輦內,她一聲不發,還在為剛才的悶虧委屈。抄一百遍經書是小,只是她在太后心裡的形象怕是救不回來了。顧時初這一招用得真好!顧時歡真不知道自己哪裡招她了,她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這麼陷害她。

沈雲琛本來有些氣,但看到她委屈兮兮的樣子,那氣也漸漸消了一大半,只是仍舊板著臉:「你這做了錯事的人,怎麼反倒委屈起來了?」

顧時歡只覺他在責怪她,更加氣悶,閉著嘴不說話。

「一個青柚瓶對我們來說只是一個瓶子而已,但是你不知道,皇祖母有一個獨特的癖好,那便是愛瓷器如性命。她最喜歡各色好看的瓷器,賞賜別人的東西也統統都是瓷器。雖然平時皇祖母最是慈眉善目,但是誰若弄壞了她的瓷器,她便會非常生氣。」沈雲琛耐著性子給她解釋,「那瓷器既然放在她的妝台上,那便代表著那瓷器是她最近的心頭好,你將她的心頭好摔壞了,也不怪皇祖母會生氣。」

顧時歡忍不住頂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我何時說過你是故意的?」沈雲琛又被勾起了氣,沉聲道,「我只是希望這次能讓你改掉毛躁,日後做事細緻謹慎一些。摔碎瓶子事小,但是你傷了皇祖母的心,因此我才惱你。也虧得皇祖母一向慈愛,便是這樣了也只是罰抄經書。你往後再去雍華宮,可千萬別再毛手毛腳了。」

顧時歡嘴硬道:「我替你抄便是。」

沈雲琛被氣樂了:「與抄經書並無關係,你到底有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

顧時歡心裡早已委屈得冒泡,怕一說話便哭出來,於是乾脆撇嘴不語。

這在沈雲琛眼裡,就成了犯了錯誤還不肯悔改,一時又想到顧時初的表現,心裡不由得將顧時初抬高了,便加重了聲音說道:「你便不能向你大姐學學?她嫁入皇家早,肯定了解那東西是皇祖母的心上寶,方才還主動想替你擔責,既大方知禮,又心地善良。而你呢?我連訓都未曾訓你,只是讓你注意一些舉止,免得以後再犯錯,你卻連這都聽不進去,還故意擺臉色……」

說著,思緒便散開了去,沈雲琛又繼續說道:「我知道因為名字一事,你跟你大姐心有芥蒂,但是她並無對不起你的地方,相反還對你愛護有加,許是未曾注意過名字這些事,所以讓你著惱了,但我相信她並不是有心的。」

顧時歡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掉淚了。

她一邊用袖子胡亂地擦眼淚,一邊帶著哭腔道:「對對對,她什麼都對,她不曾撞我,就是我自個兒蠢,無緣無故撞碎了那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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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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