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踏實的懷抱

第45章 踏實的懷抱

池魚往頭上簪了白花,打算給沈故淵換棺柩上山了。頭七過去了,沈故淵沒有絲毫要回來的意思,她也可以不用那麼盼著了,盼來盼去,都是失望。

「池魚姑娘。」蘇銘滿臉惆悵地問她:「您之後打算去哪兒?」

池魚笑了笑:「四海之大,還能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要離開京城么?」蘇銘有點意外:「最近幼帝病危,大家都爭先恐後地往孝親王府跑,您不去湊湊熱鬧?」

孝親王府?池魚皺眉:「去那裡做什麼?」

蘇銘拱手道:「原來您還不知道?宮中傳言,陛下已經沒幾日可活,眼下叛賊沈棄淮又逃脫在外,只有四大親王能主持大局。其中,孝親王乃沈氏唯一嫡系血脈,眾人自然都往他那裡走。」

江山要易主了?池魚點頭,漠不關心地擺手:「愛往哪兒走就往哪兒走吧。」

沈故淵都不在了,這天下傾覆,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蘇銘道:「熱鬧咱們可以不湊,但那金絲楠木的棺材,還是得讓孝親王給的。」

池魚挑眉:「不是說要送過來嗎?」

蘇銘嘆了口氣:「說是這麼說,但一直沒動靜。昨兒小的去問過,內務府說,庫里已經沒了。」

「沒了?!」池魚眼睛微瞪,有點不敢置信:「先前還說在趕工,一轉眼變沒了?」

蘇銘苦笑:「姑娘,咱們現在勢單力薄,主子死得又冤枉,誰還會把仁善王府當回事?說句大不敬的,宮裡那位怕是也急著要這東西了,所以……」

「那也沒這麼辦事的!」池魚咬牙:「我去找孝皇叔!」

沈故淵頭七都過了,還不比他們更急著用棺材不成?人活著被冤枉,沒道理死了還被欺負!

騎著馬衝到孝親王府附近,池魚抬頭一看。好傢夥,這前門後門停著的馬車都不少,她剛下馬上前,就聽得那管家拱手道:「各位,王爺今日身體不適,說了誰都不見了,請回吧。」

門口一片惋惜之聲,卻沒有人走,不少臉皮厚的直接上前給那管家說好話,拉著人家的手不放。

看了看那擁擠的架勢,池魚抿唇,轉身繞到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圍牆旁邊,直接翻進去。

京城官邸她都熟悉,孝親王府也不例外,一路從後院翻到中庭書房,池魚完美躲避了所有的家丁,站在書房背面的窗戶旁邊,想著該用什麼方式出現,才不會把孝親王他老人家嚇著。

然而,不等她想清楚,裡頭突然傳來一聲低喝:「什麼人!」

池魚一驚,立馬飛身隱進旁邊的拐角。

沈棄淮的腦袋從窗口探了出來,戒備地掃了掃四周。

「棄淮,你也太緊張了。」孝親王笑道:「這可是本王的府邸,最安全的地方。」

「這世上就沒有什麼安全的地方。」轉過頭,沈棄淮朝孝親王笑了笑:「尤其是你的身邊。」

「你這話怎麼說的?」孝親王皺眉,拍了拍自己胖胖的肚子:「你可別忘記了,你被護城軍追得走投無路,是本王救的你。」

池魚死死捂著自己的嘴,瞳孔猛縮。

怎麼回事?孝親王怎麼會去救沈棄淮?

「皇叔的好意,棄淮心領了。」沈棄淮輕笑拱手:「可您救我,怕是別有所圖吧?」

「哈哈哈。」孝親王眼神微動:「本王總跟人誇你是沈家最聰明的年輕人,這當真沒誇錯。」

「好說。」沈棄淮道:「皇叔有皇叔想要的東西,我也有我想要的東西,既然如此,那我們自然可以坐下來談談。」

孝親王挑眉:「棄淮想要什麼?」

「很簡單。」沈棄淮抿唇:「我現在背負叛國的罪名,走哪裡都活不下來,不死葯對我來說沒什麼用,但對皇叔您就不一樣了。您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有了不死葯,您可以一直坐著那皇位,享受榮華富貴,笑看人世生死輪迴。這樣算來,用您的長生不死,換我一世富貴安穩,不算我過分吧?」

孝親王聽懂了,笑道:「你想讓本王替你平反?」

「眼下也只有您登上皇位,替我平反,才能讓我安安穩穩光明正大地活下去。」沈棄淮道:「至於怎麼平反,我都想好了。當初羅藏山的事情,我可以全推給余承恩,就說是他陷害我。皇叔您覺得如何?」

孝親王笑得眼神深邃:「這個得費點功夫的。」

「我等得起。」沈棄淮道:「不死葯我拿到了,藏在了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一旦皇叔替我平反了,讓我重得王爺之位,那我必定將那葯雙手奉上。」

笑意微微淡了,孝親王垂眸:「本王憑什麼相信你呢?」

「就憑不死葯在我手上。」沈棄淮笑得胸有成竹:「您想要,那就別無選擇。」

孝親王沉默,思索良久才道:「本王答應你,如此一來,你我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可別出賣我。」

「皇叔放心。」沈棄淮道:「您是唯一能救我的人,我怎麼可能對您不利?」

臉上重新掛了笑意,孝親王正想再說兩句,面前的沈棄淮卻是神色一緊:「外頭有人。」

「你又來了。」孝親王嗔怪道:「一驚一乍的幹什麼?本王都說過了,這王府安全得很。」

「不。」轉頭看向窗口,沈棄淮倏地沖了出去。

池魚驚得渾身發涼,轉身就跑!

她輕功不如沈棄淮,很容易就會被抓住。眼下她聽了個驚天的秘密,一旦被抓住,定然會被滅口,就算是為了那還不知事的幼主,她也必須得跑!

卯足全身的力氣,池魚如穿林之箭,越過牆頭就沖向外院牆,過牆落地飛奔,動作一氣呵成。

意外的是,後頭竟然沒有人追上來。

池魚覺得不太對勁,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空蕩蕩的小巷,當真沒人追她。

喘著粗氣。池魚停下步子,有點茫然。按道理來說,以沈棄淮的反應和她逃跑的速度,至少背影肯定是被看見了,沈棄淮怎麼可能放過她不追?

想了一會兒想不通,池魚也顧不得其他的了,立馬進宮去求見幼帝。

「池魚?」

今日剛好是靜親王侍葯,帶著沈知白正坐在玉清殿里,看見金公公帶著池魚進來,還有點意外:「你不守靈了?」

池魚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哆哆嗦嗦地道:「快……屏退左右……」

沈知白起身過去,心疼地給她遞了帕子:「有話慢慢說,看你累得,臉都白了。」

咽著唾沫搖頭,池魚嗓子都啞了:「我這不是累的,是嚇的。」

「什麼事能把你嚇成這樣?」靜親王揮手讓金公公以外的人都退下去,看著她道:「來跟我們說說。」

接過沈知白遞來的茶杯喝了一口,池魚順了氣,咬牙道:「沈棄淮在孝親王府!」

「什麼?!」大殿里幾個人齊齊站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我親眼所見。」池魚道:「孝皇叔想要不死葯,沈棄淮想重新做回王爺,兩人一拍即合,就等著陛下駕崩。」

靜親王臉白了:「池魚,這玩笑可開不得!」

「您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池魚咬牙。

沈知白皺眉:「那還等什麼?立馬派人去孝親王府抓人啊!」

「別輕舉妄動。」池魚抿唇:「你調動禁軍,要得聖上允准也就是要有玉璽的手諭,玉璽在御書房,你們過去一趟,弄好手諭,再傳令給趙統領,調派兵力,這麼折騰一輪,沈棄淮早聽見風聲跑了。到時候抓不住人,反而驚了孝皇叔。」

「那怎麼辦?」

「知白別急。」靜親王皺眉想了一會兒,看著池魚道:「光聽你這些話,本王不能立馬懷疑自己的皇兄。」

「我懂。」池魚點頭:「所以現在,我想請個人來給陛下診脈,看看陛下到底是不是染了瘟疫。」

「宮裡太醫都診斷過了啊。」金公公捏著蘭花指皺眉道:「太醫們可都是行醫之人中的佼佼者,他們都覺得是瘟疫,別人來診又有什麼用?」

「仁善王府里有一位精通藥理的嬤嬤。」池魚道:「她的醫術先不論比不比得過太醫,但至少她肯定不會被人收買。」

靜親王皺眉:「池魚,皇叔也相信你,但是你不能這般揣測你孝皇叔,他一直沒有做過什麼錯事,又怎麼可能幹出收買太醫謀害聖上的事情?」

「我也不想相信他有這樣的心思。」池魚道:「所以,我想求證。」

沈知白皺眉道:「父親,我覺得池魚說得有道理,信任一個人的方式,不是完全不查他,而是放心大膽地讓人查他,相信就算孝皇叔知道了,也是能理解的。」

「好吧。」思索良久之後,靜親王揮手,讓池魚去把那個嬤嬤接進宮。

鄭嬤嬤半跪在龍榻邊診脈,又翻動幼主的眼皮和舌苔看了看,轉頭就朝眾人道:「陛下這不是瘟疫,是中了慢性毒,吃顆解毒丸就能好,不至於喪命。」

靜親王傻眼了:「不是瘟疫?」

「不是。」鄭嬤嬤拿出個瓶子雙手遞到金公公手裡,接著道:「宮外仁善王府附近的百姓,也不是鬧瘟疫,而是有人往仁善王府西邊二十丈遠的水井裡投了毒,導致附近一片飲水的百姓都中毒了,被謠傳是瘟疫。」

池魚瞪眼:「你怎麼不早說?」

「有些真相,只能說給願意聽的人聽。」鄭嬤嬤無奈地道:「老身也是這兩天才查出來的,就算給旁人說。他們也不會信。」

咬了咬牙,池魚道:「這是沈棄淮幹得出來的事情。」

「現在先別說這個。」靜親王沉著臉看著金公公手裡的藥丸:「這個真能救陛下嗎?」

「能。」鄭嬤嬤點頭:「但既然是有人故意下毒,那這次毒解了之後,賊人必定還會動手,所以你們務必多加小心。」

池魚神色凝重地點頭。

金公公捏著藥瓶子,倒了兩顆葯出來聞了聞,自己先吃了一顆,等了半個時辰覺得沒什麼大礙,才小心翼翼地餵給幼帝。

靜親王半信半疑地等著,結果幼帝吃了葯三柱香的功夫,就開始出汗了。

「退燒了。」池魚拿著帕子擦著幼帝額頭上的汗水,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鬆了口氣:「靜皇叔,您自己來看。」

靜親王連忙上來試探,摸著幼帝的額頭不燙手了,緊繃著的臉才總算是鬆了下來。

「陛下若當真能好。本王必定重賞於你!」欣喜地看著鄭嬤嬤,靜親王道:「你就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鄭嬤嬤微笑著行禮。

靜親王轉頭又看著池魚道:「既然當真有人要對陛下不利,那咱們就來看看,到底是誰有這包天的膽子!」

「這怎麼看?」池魚皺眉:「真正的老虎,都不會輕易露出爪子。」

孝親王藏得多好啊,他分明是知道皇陵所在,也知道不老葯的存在的,卻忍了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動手。平時笑呵呵的,又崇敬先帝,又關心沈氏血脈,橫豎看都不是個有權欲心的人,誰能想到他也有坐上皇位長生不老的念頭?

現在仔細想想,孝親王的棋下得妙啊,皇陵讓沈棄淮盜了,對太祖不敬的罪名是沈棄淮背著。他只要能坐上皇位,就能白得一顆不死葯,該有的都有了。

而沈棄淮呢?精心籌備這麼多年,功虧一簣。假死回來費盡心思拿到了不死葯,到頭來還得交出去,就換回自己原來的地位。怎麼算都是一筆虧慘了的買賣。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你留在玉清殿跟我們一起侍葯吧。」靜親王低聲道:「其餘的事情,本王來安排。」

池魚回神,點了點頭。

沈棄淮既然已經出現了,那她就得留下來,親眼看著他不得好死!

幼帝的葯是三個太醫輪流熬的,池魚抓了三隻老鼠養在玉清殿,每次有葯送來,統統都倒給老鼠喝。不到一天,三隻老鼠就全吐了白沫。

「一個安好心的人都沒有!」靜親王暴怒,連夜召集了幾個來京城勤王還未返回封地的老王爺,透露了點口風。

這幾個老王爺跟靜親王向來交好,也都是赤膽忠心之人,聞言個個都很生氣,統統加入了揪出反賊的陣營。

孝親王尚未察覺,他很忙,忙得兩天之後才進宮一趟。

誰知道,這一進宮,幼帝竟然睜開眼坐在軟榻上玩玩具了。

「孝皇叔。」小臉蛋還有點慘白,可眼裡已經有精神了,幼帝奶聲奶氣地道:「三皇叔什麼時候來呀?朕好久沒有看見他了。」

孝親王心裡有點錯愕,但面上卻是大喜,走進來抱起幼帝就親了一口:「您可算是好了,嚇死皇叔了!」

幼帝無辜地眨眨眼:「靜皇叔說我生病了,我感覺我睡了好多天,還夢見了三皇叔……」

「是病了。」慈愛地摸摸他的頭髮,孝親王道:「您這身子,還得多養幾天。」

「皇兄。」靜親王垂眸道:「這宮裡太醫失職。用藥不對症,所以陛下病了這麼久都沒有好,一換藥方,竟然立馬好了。」

「有這樣的事情?」孝親王怒道:「將那些個太醫停職查辦,看看在搞什麼名堂!」

「已經在查了。」靜親王道:「只是這兩天咱們得辛苦些,輪流照顧陛下。」

孝親王想了想,愧疚地道:「這兩日辛苦你了,是我太忙了,都沒空進宮。這樣吧,你回去休息兩日,陛下交由我來照顧。」

「這……」靜親王有點猶豫。

孝親王心疼地看著他道:「你瞧瞧你眼裡這血絲,還有知白,你們父子倆都守了多少天了,老老實實回去吧。」

「也好。」靜親王點頭,轉頭看向一旁:「那池魚就跟著你孝皇叔好好留在玉清殿侍葯。」

「是。」池魚乖巧地應下。

孝親王這才發現池魚還在旁邊,朝她笑了笑。

看著這張慈祥萬分的臉,池魚僵硬地回了個微笑,心裡直發毛。

於是接下來幾天,池魚就看著孝親王忙裡忙外地照顧幼帝,絲毫不意外的是,幼帝的病情又開始加重了。

「孝王爺。」看著那胖胖的喂葯的身影,池魚喊了一聲。

正是酉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玉清殿里亮著無數盞宮燈,燈影恍然。

孝親王聽見她這一聲喊,有點意外地端著碗回頭看她:「你怎麼這樣叫我?」

池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本也是想喊您一聲皇叔的,但想想沈棄淮也這麼叫,我就喊不出口了。」

捏著勺子的手一僵,孝親王眼裡有一瞬的意外,接著就笑道:「你在說什麼胡話,沈棄淮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久。」池魚道:「也就兩三天吧。」

臉上的笑意僵住了,孝親王認真地看她一眼。放下碗勺,走到玉清殿門外去看了看。

「王爺。」金公公笑眯眯地捏著手問他:「有什麼吩咐嗎?」

看了大殿里的池魚一眼,孝親王低聲道:「讓禁軍副統領過來一趟,帶點人,本王要護駕。」

金公公一愣,掃了宮殿里一眼,笑著應下:「是。」

若無其事地關上殿門,孝親王看著池魚,慈祥地道:「你剛失去了師父,心情不太好,本王可以理解,但話還是要說清楚的幾天前怎麼了?」

「孝親王真是老道,話說到這個份上,您還能不慌不忙的。」池魚低笑:「幾天前,沈棄淮不是在您的書房裡,親親熱熱地喊您皇叔嗎?」

孝親王不笑了,一雙眼定定地看著她:「窗外的人是你?」

「我本是想去跟孝王爺討楠木棺材的。」池魚歪著腦袋道:「但這天下的事情,就是有這麼巧,恰好就讓我聽見了不該聽的事情。」

「然後呢?」孝親王負手而立:「你打算用這個來威脅本王?」

「不是威脅。」池魚閉眼,再睜眼的時候,眼底滿是掙扎:「我只是不明白,孝王爺這樣的人,怎麼也會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大逆不道?」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宮殿,孝親王放下了偽裝,冷笑道:「我只是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怎麼就大逆不道了?」

先皇駕崩之時,皇位後繼無人,按理來說就該他這個皇弟繼位!誰知道先皇竟然立下傳位聖旨,要貴妃肚子里的遺腹子繼位,這不荒唐嗎?!

「人都是自私的。」孝親王道:「先皇自私地想讓他的兒子繼位,我自然也想自己坐這皇位。一個奶娃娃,能把偌大的國家治理好嗎?還不是我在背後出謀劃策?憑什麼做事的是我,坐皇位的卻是他?」

池魚震了震,上一輩人的恩怨,她自然是不太了解的,但眼前的孝親王彷彿是積怨已久,此刻爆發出來,一向和善的臉瞬間變得猙獰起來:「你現在想怎麼樣?啊?跑出去告訴所有人我有謀逆之心嗎?哈哈哈,他們不會信的,就像不會信你師父不是妖怪一樣!」

提起沈故淵,池魚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你是不是,就等著我師父死?」她深吸一口氣:「他替你剷除了沈棄淮,你這漁翁之利,是不是收得很開心?」

「故淵是個好孩子。」孝親王狀似感嘆地道:「多虧有他,不然我壓根拿沈棄淮沒辦法。不過他要是不死,就會成為下一個沈棄淮,我不得不防啊。」

池魚怔愣地看著他,忍不住苦笑出聲:「我是真的沒有想到。您會是這樣的人。」

「現在你應該想到了。」孝親王笑了笑:「但是沒機會嘍池魚,今兒你可能就得死在這裡了。」

「殺人滅口?」池魚挑眉:「您就不怕我死在這裡,別人追問原因?」

「要不怎麼說女兒家的腦子就是沒男人聰明呢?」孝親王低笑道:「這要是沈棄淮在這裡,肯定就能明白我想做什麼。」

說罷,看了一眼床榻上熟睡的幼帝。

池魚瞳孔微縮:「你還想對陛下不利?」

「不是我,是你。」孝親王笑了笑:「這幾天你也在侍葯啊,下毒謀害聖上再自盡,是不是也挺可行的?」

池魚皺眉:「你妄想!我沒有謀害聖上的理由!」

「怎麼沒有呢?你師父死了,你覺得是沈氏皇族的錯,害不了本王,當然只能報復幼帝。」孝親王拍了拍手:「而本王,就來救駕,將你這狠心的郡主的屍首,帶去皇室祠堂鞭撻,以平天下人之怒。」

殿門應掌聲而開,禁軍副統領帶了人進來。站在孝親王背後,低頭行禮:「王爺。」

「按照先前吩咐的做吧。」孝親王慈祥地笑道:「注意一下咱們池魚郡主,她可會點武功。」

「是!」

池魚護著龍榻,皺眉看著孝親王道:「你會有報應的。」

「怎麼報應?」孝親王挑眉,張了張手臂:「如今這皇宮盡在本王掌控之中,你能把本王如何?」

「您就不怕今日所說之話,被別人聽見?」

「別人?」孝親王輕笑:「這玉清殿附近都是本王的人,若是有人在偷聽,早就被本王抓出來了。池魚丫頭,玩這些虛張聲勢的把戲是沒有用的。」

「是嗎?」房樑上響起個聲音:「那假如她沒有虛張聲勢呢?」

孝親王一驚,猛地抬頭,就見沈知白施施然飛身落下,青白色的錦袍飛揚,臉上帶笑:「還真有別人聽見了呢。」

「你……」孝親王這才有點慌了,一個寧池魚他好處理,畢竟寧王死了那麼久了,寧池魚無親無故,沒有人會替她鳴冤。但沈知白就不一樣了,他可是靜親王唯一的兒子,他要是死在這裡,怎麼跟靜親王交代?

眼珠子飛快地轉了起來,孝親王冷靜了些,抿唇問:「知白,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很久了。」沈知白作回憶狀:「大概是晌午,您去吃午膳的時候,我就在上頭呆著了。」

宮殿的房梁可寬了,人在上頭躺著都沒問題。

孝親王咬牙,勉強笑道:「本王同池魚開玩笑呢。」

「您說的那些話,我可不敢當玩笑聽。」沈知白搖頭:「一早就覺得您有不對勁的地方,但我父王還不信,非說不能隨意懷疑您。」

「你父王與我,可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當然不能懷疑我。」孝親王笑道:「你是他兒子,自然也要站在我這邊,是不是?」

沈知白看著他,認真地搖頭:「孝皇叔,這次我幫不了您。」

臉色一變,孝親王抿唇道:「我也不想這樣,但你既然埋伏在這裡故意抓我的錯漏,我就不能讓你去其他人面前污衊我。」

「來人!」

沈知白掃一眼四周圍上來的禁衛,苦惱地朝房樑上喊了一聲:「趙統領,你們禁軍胡作非為,你不管的嗎?」

趙飲馬從房樑上伸出個腦袋來,也很苦惱地道:「這些人是倪熊帶的,我管不住啊,我能怎麼辦?」

孝親王臉都綠了,抬頭看向房樑上頭:「怎麼還有人!」

「不好意思啊王爺。」趙飲馬飛身下來,摸著後腦勺道:「我這個人就喜歡爬上爬下的。」

爬哪兒不好。爬皇帝的寢宮?孝親王胸口起伏得厲害,沉聲道:「你們的行為,等同刺客!」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趙飲馬聳肩:「王爺您的人實在厲害,把這周圍看得死死的,咱們不躲上頭,就沒地兒躲了。」

孝親王扶了扶額,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弄得腦子不太好使了。

這該怎麼辦?全軟禁?一個郡主一個侯爺外加一個禁軍統領,三人都有武功,先不說能不能順利抓住,就算是抓住了,動靜也不會小,到時候消息傳出去,紙包不住火。

可要是放了他們,那他可就完了,寧池魚一個人說話沒人信,這三個人加在一起還沒人信嗎?

左右為難。孝親王僵在了原地,本就雪白的頭髮氣得更白了些。

「孝皇叔。」池魚開口:「您已經走到懸崖邊上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回頭?孝親王冷笑:「話說到這個份上,你以為本王還有回頭的可能?」

「怎麼沒有?」沈知白道:「您撤走這宮殿里的人,別再加害陛下,那我們三個就算出去說您要謀逆,也沒有證據。」

現在撤走?孝親王眼珠子一轉,冷笑道:「等了這麼多年了,再等下去就當真沒機會了,與其現在放棄,那我不如拚死搏這最後一把!」

「執迷不悟。」池魚搖頭。

「把他們抓起來。」孝親王冷笑一聲,揮手就往後退。

後頭的倪副統領帶人就圍了上來,池魚三人立馬反抗,與上前的禁軍纏鬥,踢翻宮燈,大喊一聲:「孝親王謀逆弒君啦」

瞳孔微縮。孝親王狠狠心,咬牙道:「不留活口!」

「是!」禁軍集體刀劍出鞘,白晃晃的刀刃,觸身就是一道血口子。三個手無寸鐵的人瞬間就落了下風。

「怎麼辦?」池魚咬牙護在龍榻前頭:「外頭的人還有多久到?」

「酉時兩刻,還差一會兒。」沈知白抿唇:「我們保命不難吧?」

「保命是不難,可是……」趙飲馬看了一眼身後躺著的幼帝:「有陛下在,咱們難免有顧忌。」

有顧忌就不能放開手腳,總要吃點虧。

池魚捏了捏拳頭:「拚死一戰吧。」

旁邊兩人點頭,一個抄起宮燈,一個扯了床帳上的掛鉤,迎上禁軍鋒利的刀刃。

池魚左右看了看,看見了床帳上垂著的紅絲絛。

大紅的繩子,像極了沈故淵袖子里飛出來的紅線,有那麼一瞬間,池魚鼻子酸了酸。

然而現在壓根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咬咬牙,她搬起龍榻邊的腳凳,一個橫掃,拍倒一片禁軍。

按照約定,玉清宮這邊一有兵力調動,靜親王和忠親王就會帶人等在西門,準備支援。池魚剛剛大喊那一聲,金公公就應該去報信,援兵過來,直接能把孝親王抓個現行。

然而,扛了一刻鐘,三人身上都負了傷了,援兵也還沒來。

「出事了?」沈知白小聲問。

趙飲馬神色凝重地搖頭,擋開面前一個禁衛的刀,低聲道:「咱們得自己想辦法衝出去。」

「三個兔崽子就想翻天?」孝親王站在門外,冷笑道:「本王玩你們這套的時候,你們還在喝奶!」

「嗚嗚!」金公公被捂住嘴捆了起來,著急地朝殿里叫喚。

池魚掃見了他。心裡一沉:「完了。」

「我背陛下,你們兩個掩護一下我。」趙飲馬咬牙將幼帝扛起來:「衝出去!」

「陛下會受傷的!」池魚咬牙:「你當心些!」

反手將幼帝抱在懷裡,趙飲馬眼神銳利地盯著前頭的禁軍,片刻之後,方向一轉,往旁邊守衛薄弱的地方猛衝過去!

「攔住他!」孝親王低喝!

無數刀刃落下來,饒是穿著鎧甲,趙飲馬也疼得白了臉,死命護著君主想突圍,卻被更多的人圍了回來。

「哎呀,虛驚一場。」看著那狼狽的三個人,孝親王拍了拍手:「放棄吧,你們跑不掉了。」

「何以見得?」趙飲馬呸了一口血沫,不服氣地看著他道:「咱們可都還活著呢。」

「也離死不遠了。」孝親王哼笑:「今日這玉清殿,沒有人能活著離開!」

沈知白咬牙,池魚也捏了捏拳頭。他們還不想放棄,還想再沖一次。然而看看這周圍的禁軍數量,的確是讓人心底都透出絕望來。

就到此為止了?池魚苦笑,閉上了眼。

「沒有人能活著離開,那妖呢?」

一陣風吹過來,帶著冬日梅花的清冽之氣,讓人心神一盪。

池魚猛地抬頭,眼裡迸發出驚人的光,直直地朝那說話的人射過去!

「師父!」

孝親王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還沒回頭,就瞧見一縷白髮隨風飛到了他臉側。

「皇叔,別來無恙啊。」沈故淵伸手,輕輕搭上孝親王的肩,紅色的袖袍蓋在他的肩膀上,將他那一身暗紫色四爪龍袍襯得灰暗極了。

「這麼大的場面,怎麼不叫上我來看熱鬧?」

一股子涼意從心底升上來,孝親王瘋了似的揮開他的手,後退兩步抬眼看向他。

俊朗無雙的一張臉,完全沒有被焚燒過的痕迹,還是那般攝人心魄。一雙眼半闔著看著他,彷彿在俯視什麼螻蟻。最為熟悉的就是他嘴角邊那抹嘲諷的笑意,看得人心裡發毛。

「你……」孝親王咽了口唾沫,震驚地道:「你怎麼還活著?!」

「意外嗎?」沈故淵轉身,慢悠悠地走到池魚面前,將她拉了起來,看著池魚,卻是對孝親王道:「在您的計劃里,我早該死在一群百姓手裡了,礙不著您半分。」

池魚獃獃地看著他,像無數次在夢裡看見那樣,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的臉頰。

沒有消失,這次沒有消失!她的師父。終於回來了!

激動得眼淚瞬間冒了上來,池魚欣喜地抓著他的袖子:「太好了,太好了!」

「三……」旁邊兩個人看傻了眼。

「別磨嘰了。」沈故淵的溫柔沒持續一會兒,眉毛就豎了起來:「大敵當前,現在是敘舊的時候嗎?」

「不是!」池魚抹了把臉,興高采烈地沖著孝親王道:「我師父回來啦,你完蛋啦!」

這模樣,活像是小孩打架終於等來了幫自己的大人,看得孝親王氣不打一處來:「他來了又如何?就算大難不死,他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一個人?」沈故淵挑眉,抬了抬袖子:「你不是說我是妖嗎?那我可不能一個人來對付你。」

話落音,一串兒紅線從袖子里飛出,越過層層禁軍,在宮道上空「啪」地一聲像煙花一樣炸開。

紅線落處,整齊的禁軍邁著步子舉著長戟往這邊圍了過來。

「你」孝親王皺眉:「這是什麼妖術?!」

「都說是妖術了,那我說了你也不懂。」嫌棄地看他一眼。沈故淵朝那頭喊了一聲:「再慢點,人都死完了!」

靜親王和忠親王連忙加快了步子,一眾禁軍將玉清殿的反賊全部包圍,長戟相對,一聲怒喝。

整個皇宮都是一震,孝親王愣愣地看著,猶自不甘心地道:「皇弟,你們終於來了,這些人綁架聖上,妄圖謀反……」

「皇兄。」靜親王眼神沉痛地看著他:「事到如今,您還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嗎?」

孝親王一頓,掃一眼四周,眼裡滿是不甘和後悔。

宮裡發生叛亂,各路王爺都進宮勤王,然而這場叛亂並未持續多久。天亮的時候,一切就歸於了平靜。

「你是怎麼活下來的?」趙飲馬瞪大了眼走在宮道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沈故淵道:「我是親眼看著你被燒死的!」

「障眼法。」沈故淵不耐煩地道:「你見沒見過世面?」

原來是障眼法啊!趙飲馬恍然大悟地點頭,不好意思地撓著後腦勺道:「我的確是沒怎麼見過世面,嘿嘿。」

翻了個白眼,沈故淵一點也不心虛,繼續騙道:「我假死就是為了誘騙孝親王露出原本的面目,現在大功告成了,你能不能跟著各路王爺去盤查一下孝親王,別跟著我?」

「盤查他有什麼意思?」趙飲馬撇嘴:「我更想看你再變變戲法。」

沈故淵眯眼,加快步子跨進前頭的宮殿,一把將趙飲馬給關在了外頭。

「哎哎!」趙飲馬連忙拍門:「王爺,有話好說么,我就是想看看戲法……」

「回去休息吧大統領!」沈故淵咬牙:「不然我就把你給燒了!」

外頭瞬間沒了動靜。

沈故淵搖頭,轉身一看,寧池魚正坐在軟榻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又來?」沒好氣地走過去,沈故淵道:「我不會突然消失,你不用盯我這麼死。」

池魚沒吭聲,眼神執拗。

沈故淵好笑地問:「嚇傻了?指望我安慰你呢?別妄想了……」

眼淚「刷」地掉了下來,池魚紅了鼻尖和眼眶,抿著唇看著他,眼睛還是不眨,淚珠子卻大顆大顆地掉。

沈故淵身子僵了僵,神色複雜地道:「你來這套是什麼意思?哭就有用了?」

鼻翼張張合合的,眼睛也紅得像只小兔子,看起來可憐極了。

沈故淵舉起了雙手:「我投降。」

下一秒,池魚就被人擁進了一個踏實的懷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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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皇叔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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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踏實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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