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我們皆大歡喜,行不行?
起初顧時律臉色也沒什麼特殊的表情,眼皮子往下瞧了一眼,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麼,臉上的笑意一分一分的加深,而後,他單手摁住了程拾的肩頭,空出的手則覆在了她的臉頰上,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他感冒大約沒有好徹底,身上的溫度頗高。
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小拾,你說,裴寧知會不會已經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了?」
「什麼關係,我們有什麼關係?」
也不知道這人突然哪根筋搭錯了,嗓音還格外溫柔。
程拾不明所以地望著他,並撥開了他的手,「你……」
才吐出一個字,顧時律便打斷。
「沒關係,你別怕。」剛被撥開的手,再次貼了過來,單指抵著她的下巴,微微往上一抬,「既然你跟著我,我也不會讓你吃半點虧。」
顧時律聲音又軟了幾分,眉梢微微往上一挑,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模樣。
程拾動了動唇,只顧著掰他的手指,並沒有注意到仍亮著的手機屏幕,數秒后,她隱隱聽見了兩個音節。
「晚安。」
不冷不熱,聽不出任何喜怒。
程拾呼吸一滯,僵硬地垂下了眼帘,與此同時,屏幕一閃而過通話結束的頁面。
剛才的電話,根本沒掛掉!
顧時律肯定是發現了,所以才會故意戲弄她。
程拾攥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發抖,冷著臉問。
「顧時律。你坑我?」
他剛才的三言兩語,足夠讓裴寧知誤會了。
顧時律眯起眼睛笑了笑,這才老老實實地收回了手,且退後了一小步。
「我說得都是事實,你肚子里懷著我的孩子,你以為你能撇得多乾淨?別說裴寧知不介意。他到底介不介意,也不用你替他回答。程拾,別小看了男人的佔有慾。」
「哈,是嗎,你……」罵人的話還沒從喉嚨里滾出來,程拾忽地抿住了唇,旋即也笑了。「對不起。時律,我不該當著你的面接裴寧知的電話,我知道你佔有慾很強,不過你也清楚,我就這麼點本事,哪逃得出你的五指山呀。你就是如來佛,我就是只猴子。自以為可以逃得很遠,實則被你壓得死死的。」
她快速地撐了起來,跪坐在床面上,膝蓋稍稍一用力,雙手均勾住了他的脖子,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臉埋在他的胸口。略帶一絲委屈,悶聲悶氣地說。
「我這不也是害怕嗎,你那麼明目張胆的關心我,萬一被余姐姐看到,她誤會了,生我的氣,怎麼辦?」
顧時律眉頭一擰,程拾從來沒有這樣喚過他,他身子一僵,微微側過了身,下意識地用餘光掃向了身後。
果不其然,余璐愣在病房門口,只是頭髮遮住了她大半張臉,此刻也看不清她究竟是個什麼表情,但端著果盤的手,似乎在顫抖。
顧時律默了默,面無表情地扯開了程拾,順帶推了她一下,力道不是太重。
程拾沒再糾纏,離開他的一瞬,小手一揚,抓著他的袖口扯了一把。
顧時律站直后,不慌不忙地理了理領口,看著程拾。卻是問余璐。
「伯母先回去了?」
余璐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邁開步子,將多餘的頭髮繞至耳後,勾了勾唇角,竟然露出個十分溫柔的笑容。
「她接了通電話,就先走了。」
把果盤放在桌上,余璐轉身又拎起了自己的包,挽住顧時律的手臂。
「我們也走吧,別打擾小拾休息了,她剛受了傷,需要安靜。」
望著余璐即將邁開的腿,程拾笑著說。
「沒關係的,我剛睡醒,現在精神著呢。被顧先生折騰了一下,就更清醒了。」
余璐肩頭一滯,正過了身,臉上的表情很明顯有些綳不住了。
程拾還算了解余璐,她肯定是生氣了,且氣的不輕,礙著顧時律在,她也不好發作,望著她這張憋得有些發紅的臉頰,敢怒不敢言的神色,程拾心底一陣暗爽。
程拾舉起手臂,在他們眼前攤開了自己的手心,「喏,還給你,下次別這樣了,我肚子里還有個寶寶呢,太鬧騰不太合適。」
她的手心中,躺著一枚袖扣。
顧時律倒是沒吭聲,只是靜靜地望著她,眸光淡淡的,絲毫沒有波瀾。
但落在余璐眼中,卻變得十分刺眼。
余璐暗暗地吸了一口氣,替顧時律拿過了袖扣,說。
「小拾,你知道你還有個孩子,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更該清楚。」
余璐的語氣很平靜,但字裡行間滿是警告意味。
程拾歪著腦袋,眨了眨眼,「姐姐,你這是在關心我嗎?剛才的事情,你也不會跟我計較的,對不對?」
余璐沒想到她還有臉提,一點兒也不避諱。秀眉一蹙,回。
「你是我親妹妹,比我小好幾歲,我自然會讓著你。」
這話一聽就不情不願的,但不得不說,余璐的演技特別好,半點都看不出破綻,還真有點好姐姐的姿態。
讓程拾差點就以為,余璐真那麼有善心。
「哦,是嗎。」
程拾嘴角的弧度愈深,故意把話說得直白。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在對你隱瞞什麼。反而是我不懂事。你也看到了,顧先生捨不得我,就是不願意放我走,我都結婚了,還懷了孩子,他都對我余情未了……」
才說到一半,程拾便聽見了一陣低笑聲,很輕,遁聲望去,好像是顧時律發出來的。
滾了滾喉嚨,她移開了視線,繼續道。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你看,不然這樣,等裴寧知回來,我們四個人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大不了我和裴寧知離婚,你也把顧先生還給我,我們皆大歡喜,行不行?」
明明是故意說給余璐聽的,可說著說著,程拾胸口莫名有些發酸。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余璐終於控制不住情緒,低吼了一聲。隔在了程拾與顧時律之間,聲音極冷的說。
「婚姻大事,是你一句話說分開就分開的嗎?寧知現在是不在,他真回國了,你還能當著他的面把這些話再複述一遍嗎?小拾,我和時律是一起看著你長大的,你但凡有點良心,有點底線,也不能這樣口不擇言。你是什麼身份,需要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嗎?」
「把他還給你,哈。」
余璐揚高了下巴,鄙夷地望著程拾。
「時律也在,不如你問問他,他心裡究竟喜歡的是誰。願意和誰過完這一生。人貴在自知,我珍惜我們之間來之不易的姐妹感情,希望你也是!」
話音落下,病房內安靜了幾秒,顧時律拍了拍余璐的肩頭,輕描淡寫地說。
「你也看到她腦袋撞得不輕,何必跟她計較,你先去車裡等我。」
余璐十分不情願,磨磨蹭蹭就不是不動。
顧時律不著跡地拉了她一下,她別開了臉,胸口上下起伏的劇烈,良久。她才一言不發地出了病房。
余璐離開后,程拾瞬時斂住了臉上所有的情緒,枕頭往背後一扯,靠在了上面。
顧時律站著,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下一秒,抬手別正了她的臉,笑得挺愉快似的。
「程拾,你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程拾不信他聽不出來,故意這麼問,多半是想讓她難看,她偏不上他的套。
說到底,不是他太過分,她也沒必要弄這麼一出。
再者她早就說過,讓他別再招惹自己,否則大家都別好過,看誰更膈應一些!
見程拾抿著唇,不說話,顧時律又問了一遍,似乎是怕她照舊不出聲,指尖輕輕地撥弄了一下她的下唇。
程拾瞪視了他一眼,張嘴就想咬上去。
他躲得很快,一下子就避開了。
「你說是不是真的!你剛才還說我腦子撞傻了,怎麼?這麼快就假裝失憶了,啊?」
聞言,顧時律笑得更歡暢了,「前幾個字我承認,後面的,是你自己加上去的。你知道自己傻就行,也不用我再說了。」
「你」
「好好休息。」
顧時律大約是想揉揉她的腦袋,但看著上面的繃帶,頓了頓,又十分克制地收了回去,輕咳了一聲。他的語氣嚴肅了許多。
「以後別再她面前說這種話,程拾,你撈不到什麼好處。你想刺激她,用這種方式不夠的,她不會離開我。」
最後幾個字,落進程拾耳中,變得格外諷刺。
不等她再說什麼,顧時律轉身就走了,走前,還轉過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們離開還沒有一分鐘,程明蘭竟然進來了。和小茹一起,有說有笑的,手裡又多了個打包盒。
「余夫人,實在是麻煩您了,其實我和夫人說過,楊姨等會兒就會過來的,您不用刻意出去跑一趟。」
「我也是順便買上的,我知道裴家最近事情多,楊姨又要幫忙照顧裴董,兩頭跑,她才最辛苦。好在我們家小拾不是個讓人操心的孩子,也不挑食。」
程明蘭的確是接了通電話,但她人沒走。
再回到病房,程明蘭臉上恢復了往日的淡然,拉著程拾的手,噓寒問暖了一會兒。
走前,程明蘭默默地塞了個東西在程拾的手心中。
程拾下意識地想躲開,她卻十分執意。
小茹還在一旁,程拾也不好掙扎得太厲害。
程明蘭側目看了小茹一眼,壓低聲音,用只有她們能聽見的音量道。
「諾諾,我什麼也做不了,但是如果這樣你能安心,我都無所謂。我回去之後。會告訴你爸,他有時間,也會來看你的。」
小茹送程明蘭出病房之際,程拾垂眸看了一眼手心。
是一張普通的餐巾紙,只是上面,沾著血跡。
她瞬時明白了程明蘭的意思。
血緣這玩意兒,太好驗證了。
程拾本來想丟掉的,可仔細想了想,她又塞回了枕頭底下。
躺好后,程拾閉上了眼睛,程明蘭那麼坦蕩,如果她沒有說謊。那騙人的就是餘明義了。
可程拾絞盡腦汁也想不通,餘明義為什麼要騙她,之前與她說的那些話,為的又是什麼。
按理他現在和程明蘭在一起了,大家面上相處的還算融洽,他沒必要刻意打破這份平靜,弄得她心神不寧,胡思亂想。
沒有緣由地,程拾腦海中忽然閃過了在高爾夫球場別墅他們之間的對話,很明顯,餘明義不是真的愛程明蘭,更像是程明蘭手中握著他的什麼把柄,讓他不得已才娶程明蘭為妻。
小茹折回病房,見程拾沒什麼動靜,以為她真的睡著了,躡手躡腳地又退了出去,似乎是不想打擾她。
整整一個下午,程拾都睡不踏實,快到晚飯的點,她的手機就響了。
其實她猜到是誰打來的,她還是接了起來。
「程拾,你開心了?這麼做,心裡是不是爽快了一些?」
「還好吧。」
余璐冷冷地用鼻子哼了幾聲,陰陽怪氣地說。
「你別太得意。時律對你是什麼感情,我比你明白。還有,別老拿裴寧知說事兒,你以為他能多真心對你?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他最恨的人,就是你!」
說完,余璐就掐斷了電話,她的這些話,程拾並沒有往心裡去,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就出去了。
…………
在醫院躺了一周。還有幾天便可以出院了,裴寧知如期回了B市。
他下了飛機,就來了醫院。
進病房的時候,手裡還拎著行李箱,風塵僕僕的,眉宇間滿是濃濃的疲憊。
由著他沒事先說,程拾看到他的那一瞬,還蠻驚訝的,握著筷子的手都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你回來啦。」
「嗯,我答應過你,最快一周。」
他臉上並沒有多餘的情緒,先前顧時律故意說給他聽的話。他也當做沒聽見,就像沒有任何事發生過,他隻字沒提。
「我不能在這裡陪你太久,我要回老宅一趟,去看看我爸。」
「沒事,你現在去都行,不要太累了。」
話落,裴寧知眸光沉了沉,抿緊了唇,坐在床邊,看著程拾,說。
「爸對你做的那些事。媽都跟我說了。程拾,你要是心裡覺得不舒服,你打我一頓消消氣。爸雖然醒了,但是身體還是不太好,可能恢復的時間也會很長。你們短時間內,還是別見面了,我想媽也能理解。」
「我要真不舒服,不用你提醒,我也會揍你一頓。但我不會和一個病人計較那麼多,這點自覺性,我還是有的。」
望著裴寧知臉色有些差,程拾玩笑道。
「是不是在你眼裡。我特別小心眼?」
裴寧知好似沒心情和她玩笑,乾乾地笑了一下,也不再吭聲了。
看著她吃完飯,他才輕啟薄唇,莫名其妙地說。
「程拾,你手機一定要保持開機的狀態,我如果找你,隨時都要能找到,知不知道?」
他的語氣十分嚴肅。
程拾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裴寧知走的時候,他讓自己的助理留在了醫院。
程拾也是才知道,這個助理其實來了好幾天了。只是一直沒進過病房的門,無意間聽小茹說,這個助理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外面,晚上也不知道睡在哪兒,總之小茹只要出病房,都能碰見她。
直到出院的那天,程拾都沒和裴寧知的助理打上照面,除開直到是個女的,長什麼樣,多大年紀,她一無所知。
回了裴寧知的別墅,對比走前,這裡冷清了不少,除了小茹,包括楊姨和其他女傭,都不在別墅里了。
將近半個月,程拾也沒見著裴寧知的人影,估摸著應該在老宅陪裴德慶。倒是溫永華,時不時地會過來一趟。
雖然沒見面,但裴寧知一天至少會給她打十通電話,內容十分簡短,從來不超過三句話,就掛了。
小茹平時話不太多,程拾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也不讓她出門。
漸漸地,程拾老覺得小茹像是在監視她似的,偶爾半夜醒來,小茹也在她的房間里,就杵在角落,站著一聲不吭。程拾被小茹嚇了好幾次,後來也習慣了。
程拾實在覺得無聊,就打電話讓夏瓊過來陪她。
夏瓊是個夜貓子,白天找她,她基本是一副睡不飽的模樣。
「你把地址發到我微信上,我收拾一下就過來,不過先說好。我去你那裡,只陪睡,不陪聊!」
程拾不禁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你睡你的,我不吵你。」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別墅的門鈴就響了。
程拾第一時間去開門,可門拉開,站在門外的,卻不是夏瓊。
「怎麼是你?」
看到許久不見的肖駿,程拾蹙緊了眉,不自覺地往他身後瞧了一眼。
「夏瓊呢?」
「夏瓊病了。」
這個時間點,小茹恰好出門買食材了,別墅里只有程拾一個人,程拾用身子堵在門口,一步也不想讓他進來。
「哦,那算了,我下次再找她。」
反手就想把門甩上,肖駿速度極快地就邁了一隻腿進來,卡在門縫中。
這人也是不怕疼,程拾自認為用足了力氣,肖駿的皮鞋都有些擠變形了。可他本人連眉頭都不曾蹙一下,不虧是顧時律訓練出來的人,疼痛感什麼的幾乎沒有。
僵持了良久,程拾語氣極差地問。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