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反擊,曾經的痛用百倍奉還
裴寧知像是來了很久,畢竟程拾一接到電話就下來了,左不過五分鐘的時間,他腳底下一地的煙蒂,粗略算一算,至少也有一包了。
停車場不是特別通風,稍微走近一點,就能嗅到很重的煙草味。
程拾屏了屏息,還沒來得及開口打聲招呼,車裡又下來一個人。
是余璐。
她步伐很明顯有些虛浮,抓緊了車門才勉強撐住身子,還踉蹌了一步。裴寧知離她很近,完全沒有要扶她的意思,只是側目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一片沉寂之後,是余璐先出了聲。
「小拾」
好一段時間沒見,余璐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眼窩微微有些凹陷,黑眼圈極重,顯得十分憔悴。人一瘦,便顯得肚子更大了些。特別是快入夏了,她身上的衣服也很單薄,那個位置圓圓鼓鼓的,程拾看著竟覺得有些可怖,不禁打了個寒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隔著三四步的距離,程拾頓住了腳步,眉頭一擰,並沒有搭理余璐,而是有些疑惑地望向了裴寧知。
他們為什麼會一起出現?
裴寧知這樣坑了餘明義一把,以余璐的性子,很難想象到她會這般安靜,一點都沒有要鬧的架勢。
裴寧知自然感受到了程拾投來的目光。眉梢輕輕往上一挑,頗為無奈地聳了聳肩。
「她非得跟過來,我也沒辦法。」
他的語氣中帶著難掩的鄙夷,余璐卻絲毫不介意,順杆子就往上爬,快速上前了兩步,抓緊了程拾的手。只是轉瞬的功夫,這張蒼白得幾乎沒什麼血色的小臉上就掛滿了淚水。還真有點可憐楚楚的模樣,那感覺,彷彿程拾欺負了她似得。
「妹妹,你一定要救爸。他年紀也大了,在監獄里怎麼過?十年!對他而言該多難熬?他肯定受不了的。爸雖然才認回你,但他對你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我知道你一向重感情,幫幫他,好不好?」
余璐邊哭邊說,上氣不接下氣的,雖然看起來虛弱,力氣卻意外的大。
程拾微微垂下眼帘,看著余璐的指甲漸漸陷入她的皮肉之中,她吃疼地輕嘶了一聲,掙了半天,都沒能抽回手。
僵持了數秒,程拾深吸了一口氣。僵僵地問。
「你別開玩笑了,我哪來的本事幫他?」
余璐倒是說對了,她的確重感情,沒法兒像他們一樣,身上流著的血都是冷的。
可她更記仇。
程明蘭差點害她一屍兩命,她還真不信餘明義半點不知情。餘明義但凡真心護著她一丁點,程明蘭也不敢這麼大膽,在余家下手,弄不好,還不只是人命,程明蘭亦會失去餘明義這顆大樹。
程明蘭費盡心思,擠破了腦袋嫁進余家,哪捨得得罪,或是惹惱餘明義。
「你能的!你可以幫爸的!只要把那些錢補上,他就能出來!」
余璐的情緒又激動了幾分,臉湊得很近,就快挨上程拾的鼻尖。
程拾聽后心底更是一陣冷笑,十分厭惡地別開了臉。
「錢?我哪來的錢給他補這窟窿。余璐,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他欠的可不止一點半點。」
「伯父不是給了你股份嗎?把那些股份轉手賣掉,足夠了!」
聞言,程拾瞪圓了雙眼,身子也跟著冷了冷。
這股份顧三爺才給她,字還沒簽呢,也只有顧時律看到了,余璐怎麼會知道?
想到這裡,程拾呼吸一滯,胸口蹭地一下冒出一股怨氣。
「是顧時律告訴你的?」
這話吐口而出,面對質問,余璐先是一怔,眸光閃了閃,而後委屈巴巴地應道。
「嗯……是他。」
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程拾一把就揮開了死纏著的余璐。在心底咒罵了一句『無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罵顧時律還是余璐,總之他們現在在她眼裡半斤八兩。
余璐往後仰了仰,吸了吸鼻子,作勢又想撲過來。
程拾身子稍稍一斜,避了開,不由哼笑了一聲,譏誚道。
「看不出顧先生挺疼你的,連一刻都忍不住。轉頭就告訴你了。也難為他在我面前裝得那麼若無其事,萬萬沒想到,他都替我安排好用途了。真不知道他這麼操心,心累不累。」
嘲諷完顧時律,程拾的語氣又冷了幾分,「但是怎麼辦?那些是我的,剛揣進兜里,都還沒捂暖呢。任誰我都不會給。顧先生要是實在捨不得你傷心,我看這樣吧,不然你讓他把自己手頭上的股份讓出去?他的股份肯定比我多,不僅能填這個窟窿,指不定還能幫余家東山再起,是不是?」
程拾怕余璐再粘過來,她覺得噁心,條件反射般躲到了裴寧知身後。
裴寧知還算有點眼力見,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就挺直了身子,將她擋了個嚴實。
由著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裴寧知的後腦勺,也不清楚裴寧知此刻究竟是什麼表情。只知道余璐暗暗地看了看他,動了動唇,便僵在了原地,一步都沒再靠近。
數秒后,余璐哭聲更響了些。在停車場里還能聽到點回聲。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埋著腦袋,死死地咬著下唇。
哼哼唧唧了良久,余璐假裝沒聽到程拾『好心』的建議,儘可能地擦掉了臉上的淚跡,哽咽著說。
「小拾,那是我爸,也是你爸啊。你怎麼可以那麼無情?如果那股份在我手上。我不會考慮一秒,會直接救爸的。我……」
程拾嗤之以鼻,多一個字她都聽不下去了,直接打斷道。
「你也知道是如果,只可惜這世界上壓根沒什麼如果。有這個閑工夫做不切實際的幻想,不如想想別的辦法。」
程拾在裴寧知身後探出了半個身子,上下打量了余璐幾眼,說。
「余姐姐,你知道嗎?其實你也有這個能力幫爸,我聽說人身上的器官值不少錢,你那麼大義凜然,一副願意為爸赴湯蹈火的模樣,不如把器官都買了,雖然不至於把爸救出來,但能保證他在監獄里過得很好。要是爸知道了,一定也會十分欣慰,這女兒沒白養!」
話音一落,余璐不可置信地瞪向了程拾,整個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也許是哭過的關係,她眼眶猩紅,看起來怪滲人的。
程拾以為她會發瘋,然,她深吸了幾口氣后。又換回了小白兔的模樣。
裝得倒有那麼幾分逼真,可事實她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大灰狼。
程拾不得不佩服余璐這點,眼淚說來就能來,還來得一發不可收拾。
「小拾,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怎麼?不敢是嗎?你連這點小小的力都不願意出,憑什麼覺得我會把這麼多錢丟海里打水漂。你這不是雙標嗎?哦,不對,我就是真丟了。還有個響。」
程拾挺直了背,咬牙道。
「余璐,你們一次次害我,那些事兒你可以選擇性失憶忘記,但我忘不掉。到現在,還歷歷在目!說實話,看余家這樣,我心裡很痛快,只是一點,你不夠慘,如果你也那麼慘,我大約會更開心!」
她故意把話說得難聽,不過就是為了刺激余璐。刀子沒剜在自己的肉上,不會明白有多疼。她現在知道了,也不覺得太晚。
報應總是會來!
「程!拾!」
余璐大抵知道程拾不會心軟,本性一下子就暴露了。說話間,爪子就繞過裴寧知伸了過來。
裴寧知象徵性的攔了攔,程拾看著余璐張牙舞爪的模樣,眸光一凜,極快速地拍開了她的手,反手就糊在了她臉上。
這一巴掌程拾算是用足了勁,手心都打紅了。
餘明義入獄,想必余璐這幾天都沒能睡踏實。體力不支,還沒等著反抗,程拾揚手又是一掌!
『啪』地一聲,格外刺耳。
「程拾,你打我!」
「我打你怎麼了?若是殺人不犯法,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程拾眼底一片寒潭,單手攥緊了余璐的手腕,空出的手抵住了她的肩頭,將她死死地壓在車門上。
「第一掌,我打你搶走了我心中摯愛!」
「后一掌,算是你害我的利息!其實遠遠都不夠,余璐,你不是說我得意不了太久嗎?這話我現在還給你!我真想看看,你和我,究竟誰能笑到最後!」
余璐嘴角微動,過了片刻。她就開始笑,笑得前仰后翻,毫不顧惜形象,就差把眼淚笑出來了。
笑夠后,她便用力掙扎,臉都憋紅了。只是剛擺脫程拾的束縛,又被裴寧知拉住了。
「好了,這裡是醫院。不嫌丟人?」
余璐當然不願意就此罷休,但男女力氣懸殊,不過一時,裴寧知就把她塞進了車裡,動作毫無溫柔可言,順帶甩上了車門。
瞧了一眼余璐像個潑婦一樣拍打車窗的模樣,程拾用鼻子哼哼了一聲,扭頭便要離開。
沒走開幾步。裴寧知的聲音就從身後幽幽地響起。
「身份證不要了?」
程拾頓了頓,但沒停下來。
「我知道你沒帶」
他若是帶了,早就拿出來了,不用等到現在,非得看完這場鬧劇。
…………
折回醫院,程拾沒有躺下,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靠在窗戶邊,開始在心底默數著時間。
耐著性子數到三千多,病房的門果不其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不用轉身,她都知道來的人是誰。
其實有的時候想想,對一個人執念太深,真的挺可怕的。哪怕是他的呼吸聲,腳步聲,她也能認得出來。
就是他。沒錯了。
「來了」
程拾先一步打破了這份沉靜。
「嗯。」
聽見病床悶悶一響,她才轉過身,不偏不倚地就對上了一雙晦暗如深的眸。
「顧時律,你說你這樣兩頭跑,會不會覺得累?有的時候我真覺得你非常厲害,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能保持一個表情,雲淡風輕的。」
顧時律和她對視了幾秒。哼笑出聲,目光照舊瞧不出一絲波瀾,清清冷冷一片。
「程拾,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罵人,你以為她和你一樣,這點分寸都拿捏不清楚?」
「是呀,余璐比我厲害,論裝可憐,論演戲,她說自己第二,沒人敢第一。」
聞聲,顧時律唇角斜斜往上一揚,慢條斯理地『誇』了一句。
「你頂嘴的功夫倒是漸漲。」
換了個姿勢,他雙腿懶懶地往前一伸,稍微揚起了下巴,緩聲道。
「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一張嘴就能解決的。也不是所有事。親耳聽到了,就能是事實。」
「你到底想說什麼?幹嘛?余璐那麼快出賣了你,你心虛噢?是不是對我有那麼一丟丟愧疚感了?」
看著他冷笑,又不做聲,程拾倒吸了一口涼氣,坐到了他身邊,背往床頭一靠,有些疲憊的說。
「我知道。你也懶得解釋。我不是真的蠢,她嘴裡說出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如果真是你把股份的事兒告訴她,她也不會跟著裴寧知過來。選你,更可靠不是。」
話落,顧時律的肩頭很明顯一僵。
程拾垂著眸,食指不動聲色地纏住了他的小拇指。
「我就是想試探你們一下。」
顧時律眉頭一緊,緩緩地側過了臉。
程拾笑了笑,說。
「你們還真是沒讓我失望,顧時律,其實你和裴寧知是一夥的吧?在停車場發生的一切,他都告訴你了,對不對?我早該猜到,你們認識的時間很長,且交情不淺。否則B市那麼大,家族那麼多。我說要結婚,你就偏偏選了他。」
望著顧時律薄唇輕啟,程拾加快了語速,不給他否認的機會。
「你承不承認,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