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什麼?!這位才是皇上?!那麼那個總是偷偷來見美人的男子是誰?!皇帝進了浴馨軒不覺得身體有異,就算來到楚淳嫣身邊也不再覺得頭暈不適,他心想煞氣已然化去,便相思情長地坐至床沿,把撲到他懷中哭泣的楚淳嫣給抱了滿懷。
在東配殿的狄雪鴛沒多久就接到了皇令,禁足之令已除,她頓時鬆了口氣,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可是巧心都快愁白了頭髮,她憂心忡忡的問道:「美人,剛剛皇上經過時,您看到了嗎?」
「當然,那麼多人簇擁著,誰看不到?」狄雪鴛說這句話時收起了笑容。
不是巧心的錯覺,她真的覺得美人說這句話時語氣好似帶著鄙視,就如同她進宮前每每提到皇上時,口氣總是不好。
「可是……他不是咱們知道的那位皇上啊!」
狄雪鴛裝傻回到寢殿,坐至午憩椅上,几上放著剛裁好的蒼色錦緞。
前些日子上官震宇無意間提到想要一枚她親手做的荷包,她的綉功不好,要為荷包繡花是辦不到了,但縫製荷包勉強還能入眼,所以她打算為他縫一枚荷包,還要繫上她親手編製的同心瓔珞。
「我沒見過皇上,怎麼,你見過嗎?」
「美人,如果他是皇上,那他說不能泄露你們見過的事就是皇命,可我們知道他不是了啊!」
狄雪鴛沒理會巧心,逕自縫著荷包。
巧心瞅著美人手上那蒼色錦緞,又忍不住叨念道:「那時美人挑了蒼色錦緞,奴婢還想為什麼美人不挑皇上才能用的明黃色,而是挑了王爺才能使用的蒼色,如今想想,那人不知身分,連王爺用的蒼色都不配了。」
「顏色何辜?怎麼人分了階級,顏色也得分嗎?」
「美人,我們應該稟告皇上有人假扮皇上,這是死罪啊!」
「你也知道是死罪,那你想過我與那人幾次私會,那人又是以皇上的身分與我相見,皇上會不會定我私通的死罪?」
聞言,巧心這才發現這個問題,一想,立即捏了把冷汗。
原先見那人來私會美人,表現得十分疼惜的樣子,她還想著皇上不喜愛美人這事只是傳聞,如今知道那人不是皇上,那麼皇上不喜愛美人這事想必是真的了,到時若真讓皇上知道有人假扮他來接近美人,不正好把美人逐出宮去?
皇上礙於太后喜愛美人,才勉強留了她在後宮,若有了失德的罪名,逐出宮還算是幸運,若一個不好,掉腦袋也是有可能的!
「那怎麼辦?就這麼裝作不知道嗎?」
「總之,你的嘴巴給我閉緊一點,就算下回再見到他來,也不準透露你已經知道他不是皇上,要不然我死了,皇上肯定讓你陪葬。」
巧心是真的受了驚嚇,在後宮的事本就可大可小,一切端看皇上當下的心情,為了自己的小腦袋瓜,她只得忙不迭的點頭應是。
「皇上不會特別來咱們殿里,你不準與皇上打照面,他日若有人提起,你便可說你從未見過真正的皇上,明白了嗎?」
「明白。」
「退吧,我今晚想吃松子烤雞,你去準備。」
「是。」巧心應了命,離開去膳房準備。
狄雪鴛輕撫著手中的荷包,她哪裡不知道蒼色代表了什麼身分,其實這一切她都看得清楚,是他人以為騙過她罷了。
她十歲那年生辰,是她第一次見到上官震宇。
去郊外奔馬回程的路上,正巧遇上到尚城郊外寶岩寺祭祀的皇駕,當時的皇帝是先帝,他登基一共四十載,每年都會前往寶儀寺祭祀,從未間斷。
皇駕入了尚城,本該由身為尚城知縣的狄鴻禎迎接,但由於知府好大喜功,嫌狄鴻禎寒酸,狄鴻禎倒也樂得把迎接皇駕的事交給上司去辦。
皇上只是車駕經過尚城,在城門口迎接的人是誰,或許皇上根本也不知道,她跟著父兄同其他百姓一般跪伏在地。
先帝那時的身子已然不佳,一路上都是坐在車駕中,唯有帶著的兩名皇子是策馬隨行在側。
狄雪鴛哪裡見過皇駕,再加上那個策馬隨行的人,深深地吸引了她的視線,讓她忘了她不該無禮直視。
一地都是跪伏著的百姓,突然有個抬頭的很容易引來注意,上官震宇一眼就看見了百姓之中有個嬌俏的小女娃直直地盯著他看,他見她一臉好奇,倒也不以為忤,反而對她眨了眨眼,看見她立刻羞紅了臉,大吸一口氣好像準備發出聲音,馬上以食指封唇,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還揮了揮手要她伏下身子。
狄雪鴛是乖乖照做了,但一雙眼還是捨不得移開,低聲地說:「爹爹,那個人生得好俊啊!」
狄鴻禎這一望向女兒,才發現她竟然偷偷看著皇駕,一抬手就把她的頭給壓了下來。「你才幾歲,也懂什麼叫俊?」
「雪鴛沒胡說,不信爹爹看,那個騎著白馬的。」
狄鴻禎偷偷望了一眼,連忙低下頭,皇駕之中只有一人騎著白馬。「那是咱們一輩子也高攀不上的人,他是五皇子。」
「爹爹的官又不大,怎知他是五皇子?」
狄雪鴛這麼說,吸引了身旁一些百姓的注意力,他們一回頭,發現縣老爺就跪在身後,連忙想轉身行禮,卻被狄鴻禎制止了,在他的示意下,又一一的跪了回去,不過難免多了點心思去聽他們父女的對話。
「你看你,引來注意了,要是害得這些父老兄弟起了騷動被處罰,看我怎麼罰你!」
「人家又沒說錯,爹爹又不是朝官,也沒進過皇城,哪裡見過五皇子。」低聲嘟囔著,反正,她就是不希望那人是五皇子,好像如果他不是五皇子,自己就還能有機會再見他一般。
此時,跪在他們周遭的百姓都忍不住掩嘴輕笑了起來。
這位縣老爺人親民,女兒也天真可愛啊!
狄鴻禎輕輕捏了下女兒的臉頰,輕斥道:「你啊!是在笑爹的官職小嗎?那身衣裳如此名貴,自然不是一般侍衛能穿的,這回皇上去寶岩寺,只帶了四皇子及五皇子,兩位皇子雖然年紀相仿,一位十八一位十七,但聽說四皇子長得像先皇,高大英挺,五皇子長得像皇上,斯文俊俏,所以那位騎著白馬的肯定是五皇子。」
此時,狄雪鶚回頭輕喊了父親和妹妹一聲,「爹,前頭好像出事了。」
周遭也有不少人注意到那頭的騷動。
狄鴻禎及狄雪鴛不敢抬頭,但還是偷偷抬高了身子偷看,就見四皇子讓侍衛揪出了一個百姓,斥他無禮。
「四哥,今天是好日子,引起騷動不好。」上官震宇勸道,可是一看到那人,他便明白四哥怒從何生。
「皇駕經過時他堂而皇之抬頭觀看,皇駕出巡,哪裡是他這尋常百姓可冒犯天顏的。」
「皇子饒命!皇子饒命啊!」那名百姓不斷磕頭求饒,哪裡知道只是偷偷看一眼就惹來了殺身之禍。
狄雪鴛不禁打了個寒顫,如果剛才看到她抬頭的是四皇子而不是五皇子,那她豈不是也小命不保?想到這裡,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脖頸。
「這事說大也不大,四哥,百姓無知,就別跟他們一番計較。」
「他一是冒犯天顏,二是穿了衝撞我的服色,隱身在百姓之中我沒看見便罷,還如此醒目地抬起頭來讓我撞個正著,給我帶來了煞氣我怎可饒他?」
上官震宇還想再勸,但車駕外的騷動已經引起了皇帝的注意,車駕里的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不耐,「發生什麼事
了?震宇,什麼事這麼吵?」
「父皇,有個百姓抬頭直視車駕,冒犯天顏,又穿了衝撞四哥的服色……」
上官震宇的話未說完,就被皇帝給打斷,「既是衝撞了你四哥,你便不好多言,震雷,交給你處置吧。」說完,皇帝讓車駕繼續前行。
上官震雷也沒因為父皇的偏心而顯出得意,事實上他如今滿心記著的就是眼前這個衝撞了他的百姓。「就地正法。」他只留下這句話,就跟著皇駕離開了。
上官震宇留了下來,緊扣著韁繩的指關節都顯得泛白。
自從母親發生了「那件事」后,父皇的恩寵已不再,而母親去世后,他的地位也再不如過去,如今父皇最看重的只有四哥及八弟,他……已然失寵了。
看著那個百姓的家人哭喊告饒,上官震宇不忍,他下了馬,卻無法拯救那名百姓,此時一個男子帶著一個年輕男子及方才抬頭直視他的那個女娃走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