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參見五皇子,微臣乃尚城知縣狄鴻禎,微臣斗膽,請五皇子饒這百姓一命,他不過一尋常百姓,哪裡知道四皇子禁忌什麼服色。」
上官震宇可以看見方才那個小女娃也睜著水瀅瀅的大眼眸看著他、請求他,但他無奈,救不了那名百姓。
「五皇子,這是皇命,我們得就地正法。」侍衛見求情的人多了,便想快些完成任務,宮中誰不知四皇子勢力,沒人敢得罪。
「他的家人都在這裡,這太殘忍,帶到一旁去吧。」
「這……四皇子說了,就地正法……」
他堂堂一個五皇子,竟連一個侍衛都可以不聽他的命令嗎?身負著那些百姓的請求,上官震宇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歉疚,最後,他對著狄鴻禎躬身致歉,「對不住,是我無能,救不了他。」
狄鴻禎見堂堂皇子之尊竟向他躬身,連忙扶起了他,「五皇子別這麼說,微臣明白。」
但那百姓的家人一聽,哭伏在地,那哀號聲又豈止是五皇子一個躬身、一句對不住可以弭平的。
狄雪鴛看著、聽著,也跟著流下了眼淚。
「五皇子,卑職不得不動手了。」
見侍衛又請命,上官震宇只得無奈點頭,低頭看見了狄雪鴛流著眼淚,卻還嚇得瞪大了眼看著侍衛拉走那名百姓,他伸出手,捂住她的雙眼,「小姑娘,別看,會作惡夢的,乖,捂著耳朵。」
狄雪鴛看不見眼前的一切,也聽話的捂住了耳朵,但那聲音還是不絕地傳進她的耳里,讓她不顧一切的撲進了上官震宇的懷裡。
上官震宇知道她害怕,張開雙手抱住了她的頭,希望能隔絕多少聲音是多少。
就在親人的哭喊聲中,在狄鴻禎及上官震宇的嘆息里,那名百姓被就地正法了。
直到那名百姓的屍首被拖離,上官震宇才放開了狄雪鴛,她哭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弄髒了他的衣裳,狄鴻禎連忙告饒,上官震宇搖了搖頭,淡淡說了句不要緊。
狄雪鴛想到自己差一點也落得一樣的下場,抽抽噎噎地道:「我剛剛、我剛剛……」
上官震宇彎下身子,做了噤聲的手勢,這才悄聲的對她說:「皇駕每年已次,明年再遇到,別再抬頭了,知道嗎?」
「臣女知道了……」狄雪鴛的眼淚還掛在眼角,卻已忘了哭泣,他可是五皇子啊,為什麼對她一個平民百姓這麼溫柔?不像剛剛那個四皇子,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
上官震宇揉了揉她的發頂,對狄鴻禎說道:「那百姓的後事勞狄知縣好好操辦,他的喪葬費我會命人送來,同時會送來一筆安家費,希望能彌補我對他們的歉疚。」
「微臣明白了。」
除了溫柔……還很愛民啊!狄雪鴛雙眸發亮地看著上官震宇,當皇帝的不就是要勤政愛民嗎?可是皇上為什麼讓兒子三、兩句話就隨便治一個百姓死罪?如果這位五皇子才是皇帝,那麼那個百姓就不用死了。
而且明明賜死那個百姓的人不是五皇子,但五皇子卻把這事當成自己的過錯一樣,又是道歉、又是安置那百姓的家人,讓她也替那百姓由衷地感謝上官震宇,所以她沒有多想,乖巧的屈膝行禮,「謝五皇子。」
「你謝我什麼?」
「臣女的父親是地方父母官,愛民如子,五皇子對百姓好,臣女代替父親謝五皇子。」
「你啊……還挺乖巧的。」
聽到了知縣也在,尚城縣衙里的衙役也迎了過來,狄鴻禎交代了他們好好安置剛剛那些人及那百姓的屍身,見衙役銜命而去后,才又對上官震宇恭敬一揖,「五皇子是否移駕縣衙稍坐?」
「不了,皇駕走遠了,我得快跟上,狄知縣,務必依我交代的去做。」
「微臣遵命。」
上官震宇剛要轉身,就看見那小女娃還看著他捨不得移開視線,看多了看他看得發傻的女子,這麼小的女娃兒這樣看著他倒是頭一回,他忍不住調侃道:「你的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爹爹說我沒機會再看見五皇子了,所以我要多看幾眼。」
狄鴻顧老臉一紅,他怎麼就養出了一個這麼不知羞的女兒?「五皇子請恕罪,小女被微臣慣壞了。」
「不,這樣的個性好,我挺喜歡的,小姑娘答應我,一輩子都不要變。」
「五皇子的命令,臣女自然遵從,只是爹爹大概不知道要被臣女愁白了多少頭髮了。」
上官震宇這才露出了笑容,剛剛無能為力的愧疚因她的逗趣,心情舒緩了不少,「可惜了,如果你是宮裡的人,我至少有了個開心果。」
「五皇子可缺皇子妃?臣女可以的。」
「雪鴛啊!」狄鴻禎以為自己在官場上已經夠特立獨行了,沒想到女兒更是青出於藍,「你也矜持一點。」
上官震宇或許是一時興起,或許是覺得狄雪鴛能讓他開心,總之,他隨手從懷中取出一枚羊脂白玉玉玦交給了她。「這些日子以來,你是第一個逗我發笑的人,這玉玦贈你。」
狄雪鴛開心的收下,依依不捨地目送著五皇子離開,但自此之後,他的身影從未離開過她的心。
他送的玉玦,她把它做成了宮絛束腰的飾物隨身戴著,羊脂白玉是皇宮裡才有的,她會這般珍惜,並非因為它的珍貴,而是因為是他送的,甚至入宮選秀那天她也戴在身上。
只是……後來上官震宇假扮皇上接近她,為了避免泄露她已知情的事,她便把那隻玉玦取下了。
距離初見時日已久,如今她已長成了一個大姑娘了,女大十八變,見了玉玦或許會想起,但只見了她,他自然是不認得她的。
那日上官震宇的話說得隱諱,但知曉他真實身分的她當然聽得懂,得知是自己不把皇上放在眼裡惹怒了皇上,堂堂一國之尊這麼小心眼,她也不驚訝,畢竟早在七年前她就親眼見識過了。
既然皇上想看她對他死心塌地后再將她逐出宮去,這不正如了她的意?她順勢為之,本也只是利用上官震宇,卻沒想到上官震宇居然會在六月十三送了訂情信物給她,讓她自責不已,為此,她也重新對他動了心,甚至可以不在乎他王府里早已妻妾成群,她下定了決心要快些離宮,有了能離宮的辦法,她會不顧一切的去嘗試,至於她的計劃可能會害上官震宇失勢一事……她會用自己的一生去彌補他。
皇帝對於近來頻頻出現的異象感到煩躁不已,再加上頭疾複發,常常頭痛難當。
或許是因為頭疾的關係,只要聞到香料味便會覺得不適,這讓他從此不再前往沈凌音所住的承春殿。
沈凌音知道后,禁止承春殿再用香料,足足十日才讓香氣散去,還特地等在御書房門外,等著御醫命人送來給皇上服用的安神清腦的葯時,接下了葯碗,為皇上送進了御書房。
皇帝本就頗為寵幸沈凌音,若非她身上的香味總是引得他頭疼,他也不會疏遠了她,今日見她身上不再帶著香氣,又溫柔體貼地服侍他喝葯,為他按摩額側穴道,讓他舒適不少,當下就答應晚上會去她的宮裡看她。
如今,差不多是皇上該來承春殿的時候了,沈凌音頻頻望向殿門外,等到的卻是她的心腹宮女。
「夏梅,不是說了承春殿不準再用香料,你又拿著香囊回來做什麼?」沈凌音看見夏梅手上拿著的香囊,皺眉別開了臉,那香味聞來真是頭疼,難怪連皇上都不愛來。
「修容,您還有對皇上施紫竹香嗎?」夏梅附耳問道。
「見著皇上時都會,幾日不見皇上了,直到今日才又對皇上用了紫竹香,連我身上也染了些許,怎麼了嗎?你找出皇上用了紫竹香卻還是頻頻召幸楚淳嫣的原因?」
「是!奴婢發現不是紫竹香失效,而是浴馨軒那頭髮現送去的玉凝香其實是惜菱香所以不再用,才沒讓皇上避棄浴馨軒。」夏梅打開了那隻香囊,在沈凌音未下令承春殿不用香料之前,整個承春殿都會在上風處系掛香囊,讓整個承春殿盈滿清香,然而其中有幾隻香囊被動了手腳。
香囊一打開,味道更濃了,沈凌音一聞就知道出了什麼事,她身上染了紫竹香,聞了會有不適感,就是這香囊里被摻了惜菱香。「拿去遠遠的地方燒了。」
夏梅喊了人來,把香囊拿去燒,接著提醒道:「這惜菱香有毒,後宮的人不會使用,這裡會出現惜菱香,怕是浴馨軒那邊已經知道了修容的計謀,趁機把惜菱香給塞入這些香囊里,加以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