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我們重新開始(3)
冉汾與那個男人碰面的地點定在帝都城北一家茶樓,時間定在晚上七點。
茶樓地理位置很好,大門口就是車水馬龍的街道。
她先到,坐在二樓包廂的窗子前,微一探身,就能看見樓下來往的車流。
此時外面萬千燈火初上,汽車行駛的『呼啦』聲與鳴笛聲不絕於耳,空氣中有股淡淡的汽油味在蔓延,與室內的茶香混合,車燈在路道上閃爍,彙集成流淌著的星河。
等了不到三分鐘,那個男人來了。
男人四十來歲,個子不高,身材壯實,穿著長袖的黑色T恤,黝黑的脖子上在T恤邊緣露出一截紋身。
有鱗,像是龍的部分身軀。
冉汾目光帶笑,客套地招呼了一聲,「段先生,好久不見。」
來人姓段名放。
段放笑得滿臉橫肉堆作一處,目光帶著驚艷看向冉汾,「韓夫人,好久不見。」
冉汾雖已年近半百,但依舊優雅端麗,在同齡人當中絕對算是美人的。
她眼底閃過一抹薄怒,但很快恢復如常,從腳底下拿出一隻銀灰色的皮箱,擺到茶桌上,說:「這裡是一百萬……」
話沒說完,段放打斷她,「我記得我說的是三百萬,韓夫人。」
冉汾眉宇間浮上一層淡淡的厭惡,「但是段先生,這已經是你這個月第四次向我要錢,第一次五十萬,第二次一百萬,第三次兩百萬,這一次,一開口就是三百萬,韓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照你這麼要下去,韓家恐怕很快就要破產了吧?」
「我知道段先生如今手頭缺錢,但凡事都要有個度,我希望這是段先生最後一次開口,而且,我只能弄到這麼多了,這一個月我可是把我自己的養老錢都給你了。」
段放伸手接過皮箱子,『呵呵』一笑,道:「韓夫人真會開玩笑,這帝都誰不知道韓家家大業大,區區幾百萬對韓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這點錢就能讓韓家破產,韓夫人未免也太妄自菲薄。」
「我最近手頭確實也是太緊張了些,要不然我哪敢向韓夫人開口要錢,只是你也知道,我這人好賭,賭得大了,欠的也就多了,那些追債的人可是個個心狠手辣,上次一上來就要砍我的手,你說我這人這麼膽小,萬一哪一次為了保住自己的手,口無遮攔的說出什麼對韓夫人不利的話,到時候韓夫人可千萬要大人大量饒了我,別跟我一般計較。」
冉汾暗暗咬牙。
心裡更是覺得眼前這人留不得。
段放要是真的把她設計陷害過韓臻的消息說出去,那幫混道上都是些亡命之徒,一定不會放棄發財的好機會,到時候拿著這件事來威脅她……情況只會更糟糕。
越是生氣,冉汾面上看起來越是平靜。
她咬著牙靜默了十秒鐘,才又擠出一抹笑容,說:「那我怎麼知道我給了你錢,這件事就真的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或許你留下了什麼其他的證據,藏在什麼地方,萬一被別人得了去,我豈不是又花了錢,又沒能保住秘密,豈不吃虧?」
見她語氣鬆動,段放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這個請韓夫人放心,我絕不會做那種事,這個秘密,只在這裡……」他指著自己的腦袋,說:「……只要韓夫人能保證我不被人砍手,韓夫人讓我製造韓之兮被臂架砸中事故這件事,我一定帶到地下去。」
他說到『製造韓之兮被臂架砸中事故』這幾個字,冉汾臉色明顯變得難看,段放嘴角笑意更深。
「所以韓夫人,還有那兩百萬……」
冉汾執起紫砂茶壺,拿了一個乾淨的紫砂茶杯給段放倒了杯茶,優雅地遞到他面前,沒有正面回答他最後一句話,只是說:「這家的茶不錯,你嘗嘗。」
收回手臂之後端了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緘默不語。
段放一個粗人,哪裡能品嘗茶是好還是壞,只是他見冉汾故弄玄虛,他端起茶杯將杯中茶一飲而盡,也很淡定地不出聲等著她的答覆。
看著他把那杯茶都喝了,冉汾才緩緩笑出來,說:「還剩下的那兩百萬,我需要回去想想辦法,畢竟不是小數目,不是說拿出來就能拿出來的,這樣吧,三天之後的這個時間,還是這裡,我給你剩下的兩百萬如何?」
段放聽后一喜,連聲說:「好好好,韓夫人就是爽快。」
之後又沒話找話說地聊了幾句,段放起身離開包廂。
門被他拉開,又被他帶上。
冉汾眼底的笑意全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陰狠。
她看著段放用過的那個紫砂茶杯,嘴角勾出一抹冷嘲,微微向窗外探了下身軀,正好看見段放上了門口小停車場的一輛不起眼的東風,看著東風帶著幾分得意與意氣風發駛進被黑夜籠罩著的車流,很快消失在視野里。
就在這時。
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冉汾以為是服務員,沒有太在意,只是端坐在藤椅上,轉頭看向窗外,燈火遠比星辰更加奪目。
她給段放的茶里……不對,確切的說應該是在他用過的那個茶杯上抹了點東西,那個東西很妙,進入人體之後,不會立刻發作,而是會潛伏二十到三十分鐘,然後人的意識會變得模糊,肢體不受控制,現在離發作時間只剩十分鐘,十分鐘之後段放一定還在去賭場的路上。
以他嗜賭的生性,有了錢,一定立刻去賭場,而他貫去的那個賭場,距離此處車程有四十分鐘。
車子開在車流里,四肢失控……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很好預料。
那葯最妙的地方在於,它很容易與酒精混餚,也就是說,段放出了事,很輕易就會被警方斷定為酒駕。
更何況,他一進來,她就聞到他身上的酒味,也確實屬於酒駕行為,她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
冉汾為自己精心策劃的這個完美的局感到異常興奮,嘴角不自覺溢出一抹發自肺腑的笑容。
段放既然沒有留下其他的證據,那麼只要他死了,那件事,就再也不會別人知道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維力。
直到,耳邊一聲熟悉的「媽」,將她拉回現實。
她猛一激靈,慌慌張張站起身,『嘩啦』一聲,手邊的紫砂茶杯被她的手帶得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韓珩一站在她面前,手裡拿著手機,表情陰沉。
「珩、珩一,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媽,韓臻之前被臂架砸中,當真是你找人乾的?」
冉汾心頭一『咯噔』,看向韓珩一的眼神有些躲閃,「珩一,別胡說,我怎麼會做那樣的事,雖然我不喜歡韓臻,但他畢竟還是你的弟弟,還是韓家的孩子,我再怎麼狠心,也不會去傷他的。」
韓珩一沒有說話,這裡的隔音很好,私密性也很好,在這裡說什麼話,除了在場的人,絕不會有任何外人聽到。
這也是冉汾當初選擇這裡的原因之一。
韓珩一背後的包廂門緊閉,他下顎線緊繃,定定望著冉汾好一會兒,他低頭,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屏幕上輕點。
冉汾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心裡不安,實在想不通韓珩一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還質問她那樣一句恐怖的話。
這裡的隔音那麼好,一定不是偷聽去的。
難不成……是剛剛段放出去的時候遇見了他,然後跟他說了什麼?
這不合情理,但……冉汾實在找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珩一……你要相信媽媽。」
韓珩一對她的話充耳不聞,自顧自低頭搗鼓手機。
「珩一……」
片刻。
韓珩一重新抬頭看向她,將手機舉到她面前,什麼話也沒有說,冉汾不明所以,也沒有說話。
「段先生,好久不見。」
冉汾的聲音突然從手機里傳出來。
她腦袋一嗡,一片空白。
手機里的聲音還在繼續。
「韓夫人,好久不見。」
「這裡是一百萬……」
「……」
「……」
「那我怎麼知道我給了你錢,這件事就真的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或許你留下了什麼其他的證據,藏在什麼地方,萬一被別人得了去,我豈不是又花了錢,又沒能保住秘密,豈不吃虧?」
「這個請韓夫人放心,我絕不會做那種事,這個秘密,只在這裡……」
「……只要韓夫人能保證我不被人砍手,韓夫人讓我製造韓之兮被臂架砸中事故這件事,我一定帶到地下去。」
直到手機里的對話播放完畢,冉汾依舊呆若木雞,反應不過來。
韓珩一收起手機,目光森涼地看向冉汾,「媽,你知不知道那次的事故里,差點被臂架砸中的人是兮兮?如果不是韓臻推了她一把,如果不是她命大……」那後果,韓珩一真的不敢往下想。
兜頭砸下,恐怕無生還的可能。
「媽,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冉汾聽到到這聲質問,才恍惚回神,看向韓珩一的眼神帶著濃烈的不敢置信,「珩一,你怎麼會有這樣的錄音,你……你在監聽我?」
監聽?
韓珩一想笑。
如果可以,他寧願不知道這件事,怎麼會去監聽?而且還監聽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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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