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說得有理,先來後到。那你們就收手吧,飛達和震日的合約,人家可是早在八百年前就定案了。」
「臭小子!」終於,另一個漢子拍桌站起,虛聲恫嚇地咆哮著:「看來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罰酒了。」
「我的確是想嘗嘗罰酒究竟是個什麼滋味。」他總算把注意力移回雲空人身上,沒有高低起伏的淡漠嗓音從喉間一出,聽在他們耳里卻幻化成蟄猛深沉的鬼調。
「你……好……好樣的。」完全沒有氣勢的反駁,這四個人知道這回是踢到鐵板了。
「聽我勸,最好放手,不然『有趣』的日子可會如影隨形地跟隨你們一輩子,想嘗嘗嗎?」他撣了撣在衣袖上的一縷線絲,態度平和,卻惹得他們更為心驚。
「小子,你等著,會有人找上你的。」識時務者為俊傑,正在「轉形」之中的雲空是還惹不起奉天苑,就先暫且按兵不動的好,等時機成熟,會讓他嘗夠雲空的厲害。
「沒問題,我會等著,不過請留下我對頭的名和姓,免得我找錯了人、開錯了刀。」或許,他該找襲天談談,雲空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居然讓些不入流的人物取而代之。
四個雲空宵小狼狽退場前,先是狠狠地瞪了寇放鷹一眼,算是為丟臉的下台找了個自我安慰的借口。
戲就這麼散場了,沒想到對方那麼禁不起嚇。
凌宣蘿不禁無趣地犯著嘀咕。其實生長在純白世界的她,一直不曾明白,奉天苑的聲名可是響徹雲霄。
「解決了,兩位小姐滿意嗎?」寇放鷹無暇理會驚惶的彩娟,亮晃晃的眼睛只瞅住一臉古板的凌宣蘿身上。
「謝謝!」看他面露不懷好意的詭笑,就肯定知道他又想翻雲覆雨了,跟這種人,儘早分道揚鑣的好。她撇過頭,先對震日的董事說道:「障礙既然已經排除,想必我們的簽約計劃可以繼續執行下去,過兩天我會派人把合約書送去,我先吿辭了。」話落,急匆匆想離開。
但才走了兩步,寇放鷹就又攔住她。「就這麼走?太沒禮貌了吧;蘿兒,我可是為你解決掉一件大麻煩。」
她推了推眼鏡,討厭他喚她的噁心稱呼。「我會讓人匯錢給你,以表謝意,還有;不要喊我蘿兒。」
「蘿兒。」他才不理她,依舊剛愎故我。「奉天並不缺錢,而且我也不喜歡這種市儈的報答方法。」
「你……那你要什麼?」對他,總是沒轍。
他想了想,妄自地吐出裊裊迷瘴。「我想要……想要……」他忽地散溢蠱惑的笑容。「我想要你以身相抵。」他淡淡地說。
「無聊!」她搖頭駭退,驚惶地瞪視他。「從來就沒見識過像你這種死皮賴臉的無恥之徒。」
「現在不就遇上了。」他毫不掩飾眼光里的侵略波芒。「別惱、也別想逃、乖乖等我,寇放鷹會收服你的。」
收服?這什麼用辭?簡直把女人視若敝屣。也難怪,不正常背景出身的男人,豈可奢望他明白男女平等的道理。
「儘管放馬過來;我會讓你嘗到挫敗的滋味。」她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挑釁。
「有趣!」寇放鷹灼人的目光里流露一絲欣賞。
詭異的火花就在四目對峙下迸裂、狂竄,燒得一旁觀眾霧水連連,卻又捨不得移開視線。
台灣三大頂尖集團……分別是由寇氏家族所領導的寇氏集團、凌氏家族所率領的凌氏企業,以及形蹤一向成謎,向來都是由代理人負責出面的引商國際商團。單是這三大企業,就操縱著國內百分之六十的就業人口,也因如此;傲睨群倫的自負也讓某些家族的核心成員無可避免地堆砌上一股驕傲之情,塑造自己是為高人一等的姿態。
位於天母路段的高級地帶,向來是標榜著金錢與品味的所在,而其中一幢佔地甚廣的豪宅里,室內正流瀉出一道璀燦的光華來。原本就布置得美輪美奐的豪邸,卻又看得出最近曾有重新修整設計過的痕迹,會這般的愼重其事,說穿了,只為迎回一隻飄泊的飛鷹歸來。即便明知這項舉動可能得不到任何感激,但;算是一份衷心的心意吧!
寇家的客廳里,偌大卻空無一人,所有寇家的成員如今全都端坐在餐廳里,圍坐在餐桌旁。細數人數,除了目前的寇家掌權人寇詮次之外,還有其夫人寇謝盈科、和兩人所生的長子寇允侖,以及答應寇詮次之邀,特地前來參加見證這次寇放鷹認祖歸宗餐聚的另外三位寇家年長者之外,最特別的,也是唯一的外人,那就是凌宣蘿了。
插有美麗花束的透明水晶瓶放設在橢圓形餐桌中央以為擺飾,而在每個餐位前方也都精心置放著高級昂貴的餐具器皿,精緻可口的美食更早就已經布滿整片桌面了,看得出是花了一番心血,左右兩旁站著準備要替主人布菜的傭人更是佇立良久,就等一聲令下,就可以開動了。
只是……此次餐會的要角兒,到現在都還沒出現。
「幾點鐘了?」呆坐許久,饒是一直力持雍容華貴模樣的寇夫人,也忍不住語帶抱怨。
「夫人,已經八點鐘了。」
「八點!」她抿抿唇,冷艷的臉龐雖有滿腔的不悅,也顯得端莊有素養。「讓長輩這麼候著他,妥當嗎?」她的眼睛望向她的丈夫寇詮次。
「再等一會兒,也許他忘了回家的路該怎麼走。」他淡淡地道。二十五年他都願意等待了,遲到幾個鐘頭又算得了什麼。
「你們在等誰?」受寇允侖之邀前來的凌宣蘿悄聲地問著身邊人。來過寇家數十回了,從來不曾見過這種充斥著異樣氣息的狀況。看似平靜無波的表面里彷彿隱藏著一股風雨欲來前的異兆,每個人都顯得小心翼翼,神經緊繃。
寇允侖滿懷歉意地睇著她,若不是母親的命令,他是不會贊成讓宣蘿參加今日的餐會的,畢竟寇家的恩怨並不關她的事,況且可預見的狂雨驟雨,她沒有承受的理由。
「宣蘿,我送你回公寓好不好?」他忽然決定道。
「沒關係,我不在乎的。」這麼體貼的男人,她當然感受得出他的歉意。「允侖,很不好意思,雖然是逾越了,可是我很想知道你們等的人……是誰?」
他點頭道:「我們在等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寇放鷹。」
「寇放鷹?」宣蘿低呼一聲,這名字……不會那麼湊巧吧?
「怎麼?你認識他?」他看著她的異狀。
「不,我不確定是否為同一人……」她慌亂地低下頭,低聲又問道,「允侖,你說寇放鷹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弟?那以前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寇允侖淡淡地替她解惑道:「二十多年前發生在我家的故事,你或多或少該聽過一些吧?」
哦;她想起來了,在她年幼時,是聽聞過寇詮次在中年之際曾經迷戀上一名女子。沒辦法;上流社會雖然外表光鮮,但流言散播的速度,可比一般市井小民來得更快,對嚼舌根的喜愛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況且;當年這一場外遇傳說可是上演得轟轟烈烈。只是;她後來出了國,台北的世界一下離得她好遙遠,這段傳說後來是如何演變?又是如何收場?她就全然不知了。及長,雖與寇家保持良好聯繫,但這段往事由於是屬於人家的家族秘辛,她也不會無聊到去冒犯強問這段隱私。
驟聽答案后卻不免訝異!沒料到寇放鷹居然會是傳說的延續,思及那張總滿帶著桀驁不馴的臉孔,心就沒來由的狂跳……幸好;寇夫人及時開了口,拉去眾人的注意力。
凌宣蘿暗暗吁了口氣!
「詮次,還要繼續等他嗎?他會不會突然反悔?又或者……根本不敢踏進寇家大門。」她雖字字譏誚、嘲諷,依然無損貴婦形象。
「媽,放鷹既然答應了爸,就肯定會回家,您不要焦急,再等一下。」寇允侖連忙插口安撫,順道收及了寇詮次欣賞的波光。
這孩子!寇夫人惱在心裡,卻也不好在丈夫面前數落自己唯一的希望,所以只好把視線移往她內定的媳婦身上。
「宣蘿,真是不好意思,我完全沒料到我們的貴客竟然會不守時,讓你陪著我們枯等、挨餓,寇伯母真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