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偽種田裡的路人書生(5)
陸任現在雖然不是秀才,但差不多已經是全村裡面比較有學問的人,若不是陸嬸子怕自家兒子分心,一直攔著各路親戚鄰居把他們的孩子送過來念書,不然陸任這裡早就成了一個小型學堂。
陸任對這件事也算了解一點,那時候還有人在他學完歸家的路上攔住他,直白地跟他說要把他家孩子送過來。他不願接受並非是自傲不遜,而是覺得自己秀才功名仍未取得,就行教書之事,實為不妥。二來,如果是真心想要孩子念書,應當是將孩子送到正規的書院或私塾就讀,這樣才不會耽誤孩子的前程。
陸任雖然沒有開設學堂什麼的,但是在缺乏文化的村裡人的心目中,他的形象大概跟那些大儒差不多。陸任難得有一回終於準備教人,但是顧暖面對此情此景,卻不假思索地說道:「沒有!」
陸任微微一愣,但對顧暖的回答倒是半分都沒有記在心上,這件事容不得她反對。如果是別的事,興許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但在這件事上不可能。
對於這件事,陸任也是仔細研究過的。一開始的確是為了讓顧暖有機會遠離陳三而想出的辦法,顧暖如果開始識字,便會忙起來以至於減少出去的時間和次數,只要陳三不直接上門來,那麼這個辦法完全行得通。事後他也想過這樣是否禁錮了阿暖的人生自由,但後來想著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讀書能使人明理這個更不假,他也不期望顧暖能成為一代才女,但是也希望顧暖可以通曉更多的智慧。
陸任覺得她這會只是小孩子脾氣發作,說這句話也不過是小孩子的惰性,當即好聲好氣地對她說道:「阿暖,哥哥不是硬要讓你念書識字的,每日學習的時間也不會很長,就一會會,一下子便過了。」陸任說著,還拿起手比劃了一下。
顧暖終究不是六歲孩子,自然明白念書識字對一個人的重要性,更別說她這個在和平年代生活過的人了,只是安逸生活過慣了,一時之間她不想突然變得那麼認真,她走的又不是學霸人設。
只是……顧暖對上陸任的眼神,這個半大的孩子在用自己的方式來關心自己,各種為她著想,她經歷了這麼幾年,根本不可能做到無動於衷。顧暖看著陸任,扁了扁嘴,讓步道:「好吧,誰讓你是我哥哥呢,阿暖就聽這一回。」
陸任啞然失笑,伸手將顧暖擁入懷中,輕拍著顧暖的背道:「對對對,我們的阿暖最乖了。」
顧暖識字的事情在今天就這麼定下了,陸任也在和顧暖說過之後找了個時間對顧暖她娘說了一聲。
「啥」顧暖她娘聽到這話十分驚訝,她停下手中的動作,雙手在圍裙上抹了幾下,才正正經經地開始跟陸任談話。
「阿暖現如今年紀還小,平時一人在外玩耍難免會有些照顧不到的地方,前幾日里阿暖還主動找書看,我看她在這上面也有些許天分,趁現在阿暖對念書還有興趣,不如跟著我念一會書,不會白白浪費阿暖的天分,也不會耽誤阿暖多少時間,也就是阿暖日常的玩耍時間,況且這樣一來,阿暖還能識些字,做個明理的人。」
與陸任單純想為顧暖提升個人素質不同,顧暖她娘想得更實際更本土一點。顧暖她娘想著如果顧暖識些字的話,運氣好還可以嫁個讀書人,當個秀才娘子,婚後兩人還能有共同話題,就算當不上秀才娘子,嫁個莊稼漢,讀過書,在跟人吵架時也能罵得更順暢些。
顧暖她娘越想越覺得這樣一來她家姑娘的前程就更加光明起來,看著陸任的眼神不由得變得更加慈愛。
「大山啊,你真的就是個讀書人啊,想的就是跟我們這些人不一樣,有了這個,大丫的親事怕是也好說了,大丫就麻煩你了,她要是不聽話,沒關係,使勁抽。」
陸任努力忽略心頭湧現出的一絲怪異感,連連擺手,「大娘,您言重了,不麻煩不麻煩,阿暖平日里都很乖巧的。」
顧暖她娘嗤笑,道:「她就是個潑猴,哪裡比得上你,聽大娘的話,大娘這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你把這塊滷肉帶回家去,嘗嘗鮮。」
陸任連忙擺手推辭,卻道是盛情難卻,他作為一個讀書人,在這種關頭的戰鬥力自然是比不上顧暖她娘的,推拒再三,還是沒有抵得過顧暖她娘的火力全開,沒有辦法只得將東西拿回去。
這麼一來,顧暖就確定了她大概的日常行程,不過陸任平日里還需要進學,這會兒有空主要是因為農忙而放的假,書院先生厚道,再加上書院里的學生不少都是各個村裡的人,作為家裡的主要勞動力,就算進了學,也是要回去幫忙的,除非是那些被父母溺愛的人倒是需要另說。過了這陣子,陸任便需要回到鎮上念書,那時候便只能一旬回來一趟。
顧暖學的並不精心,一方面她本不是小孩子,對於書法字體早已經是自成一派,就算按照條例來說,任務者不能擁有不屬於原主本人的技能,但她的字形,她學習的進度都不是小孩子能比的。不過當前沒有別的同輩人可以拿來同顧暖比較,所以對於顧暖的藏拙,陸任現在並未發覺。
陸任對顧暖現階段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除了一些不和諧的因素……
陸任今日還是保持一貫的作息,先去練了一會兒字后久等不到顧暖的蹤影,便心存疑惑地看了看日色,心下瞭然,當即便起身去顧家叫顧暖起床,結果一出門口便瞧見在門口徘徊不定,遲遲不敢進門的……陳三。
陸任面上雲淡風輕,心緒難免受到點影響,走到陳三面前,問道:「陳三,你在這裡做什麼?」
陳三此時心裡正在糾結要不要進門找顧暖,在此之前他早已經探頭進去看到顧暖她娘在院子里晾衣服,嚇得他剛生起的勇氣又活活地縮了回去。
現在見到陸任,彷彿見著了主心骨,心裡想著陸任也算是顧暖的哥哥,平日里對顧暖也多有照顧,也一定會幫他的忙的。這樣想著,陳三就向陸任求救道:「這是我之前答應過的魚。」他指著在小水桶里的一條小魚。
陸任看著魚,眼眸里的深意就多了起來。
陳三見他盯著魚,表情跟他進茅坑大半天的樣子差不多,便覺得納悶,忽地想到什麼似的急忙解釋說:「這不是我上個月捉的那條,上個月的帶回家后不小心被我養死了,這是我昨天捉回來的,正是新鮮。」
陸任心想,我管你新不新鮮,只是這話不符合他的學識,只能憋在心裡,什麼都不能說出來,面上還得帶著微笑道:「是要把它帶給阿暖嗎?」
陳三一聽顧暖的名字便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我想……親自交給顧暖,順便跟她說幾句話……」
「……」
陸任只感覺到心裡悶得慌,他很自然地便對自己這一心理狀態找到理由,他捨不得顧暖嫁人。明明現在人都還小,怎麼一個兩個都想著她嫁人的事情,他的阿暖那麼好,以後又不是嫁不出去,有必要這麼著急的嗎?
陸任家中沒有別的女孩,所以他對於鄉下姑娘的一些事情並沒有十分了解,筒子村有一個約定俗成的習俗,女子差不多在六七歲便開始搜尋合適的親事,到十二三歲再定下,等十五歲成年便舉行儀式。顧暖現在的情況差不多就是到了第一階段了。
陸任現在看面前的陳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是他明白如果讓顧暖她娘看到陳三,知道陳三對顧暖的心思,這事大半便成了。
思索間,陸任對陳三道:「顧暖阿娘已經將阿暖交給我了,有什麼事你同我說也是一樣。」
陳三面色迅速一白,他神經就算再大條,也聽得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陸任的意思就是顧家人已經把顧暖交給他了,那麼……
他心裡又想著,陸任是讀書人不會騙人,那麼便是真的了……想通了全部之後,陳三的精神迅速萎奄下來,他耷拉著腦袋,嘴皮子微微抖動,抬起頭對陸任說道:「這魚一早就是答應好給顧暖的,麻煩陸任哥幫我……給她了。」
陸任微微一笑,「當然。」
解決完陳三之後,陸任帶著魚便輕車熟路進了院子,顧暖她娘正在打掃屋子,聽到門外的動靜便匆匆忙忙出門來看,看清是陸任后便笑著說道:「是大山啊,大丫這會兒還在洗漱,你先坐會兒。」
然後便對著屋裡大吼,「大丫趕緊的,你大山哥都上門來了。」
陸任心中無語,急忙解釋道:「大娘,我不急的,讓阿暖慢慢來吧。」
顧暖聽到自家阿娘的吼叫之後急急忙忙地洗漱完畢,趕緊跑到院子里去,一看見的就是板著一張臉的陸任。
「喏,你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