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親吻
蘇白一時間有些怔然,卻還是下意識地把手伸了出去,搭在來人的掌心,然後那隻大手慢慢合攏,微微用力,就把蘇白從地上拉了起來。
這人有極為好看的一張臉,雖然逆著光有些看不清眉目,但蘇白就是知道,這個人長的極為好看,就像天邊皎皎的明月,就像遠山清朗的竹蘭,明明是高華出塵孤高傲然的樣子,卻沒由來的,讓人想和他親近一番。
入眼的幾縷陽光刺的蘇白沁出了幾滴眼淚,堪堪地掛在通紅的眼尾,蘇白也不去管,他只是急切地往前一步,仰著頭問道:「那個,我、我叫蘇白,你剛才是在和我說話嗎?」
雖然兩個人的手還緊緊握在一處,但蘇白就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自打他有意識以來,就沒有人和他說過話,今天怎麼就有人和他說話了呢?他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耳邊傳來了一聲低笑,那笑音末尾微微挑起,聽得蘇白耳畔酥麻,沒由來的一陣腿軟。
「要不然呢?難不成這裡還有旁人么?」說話的男人體貼地把青紙傘撐在蘇白頭頂,擋去了上頭那刺目的陽光,然後抬起手,用拇指抹去了蘇白眼尾懸挂著的眼淚。
因為要替蘇白擦眼淚,那隻和蘇白交握著的手就暫時鬆開了,蘇白心中不安,又慌慌地去追尋那隻溫暖的手,一把握住,然後急急道:「這裡沒有旁人,但其實……」蘇白想說但其實我也不是一個人,但是他又怕把眼前的男人嚇跑,就沒敢繼續往下說。
「其實什麼?」男人卻不肯放過他,目光灼灼地繼續問他。
蘇白一時訥然,吭哧了半天才委委屈屈地憋出來一句話:「其實,我知道你在跟我說話。」
對面的男人又笑了,依舊是那種讓人酥軟的笑,蘇白的心裡不知何故麻麻痒痒,然後就聽見那男人問道:「既然知道,怎麼還問我這個?」
「那我不問你這個了,我問你一個別的可以嗎?」男人實在是太高了,蘇白才堪堪到他的肩膀,以至於和他說話的時候,蘇白總是忍不住踮腳。
「小白想問什麼呢?」男人依舊眉眼含笑。
「我想問,」蘇白又眨著眼想了半天,才想起要問什麼來著,「那個,我叫蘇白,你叫什麼名字啊?」
「長玄,顧長玄。」男人的眼眸幽黑而又深邃,眼波里有悲傷的眷戀一閃而過。
「長玄、長玄、」蘇白用力地念了兩遍,似乎是在努力把這個名字印在腦海,半響后才抬頭,認真道:「我叫蘇白。」
「嗯,你剛才說過了。」顧長玄曲指在蘇白的鼻尖上颳了一下。
「可是我怕你忘了啊。」
「不會忘的。」顧長玄微彎了腰,在蘇白如墨似綢緞的黑髮上摸了摸,一字一句,像是保證:「你叫蘇白,我記著呢。」
蘇白聽見這話就笑了,笑聲里含著少年獨有的明朗清澈,卻無端地勾人心弦。
「長玄,」蘇白心裡歡喜,就又叫了顧長玄一聲。
「嗯?」
「你可以多跟我說會兒話嗎?以前都沒有人跟我說話。」蘇白說這話的時候天真爛漫,可顧長玄卻聽得心中一痛。
顧長玄整理了下情緒,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輕緩,溫柔而又風輕雲淡,他道:「我可以一直陪你說話,只是小白,我馬上就要去別的地方了,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我願意啊!」蘇白笑的眉眼彎彎,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我願意啊。
蘇白說。
頭上灼眼的陽光又一次傾斜,蘇白不得不往顧長玄的方向靠了靠,以求能被那青紙傘投下的陰影完全籠住,免受陽光的照耀。
顧長玄也沒有後退,這樣一來,兩個人離得極近,近到蘇白一踮腳就能親上顧長玄的下頜。
就在這時,卻突然有一陣風吹了過來,顧長玄手裡的那把青紙傘就那樣隨風飛了出去,然後跌撞著落在遠處的青青草地。灼灼的日光就這樣照在蘇白身上,蘇白覺著身上密密麻麻的疼,他悶哼了一聲,抬起袖子就要往臉上擋。
那抬起的胳膊卻突然被人握住了,顧長玄把另一隻空閑的手攬在了蘇白的腰上,頭一低就吻上了蘇白的唇間。
身上叫囂著的疼痛在那一刻突然銷聲匿跡,蘇白沐浴在陽光里,有暖暖的光線照在他臉上,有軟軟的嘴唇觸碰著他的唇邊。清風把兩個人飛揚著的鬢髮交纏在一處,淡粉色的合歡花飄落在地,落在蘇白和顧長玄的腳邊。
好像知道你要來,這一樹的合歡花都提前開了,蘇白在閉上眼睛前,迷迷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