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九霄

不是小天使就是不給看,哼唧他身邊的辦公桌后坐著一個中年男人,裝扮考究，身上帶著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威嚴。

孫宏遠對柳問琴點頭,示意他坐下。

前世在皇宮裡的兩年經歷使得柳問琴與這類人相處時很是輕車熟路,打完招呼以後，他泰然自若地在面前閑置的椅子上坐下，安靜地等待對方開口。

孫宏遠上下打量了柳問琴一番，似乎對他的舉動感到還滿意,便清了清嗓子說：「小柳啊,你近來的表現我也有關注,挺不錯的。今天我找你來，主要是想和你商討一下你日後的發展。不用緊張，我們先隨便聊聊。」他頓了一下，帶著點試探地問：「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才下定決心要進娛樂圈的？」

柳問琴還真沒想過總裁會問他這個，不過他並不打算隱瞞,因為他確信相互合作需要的正是開誠布公。於是他目光悠然，語氣淡定地回答：

「我要弘揚古琴文化。」

聽到這話，孫宏遠的臉皮抽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地轉過頭，眼神刮過紀睿。

站在一邊安靜旁觀的紀睿差點沒嚇暈過去。

祖宗啊,總裁的意思是問你打算怎麼給公司賺錢啊,你這華國文化遺產大使一樣凜冽的口氣是要鬧哪樣？有哪個藝人會直接在老總面前宣言自己要弘揚文化啊！？

不過少爺就是少爺,畢竟家裡有這個資本……

紀睿迅速重整心神,對著孫宏遠篤定的點了點頭。

柳問琴把他們倆的小動作看在眼裡，頗有幾分疑惑不解，但下一刻孫宏遠就又轉頭與他直視，臉上帶著笑意開口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你自己有什麼計劃嗎？」

柳問琴從善如流，拋去疑慮，開口詳細談起了他的計劃。

他的夙願從來都沒有變過，只不過多了一點。

演戲和彈琴，哪一個他都不想放棄，所以他決定，在專註發展事業的同時，抓住一切機會宣傳古琴。

因為他漸漸了解到了，在這個時代的華國，專註樂壇的藝人人氣遠遠無法和影壇相提並論。

對比一下林蘊和跟顧曲就很明白了：他們兩個都是自家領域裡新一代的領頭羊，可年輕人里卻是人人都知道顧曲，聽說過林蘊和名字的反而要少很多。

原因姑且不論，至少人們更容易對常在鏡頭前拋頭露面的藝人著迷，也更容易成為外貌出色的藝人的粉絲，這一點毋庸置疑。

一旦有了粉絲，跟藝人有關的東西又都成了搶手貨，藝人對自家忠實粉絲的影響極其巨大——粉絲們大多熱衷於探究藝人的私生活、關注藝人的新聞、購買藝人代言的產品、甚至還會去模仿藝人的喜好。

更別說有不少當紅藝人演而優則唱，他們的專輯粗製濫造，銷售量卻一點都不比那些精雕細琢的專業音樂人少。

雖然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但對柳問琴而言這無疑是一條捷徑。

而且他確實是越來越喜歡在鏡頭前的感覺，也越來越覺得演戲有趣了。像這樣，能夠在做著讓自己享受的事情同時，又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世間還會有比這更讓人覺得愉快的事情嗎？

聽著柳問琴侃侃而談，孫宏遠露出幾分滿意，但他又眼珠一轉，突然問：「如果你想出名，想獲得好的機會，圈子裡的人脈總是不能少的，你認識什麼幫的上忙的人嗎？」

這問題問的莫名，柳問琴實誠回答：「沒有。」

孫宏遠皺了下眉，很快舒展開，又說：「沒有人脈的話，就算有我們公司支持，你的發展也一定會慢上很多，除非你做出一些犧牲。」

一直充當背景板的紀睿急急忙忙開口：「老闆，這個問題沒必要問吧？」

「我讓你講話了？」

紀睿噤聲，但他趁著老闆不注意，一個勁兒向柳問琴使眼色。

孫宏遠繼續說：「比如，某個導演挺中意你，如果你願意和他吃個飯什麼的，他也會願意給你個機會，你覺得怎麼樣？」

他特意放緩了聲音，尾音上揚，語氣慢悠悠的帶著某種暗示。

他話里意圖明顯，又接收到紀睿示意，柳問琴瞭然，於是乾脆道：

「這就不用了。」

聽到柳問琴的回答，紀睿總算鬆了口氣。

他手下帶過的好幾個藝人都遇見過這個問題，畢竟只要在娛樂圈裡，這種情況總是難以避免的。

不過紀睿清楚，他和孫宏遠還算有些私交，對方挺看重他，也多次向他證明，自家公司雖然偶爾會幫忙牽線，但通情達理講究你情我願，是不會強迫藝人做這種事的。

多虧了這樣，他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繼續安心地在這個公司呆下去。

「好吧，我明白了。」孫宏遠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神色，像是有點遺憾，又像是早就預料到了答案，隨後他立刻神情變換，意味深長地笑著說，「我能多問一句嗎，弘揚古琴，這是你自己的目標，還是說……其他人也有這個目標？」

話說到這裡，柳問琴終於恍然：他早就把在自家經紀人眼裡自己是個離家出走自己闖蕩的世家子弟這設定給忘記了。

顯而易見，孫宏遠一定是從紀睿那裡聽說了對他身份的猜測，因此他的態度才這麼親切和藹，一點兒都沒有老總對待下屬的架子，

這讓柳問琴有些汗顏，他哪裡是什麼世家子弟，別說在這個時代他是真真正正的黑戶，就算在前世他也只不過是個小小琴師而已。

所以說他們這些自信的猜測到底是哪裡來的？為什麼每個人都是一副我知道你是誰的眼神？

不過他也不打算隱瞞：「我自己的。」

「哦，也沒關係。」孫宏遠身體後仰，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寬大的老闆椅上，「至少從道路上看我們雙方的目標是一致的，我們公司需要天王巨星，而你需要先成為天王巨星。」

「我對你很有信心，我想我們的合作一定會很愉快的。」

他的臉上展現出了柳問琴前世常見的，貴族子弟之間達成不知名交易后默契對視的眼神。

柳問琴表示：真的好想知道在他們心裡自己到底是哪個世家子弟啊，他非得好好感謝一下這個無意中為自己解決了這麼多麻煩的人不可。

在這之後，柳問琴擺出一臉認真，和總裁跟紀睿討論了他今後的發展細節以後，對方終於滿意地敲定了新合同。

雙方簽訂了新的合同后，柳問琴也算是從試用期升級到正式員工了。

事情圓滿解決，孫宏遠目光如炬地看著柳問琴，補上一句：

「你不用擔心，只要你能好好聽公司的安排，加上確實有那個能力的話，公司絕不會吝嗇該給你的資源。」

一句話里把安排放在了前頭，這個言外之意柳問琴自然是懂的，不過他倒是毫不在意。

左右他又不是明俊馳那種唯我獨尊的性格，過河拆橋這種事他也做不出來。

於是他回憶著前世的套路，回復了對方一個默契的眼神。

「很好，既然現在你是我們公司要一力捧紅的對象了，我就先展現一下我們公司的誠意吧。」

孫宏遠雙手交叉托著下巴，露出了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

「我們已經為你選定了一個綜藝來增加熱度，當然了，本來單憑你現在的身價是不夠格的。不過有我們公司在，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準備好東西等著啟程吧。」

結束會面回到公司宿舍，再等柳問琴收拾好東西時已經是傍晚，這時他才有空仔細看看堆在房間一角的禮物。

那些小盒子大多是粉色心形的，柳問琴隨意選了幾個打開，發現裡面裝的全是巧克力和幾封摺疊好的信。

信上字跡娟秀，內容都是女孩子們熱情的表白，甚至還有個姑娘在裡面附上了一本沒寫名字的結婚證和九塊錢，拳拳之心天地可鑒，讓柳問琴看得既高興又有點臉紅。

上輩子就算是作為琴師受眾人追捧的時候向他表示崇拜的也都只有漢子，而且還不全是楚君灝顧曲這種英俊帥氣的漢子，有好大一部分都是留著鬍鬚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而現在一下子就被這麼多姑娘熱烈告白，連姑娘家的手都沒拉過的柳問琴心裡簡直平靜不下來。

師父，你徒弟可厲害了，兩輩子第一次就被這麼多姑娘告白呢！

不過看她們寫的「情人節快樂」，原來挖輪胎絲呆的漢文不是粉絲節而是情人節？

意思是希望自己的偶像能有朝一日成為自己的情人嗎？

想起網路上大家動不動就留言我愛你我要嫁你我要給你生孩子，柳問琴的臉更紅了：現代的年輕人真是開放，幸好顧曲不是個姑娘，而且他平時只是星星眼猛誇獻殷勤，還沒有到說出這種話的地步，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招架。

嗅著濃郁的甜香，柳問琴拆開一塊巧克力放入嘴中，甜膩的味道頓時在舌尖散開。

柳問琴下意識地擰起了眉頭。

他把拆開的幾顆巧克力全部吃完，最後感覺實在是甜得受不了，只好把信紙折好放回去。

嘴裡始終甜得發膩，柳問琴無奈去倒了杯水，這時他一眼瞥見了自己收拾東西前小心放在桌上的盒子。

是顧曲塞進行李箱的那個。

盒子很小，四四方方，外殼是天空似的藍色，上面沒有多餘圖案或緞帶，直接就能打開。

打開盒子，裡面只有一塊黑色的巧克力，樣子是仿照流泉制式的小型古琴，雖然不夠精緻，但顯然製作者非常用心，連琴面上的絲弦和琴徽都仔細刻畫了出來。

柳問琴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還是沒捨得吃。

不過就算不用嘗也知道，一定是這塊巧克力最合他口味。

這麼想著，柳問琴情不自禁彎起了眉眼。

他們談天論地，柳問琴就在一旁安靜沏茶，這麼潛移默化地聽下來，在不知不覺間他也解開了不少困擾自己已久的問題。

美中不足的就是因為年末年初太過吵鬧，花老明確表示了這段時間他不願意彈琴，柳問琴也只能嘆息可遇不可求。

更為可惜的是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這時候《絕代佳人》已經繼續播放起了第二部。

因為第二部的幾個主角演技平平，劇情又是和第一國差不多的模板，與有著兩個亮眼角色的第一部前後對比實在太慘烈了，觀眾們紛紛出坑，表示把第一部舔二十遍也不要追第二部。

第二部的收視率直線下降，這下官方急了，只好拿出殺手鐧，在微博放話表示后三部里還有沈家兄弟的戲份。

事實上原本是沒有的，但這後面幾部不是還沒播出嘛，徐導靈機一動，和編劇商量之後小幅度的改動了劇本。

他在後三部里稍微穿插了點沈家兄弟的劇情，沈若初被設定成了最終boss，他在僥倖未死之後為了殺死女主讓哥哥清醒而潛伏到了其他三國，並在幕後操縱著一切。

而這時已經與男主的國家簽訂了和平契約的沈若懷在弟弟死後懷有愧疚，他也動身前往其他三國尋找弟弟的痕迹。

如果有一個常逛論壇的CP廚看到劇本，八成會忍不住計算一下編劇到底參考了多少同人文。

說實話，導演當初根本沒想到沈家兄弟會火成這樣，甚至現在有很多看劇的觀眾都不是為了劇情，而是沖著他們兩個來的。

不過對他來說，只要能提高收視率怎樣都行，又因為時間緊急，如果不在年初趕工拍攝後續的話很可能就來不及銜接新劇情，即使這時候片酬要高上不少，他也只能忍著肉痛聯繫明俊馳和柳問琴的經紀人，敲定補拍協議后急急忙忙開工。

在接到紀睿的通知后，柳問琴也只有遺憾地離開花家。

在其位而謀其職，雖然萬般不舍，他還是得老老實實趕往拍攝場地。

值得安慰的是，沈家兄弟的再次出現只不過是為了吸引棄劇的觀眾從而讓后三部收視率不要太過慘淡，又因為檔期和價格以及其他演員的問題，後期加上去的戲份其實少得幾天就能拍完。

但是拿到劇本后的柳問琴一直處於滿頭霧水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