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番外3
千屍宗位於沙漠深處,所轄城鎮多達數十個,門徒二三十萬餘眾,遠遠看去不像一個門派,倒更像一個國家。嚴君禹跟隨千屍散人走進主殿,神態閑適得很,似乎完全不擔心被這些人暗算。
「仙長請看,這便是我宗的傳送法陣。」千屍散人把人帶入宗門禁地,打開重重禁制后指著一個八卦形圖案說道。
嚴君禹跟隨在祁澤身邊,自然學了不少東西,煉器、法陣、符籙,甚至丹道,都略知一二,自然看得出這是一個極精妙的傳送陣,若是用上品魔晶激發,可把人送往魔界的任何一處地方。製作這樣一個法陣非常不易,啟動一次耗費也相當巨大。
「這是我的路費。」嚴君禹扔給千屍散人九塊上品魔晶。
「多謝仙長!」千屍散人喜不自勝,連忙把魔氣灌入法陣內,殷勤道,「仙長請進,我立刻送仙長離開。」
嚴君禹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這才踏入散發著白光的法陣內。然而兩息過去了,本該出現在魔界邊緣的人依然站在原地,上層法陣慢慢消散,露出了下層的禁錮法陣,堅硬的花崗石地面變成了一口血池,許多白森森的骨頭在血水中翻騰,看上去可怖極了。
「哼,仗著自己出身上界便跑來下屆肆意橫行,也不看看你踏在誰的地頭上。我千屍魔潭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千屍散人冷笑道,「此潭取九九八十一童女、九九八十一童男、九九八十一善人、九九八十一惡人之血混合而成,以陰炎加熱,再拋入數萬活人連續熬煮,直至骨肉分離為止。自我宗開宗以來,此潭便已存在,如今數萬年過去,死在裡面的人不計其數,其怨氣之濃,魔氣之烈,連大羅金仙都受不住,我倒要看看你這小小的玄仙如何抵擋!」
「魔祖,待這口潭煉化了他的法力,您再收為己用,說不得便可飛升了!」一名長老喜滋滋地說道。
「本尊等待了數千年的機緣,沒想到竟應在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兒身上,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哈哈哈……」千屍散人猖狂地笑起來,卻在下一刻目疵欲裂,喉頭堵塞。其他幾位長老雙眼暴突,嘴巴圓張,活似見了鬼。
「你你你,你在幹什麼?」千屍散人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嚴君禹甫一踏入禁地便開始蠢蠢欲動,只因他感覺到,這裡存在某種令腹中蠱丹極為渴望的東西。但思及遠在大陸另一頭的愛侶,他便毫不猶豫地放棄了這份機緣。只因他明白,這東西既然存放在禁地,必然是千屍宗的至寶,若是奪取過來,少不得要大打一場,而他必須儘快找到愛侶,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誤。
主意一定,他便想安然離去,卻沒料千屍宗竟然如此大方,直接將東西送到他手裡。這讓他想起了愛侶最為奉行的一句話——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出行在外,怎能不聽媳婦的話?這樣想著,他喚出蠱丹,把千屍潭裡的血水、怨氣、魔氣,吸了個乾乾淨淨,末了抽.出血飲刀,將看傻眼的千屍散人劈成兩半,又吸幹了幾位長老的法體,只留下一個活口,淡聲問道,「貴宗的款待我很滿意,真正的傳送陣在哪兒?」
「在在在,在主殿里!」唯一活著的六長老已經嚇傻了。說好的不諳世事的上界傻小子呢?說好了連大羅金仙都能煮爛的魔潭呢?怎能如此不濟?
「這回你們還有什麼禮物要送?貴宗真是多禮,我便卻之不恭了。」嚴君禹踏出已經乾涸的血池,似笑非笑地說道。
「仙長,求您趕緊走吧!我們宗再沒有比魔潭更貴重的禮物了。魔界乃紛亂之地,我宗在此界立足實屬不易,求您給咱們留一條活路吧!」六長老總算看明白了,以這人的實力,完全可以一手滅了千屍宗。對方原本就沒打算在千屍宗里多待,恭恭敬敬把人送走便什麼事都沒了,還能得到九顆上品魔晶作補償。現在倒好,千屍魔潭沒了,魔祖隕落,十大長老死了九個,這可真是造了孽了!
「我原本只是路過,是你宗弟子非要攔我。」嚴君禹一邊溫和有禮地解釋,一邊甩出一根藤蔓,穿透六長老的腳踝,淡淡道,「帶路吧,這回若是再耽擱我的行程,我便留下了。」
六長老十分氣苦,恨不得把那暴死的弟子救活過來,再將對方千刀萬剮。他一瘸一拐地在前引路,並不敢動任何心思,打開真正的傳送陣后急迫道,「仙長,您請進,我這便送您離開!」
嚴君禹也不廢話,收回藤蔓后入了法陣,瞬間消失在原地,隨即出現在一座平原上,平原的這一半荒蕪至極,那一半卻生長著豐茂的野草和嬌艷的花朵;連天空的顏色也不一樣,一個昏暗,一個澄澈,彷彿被一種無形之物劃分為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嚴君禹慢慢走到兩界的交匯處,雙手往前一按,果然觸摸到一層結界。
「嗤,又有魔頭想來破界。」負責看守結界的修士語帶嘲諷地開口。
「無需管他,我明天便讓人來替了你我,也好早些回崇明洲去。」他的同伴低聲說道。
「哦,終於找到人來替換了?這可不容易。聽說太玄神造宗的少宗主是千年難得一遇的融合之體,全修真界都在找他。若是你我能率先抓了他,煉成丹藥,還不立時飛升?」
「正是。機緣難得,我倆可不能幹耗在此處。」
當二人津津有味地討論如何抓捕祁澤,如何吞食對方血肉時,魔界這頭的守界人也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嚴君禹。
「這是哪個宗門的傻小子?在結界上摸來摸去,當真以為自己能破界不成?去,把他叫過來問一問。」
「哈哈哈哈,問他作甚,讓他摸個夠……咳咳咳咳……」這魔人話沒說完就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只見被他們視為蠢貨的高大男子並指一劃,竟將仙人設下的結界劃開一條縫,然後雙手往外一拉,縫就變成了洞,魔界的魔氣和修真界的靈氣立刻交匯在一起,形成猛烈的罡風。
那人頂著罡風走進修真界,然後消失不見,留下的洞口卻被罡風越吹越大,一發不可收拾。花繁葉茂的平原開始變得荒蕪,荒蕪的平原卻落滿了細碎的草葉和花瓣,兩個世界以不可阻擋之勢融合在一起。
「結界被破了!破界者乃一名老魔,境界不知,宗門不知,來歷不知!如今已入了修真界,去向不明!」這份音訊同時被傳開,引發了各界關注。魔界這頭欣喜若狂,奔走相告,修真界這邊卻如臨大敵,恐慌萬狀。
嚴君禹當然知道這層結界對乾元大陸意味著什麼,於是故意將它劃開。既然那些「正派人士」整天無事可做,一心想著吃別人的血肉,那就讓他們也嘗一嘗被人生吞活剝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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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靈水宮,湖泊和江河便越多。這天,當祁澤俯下身在江邊凈手時,一隻靈巧的魚兒給他送來了一枚淡藍色的玉佩。在這世界上,除了父親,只有蘇懷雲能輕易找到他的所在,因為她手裡也有一塊命牌。
找到一處隱蔽的山洞,祁澤用靈氣激發玉佩,蘇懷雲憂慮的聲音便緩緩流瀉,先是說明自己為何沒能及時趕去救助太玄神造宗,后又抒發了悲慟之情。
她言辭懇切,既表明自己需要付出全宗被滅的代價去救助兒子,所以略有遲疑;又表明經過深思熟慮,自己終究放不下母子親情,準備放手一搏。她讓祁澤往靈水宮相反的方向走,到得十方城自然會有人接應他,助他假死脫逃。這塊玉符內藏傳送陣,捏碎后能把人傳送到靈水宮的禁地里,屆時她再想辦法把兒子送去靠近魔界的三不管地帶。那裡相對來說比內陸更安全。
「……雖不曾日日相處,但你終究是我骨血,為娘只能幫你到這兒,望你多加珍重。」蘇懷雲獨有的清冷嗓音漸漸消失在洞里。
祁澤靠在石壁上,低低笑起來。往相反的方向走,以免連累靈水宮,假死後傳送到靈水宮禁地,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囚禁自己,繼而煉成丹藥。蘇懷雲,你果然是個好娘親,真是用心良苦!
想起上一次,自己如何被這枚「雪中送炭」的玉佩感動地痛哭流涕,又如何義無反顧地踏入蘇懷雲的陷阱,差點被投入煉丹爐……祁澤終於收了笑,呢喃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這回咱們可以兩清了。」
他走出山洞,卸去偽裝,大大咧咧地朝靈水宮的方向走去。蘇懷雲不是想秘密行事嗎?那他偏要替她好好宣揚一番,路上若是遇見截殺的,順便還能報個仇,也不用他一個一個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