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42暗道:到達楚家
簫蘇笑得極冷:「因為那把鑰匙在你身上!」
我一下子遍體生寒,全身像置身於寒冬打著顫。除了南行之沒有人知道那把鑰匙在我手上,南行之不可能告訴簫蘇鑰匙在我身上……那他是如何得知的?
「每個人都會做夢,相同的夢,做上一兩遍,也實屬正常。」我佯裝的鎮定中參雜著驚慌,說道:「至於你說的那把鑰匙,我根本就不知道在哪裡!我只是見過而已,見過它在什麼地方而已。」
月光如銀,照在簫蘇的身上,他的一雙眼瞳孔豎起來猶如野獸受到人攻擊,要齜牙咧嘴瞳孔豎起反抗一樣。
他笑意越來越冷,在我臉上的手也越來越涼:「我有沒有說過,你的血是特別的?一個人,無論容顏再變,哪怕原先的一雙眼睛被別人挖掉,哪怕忘記所有,只要是原先的那個人,她的味道,她的血就不會不一樣。」
「那我是誰?」他是說過,我的鮮血與他來說是不同的,那他一定知道我是誰……應該知道我丟掉的那雙眼睛在哪裡……我現在已經相信了,我眼眶裡的這雙也不是我自己的……
簫蘇狠狠的嗅了一下,嗅著我的味道,有些陰沉:「我也不知道你是誰,你是誰,你身上的鑰匙會告訴你是誰。不過你要想清楚了,下面的路崎嶇不平,一不小心就跌入沙海,沉睡在這黃沙之中。一旦落入這黃沙之中,就算南疆王是天狼星的命格,茫茫黃沙,他也找不到你!你和他自此永生錯過。」
「就算跌入沙海,長埋於黃沙之下,也是我的選擇!」一雙黑眸死死的釘進他那豎瞳之中:「倒是你,四師兄,跟我去楚家,是你開始費盡心思有意而為之的吧!」
什麼是永生?什麼是錯過?沒有得到何來永生錯過?
簫蘇慢慢地把冰涼的手收了回去,嘴角的那抹冷笑依然懸挂,「你一開始不都已經懷疑了嗎?既然懷疑,為何還要問我?人世間很冷……我不喜歡!」
人世間很冷……除了南疆的那個老怪物,我不相信有什麼人。人能真正的活過千年,活過千年真的會是神……
「千古一帝,始皇帝橫掃六國,派徐福出海,尋找長生不老葯,徐福未歸,長生不老葯便變成了傳說!」我死死地盯著他,不放過他的任何神色變化:「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長生不老葯,你到底是誰?你不可能活過千年……然後過來跟我說,人世間很冷!」
中原華夏大地,始皇帝都沒有找到不死葯,楚家怎麼可能有千年不死的人?千年不死……難不成他是公子長洵不成?
我動彈不得,簫蘇輕輕地把我抱在懷裡,手在我的背上遊走,似貪戀我身上的溫度一般。
「因為我和你一樣,還不知道怎麼愛一個人,他說,學會愛一個人,在這天下里就不會冷了!然後就會心甘情願的陪著心愛的人長眠於地下!」
他現在抱著我,我動彈不了半分,他倒是不冷了,我冷的從心底寒出來,寒意從心靈蔓延到四肢百骸!
喘息著,「你怎樣跟我沒關係,不會愛一個人,也跟我沒關係!你口中的他,更是跟我沒有半點干係!」
「是啊!」簫蘇一下子聲音空寂起來:「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情,跟別人……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跟我有關係吧?」終亂迷糊的聲音,帶著一分醉意,歪歪扭扭的走了過來。
我的眼睛望著他,終亂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一壇酒,拎在手上,走了過來,伸手一扯……往我的嘴裡猛然灌了一口酒。
辛辣味入喉,嗆得我咳了起來,人也能動了,簫蘇望著自己一雙手,眼睛出現一絲茫然,驀然眼一閉,直直的倒了下來……
眼瞅著他要倒在我的身上,終亂伸手一擋,把他的身體擋了回去,我急忙讓了位置,簫蘇靠在駱駝身上……睡得香甜。
我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去探他的鼻息,因為他的手太過寒冰不像一個人,我想確認一下。
手還未到他的鼻尖下,被終亂一把抓住,他雙眼迷糊,對我搖了搖頭:「他又沒死,你這番動作是對死人,對活人是不敬的!」
「你晚上去哪裡了?從哪裡找的酒?」我一把抽開自己的手,發現自己的手指尖都在泛白,害怕的指尖泛白。
終亂手一揮:「大漠狂沙,這狂沙中掩埋了多少古國,找一壇酒還不簡單嗎?你要喝嗎?終亂哥哥去幫你把他們家的酒窖子搬來!」
裹緊身上的衣物,看了一眼簫蘇,「不用了,我戒酒了!」靠在駱駝的另一邊,緩緩的把眼睛閉上……
終亂死乞白賴的過來,對我笑嘻嘻的說道:「你是不是被嚇著了?了了?」
身體一扭,靠近駱駝,理也不理他。終亂也不在乎我的不友善,咕嚕咕嚕往下咽喝酒聲響著,緊接著他又說道:「其實習慣了就好,他腦子不好,總是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認識他這麼多年,我都習慣了!」
他的意思,明日清晨,簫蘇又忘記了晚上發生的事情,就像忘記了他怎麼殺掉楚瓏果一樣……
我依然沒有開口說話,終亂像一個真正喝醉酒的人,不在乎別人有沒有說話,他自己喋喋不休的說了起來……
說一些他的豐功偉績,如何把漂亮美人騙進皇宮,而我,對他的一個敗筆,想把我騙入皇宮,誰知道我沒上當……一臉惋惜,一臉痛心疾首……
絮絮叨叨,一直說到快到天明,才歪在我的身旁,打起呼嚕來……
等一縷陽光射下來的時候,都起來準備行裝,要開始出發了……終亂還在睡……
簫蘇正如終亂口中所說的,腦子不好,醒來之後又什麼都忘了,他收拾完之後,見終亂打著呼嚕,一腳踹了過去,終亂就跳了起來……
姜致臻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見終亂跳起來往我身上撲,言語有些不善:「就算青梅竹馬,師兄師妹,也要注意男女有別,就算西涼民風淳樸,幾位也有礙觀瞻!」
簫蘇瞬間冷冷地覷了姜致臻一眼,對終亂道:「交給你了,我極不喜歡這種高高在上,思想陳腐之人!」
終亂邪惡的笑了一下,因為我沒來得及躲開他,他貼的我更加近,「知道了!我也不喜歡滿口仁義道德被別人說教,自己卻做著豬狗不如的事情的人!」
我向下一蹲,脫離了終亂,看了眼前這個儒雅的男人,張口道:「是啊,在這天下里陳世美到處都是,娶了公主,原配就該死,原配生下的孩子就該死。」
姜致臻看似溫潤的雙眼一下眯了起來,上下審視著我,而我再也不看他一眼,徑自越過他而去……
這天下人在他眼中,彷彿都是不知廉恥,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站在制高點評判別人。
姜致臻朗朗上口道:「泱泱中原大國,參透骨子裡的禮數,就是讓一些不守規矩的人給破壞掉的!」
喝了一點水,稍微漱了一下口,就聽見終亂道:「這位爺,你應該去當夫子,這年歲小的孩子,夫子怎麼教,孩子就怎麼規矩。這位爺,你應該去楚家當夫子,一大家子的人,好好的聽你說說泱泱中原大國的規矩!」
姜致臻臉色瞬青瞬白,終亂明嘲暗諷,是在戳他的心窩子,是在告訴他,他與其在這裡教訓別人,不如他這個楚家的外人,好好的去教一教楚家的人,他口中的規矩!
「怎麼?」終亂笑嘻嘻的欣賞著姜致臻臉色的陰沉:「看來這位爺,也是贊同在下說的話,那等會我見到夫人的時候,好好跟她說道說道,堅決不會讓您失望的。」
「簡直是不可理喻!」姜致臻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沉著聲說道:「身為女子,身為男子,一未成親,二未有婚約,孤男寡女夜晚相依偎,本就屬於不知廉恥!」
心中冷笑,一個人怎麼可以把不知廉恥說的這麼義憤填詞?說的這麼理直氣壯?他自己做到了嗎?
終亂手指著自己:「這位爺,你可真說對了,我家的妾室,都是沒名分的跟著我的,一大堆,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不知廉恥?孤男寡女未有婚約?在下真是受教了!」終亂說著拱手作輯裝模作樣的給姜致臻行了一個大禮,「等到得空,去了奉天,見到我大師兄,就是那個閑雲先生的高徒楚羌青,我一定告訴他,您是一個好夫人,我這個大師兄別的不會,就會惜才,我相信他一定會請你去好好管教學堂里的孩子們!」
姜致臻就像一個上門女婿一般,想要張狂,發現自己爪子不夠利。不讓他張狂,他又蠢蠢欲動……
兩個人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四目相對,猶如火焰碰撞……誰也不願意先移開雙眼,打破氣氛的是楚玲瓏。
就算這麼多日子在沙漠里行走。楚玲瓏很多時候寧願自己不喝,會把水省給母妃喝……歇息的時候,她自己直接坐在黃沙上,也要給我母妃鋪上一層擋沙的布墊……
母妃的雙眼敷上了葯,對待一切,全憑耳朵,全憑感覺,對於楚玲瓏對她的好,她總是言語之中滿懷歉意……
若真的覺得有歉意,就不會跟著出來,姜致臻這一點說的沒錯……可見她眼神不好,也不甘留在楚家……
母妃在故意拉低自己,做得楚楚可憐的樣子……然後得到楚玲瓏的憐惜,得到楚玲瓏的心軟,然後名正言順的跟他們出來,就不會與姜致臻分開了……
也可以隨時隨地掌握住他們的動向,母妃已經變了,變得真的再也找不到母妃一丁點影子……
楚玲瓏緩緩的走過來,身體纖細,衣裙飄蕩,對終亂也是客氣的笑了笑,善解人意的說道:「夫君,該啟程了,妹妹剛剛在找你,沒找見你,倒是顯得有些慌亂!」
一個漂亮的台階,姜致臻順著台階就下,下的期間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終亂,那一眼充滿警告,似在警告他,不要再惹他,不然有他的好看……
在這沙漠之中,終亂什麼東西都能扒得出來,想來肯定也是箇中好手,姜致臻縱然在楚家呆了二十幾年,廣袤的沙漠,不可能操縱自如。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的向奉天出發,終亂給了我一個血玉鐲子,這個鐲子戴在手腕上,倒是這次炙熱的沙漠中,顯得格外溫涼……
身子向後向前傾斜,舉手在陽光下看著這個雪玉鐲子,紅的通透,終亂驅著駱駝來到我的身邊:「別看了……是好東西,歷經千年的好東西!」
我把手慢慢的放下,淡淡的開口:「再好的東西,也是從墳墓里扒出來的,沾染了別人的氣息,總是會讓人誤會自己是別人!」
終亂眼神一凝,停頓了半響:「言之有理,可是你就是你,你不會成為別人,別人也不會成為你!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有相同的葉子,有相似的人,喜歡一個人,得不到一個人,總是會從別人身上找尋那個人的影子,這是人的慣性……也是人給自己找了一個完美借口。
到了下一個驛站的時候,每一個人差點累趴下……
暢快的咕嚕咕嚕喝水……
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山,真不知道楚家人是怎麼想,隱藏於沙漠之中,會告訴世人,找得到就出山……找不到就活該死在沙漠里。
洗漱乾淨一番,終亂小聲的告訴我,「進入無垠驛站,就到了楚家的眼線之下,這個無垠驛站,名義上是官府驛站。其實就是楚家人在經營。」
我們是下午到的,洗漱完之後,就看見陽落黃沙之下,驛站里,沒有其他人,只是我們這一撥人……
「看得出來,瞧,說書人已經上台!」我示意終亂看向簡陋的台上,「無量閣閣主,經營一個茶寮,茶寮裡面說書人,說的也是七國之亂,公子長洵!還是無限循環的說著公子長洵!」
我的話一落,說書人的驚堂木,就響起來了……楚家人生怕不知道公子長洵的豐功偉績一樣。
桌子前,多多少少已經圍了人,最前面的一張桌子,簫蘇神情肅穆,手中緊緊的握著短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說書人!
「書接上回!」說書人手一攤,富有感情的侃侃而談:「話說公子長洵和他的一個隨從喬裝打扮單槍匹馬去了離余。離余那是什麼地方?一個專門出美玉寶馬和美女的地方,國不大,富足!離余皇室有個規矩,帝王者,一輩子只能娶一后三妃四嬪。違背者,皇室宗親可以取而代之!」
「當然你們肯定要問,關於離余皇上娶完一后三妃四嬪之後再遇到其他喜歡的女子該怎麼辦?」
「殺!」簫蘇突地沉聲說道。
說書人一愣,高亢的聲音響起,「這位客官說的沒錯,離余皇上若想再娶其他女子,就必須要把自己所擁有的妃子,給殺掉,然後騰出位置來,保持離余的皇室傳統不變!」
「可是這一代的離余皇上,喜歡上了一個女子,這個女子野心不小,覬覦皇后之位。自古以來能在一國當皇后之人,家世樣貌品性皆是一流,離余皇后,凌皇后也不例外。她出生於將門之後,父親是元帥,離余的兵馬大元帥!可是情愛一來了,人就昏了頭,離余皇上他也不例外,他一昏頭,就把離余皇后給殺了……」
「後宮死一個人是稀疏平常,但是死一國之後,尤其是元帥之女,肯定要查清楚,凌元帥當時鎮守邊關,聽到自己愛女突然暴斃,一時走不開,便派了自己的外孫女離余嫡次二公主回京城!」
「離余嫡次二公主和嫡長公主一母同生,雙生子,長得是一模一樣,不過,這個性就相差十萬八千里,嫡次二公主自小養在凌元帥身邊,排兵布陣打仗比男兒還厲三分。這嫡長公主,養在深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吹拉彈唱無一不精,綉出來的女紅,隨便一個手帕,那都是價值千金!」
簫蘇聽著又開口,這次聲音也是極冷:「嫡長公主是離余最美的佛桑花,嫡次二公主沙漠中的野玫瑰!」
沙漠中的野玫瑰,話本上記載:沙漠玫瑰是堅強隨意的花,具有毒性,能在任何的惡劣環境中生存,象徵堅強,它還有一個好聽的花語:愛你不渝,至死不渝。
說書人口中的這段歷史,比野史雜記上記載的要細,不知道,是他胡編亂造,還是半真半假……
終亂拉著我慢慢地走了過去,我有些不解的看著他,他臉色從未有過的沉靜。這不應該啊,他是西涼的王上,曾經在楚家呆過,對於楚家公子長洵的故事,不是知道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嗎?為什麼現在,還對說書人口中的故事感興趣?
我被他拉坐在稿簫蘇一張桌子上,說書人沖著簫蘇笑了一下:「這位公子說的沒錯,嫡次二公主就是那一朵可以在任何惡劣情況下,可以活下來的沙漠野玫瑰!」
簫蘇聽到說書人贊同他的話,竟緩緩的笑開了,那嘴角的笑容似跨越了千年般悠遠……
又一聲驚堂木響,說書人又道:「我們接著說,嫡次二公主接到自己母后死亡的消息之後,飛奔回離余京城……」
說書人朗朗上口,一口氣說了一個多時辰,最後停頓在嫡次二公主在離余皇宮被人追殺……
嘎然而止,給人意猶未盡,想知下情的迫切感……
其他聽的人都走完了,簫蘇還坐在位置上,目光仍然盯著台上,久久不能回神。手中的短簫被他緊緊的拽著……
終亂趴在桌子上,呵呵的苦笑起來:「故事都是騙人的,聽故事的人意猶未盡恨不得融入故事裡,說故事的人摺扇一合,又重頭開始騙聽故事的人!」
我故意把聲音放低,不願意吵醒還沒有回神的簫蘇,「因為你們是聽這個故事長大的,久而久之總是艷羨故事裡的人。而這一切對於我這種不經常聽到這個故事的人來說,它只是一個故事。我不會艷羨故事裡的人,我知道所有的故事都飽含欺騙性!」
「因為自己碰不見故事裡的人,因為自己變成故事裡的人,才會被故事裡的故事所欺騙!自欺欺人的想著,自己就是那故事裡的人。」
故事終究是故事……沒有親眼所見,沒有親身體會,它就是故事,也許事隔多年之後,我們都會成為故事裡的人……
然後成為別人艷羨的對象,風雲際會,活了別人想活的日子……其中的辛酸,只有我們自己知道…
終亂似趴在桌子不願意起來,嘻笑紈絝的人。忽然變得惆悵起來:「是啊,天天聽這個故事,自己就成了故事裡的人,一覺醒來,卻發現南柯一夢,再也找不到故事裡的人!」
「還能從夢裡醒來說明陷的不夠深!還是可以救的!」我暗暗的瞅了一眼簫蘇,他的目光毫無焦距停留在一個地方,似透過那個地方,回到千年前的故事裡。
終亂把頭埋在桌子上,我再也看不到他的神色,他自嘲般說道:「沒救了……沒救了……再也沒救了!」
每一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不切身之痛,不感同身受,永遠不知道別人到底是何種撕心裂肺……
我不知道終亂這樣的一個嘻笑人間什麼都不在乎的帝王到底經歷過什麼?
可是……我知道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只不過這個故事,我不知道,他不願意告知……
直到我重新上樓,簫蘇還沒有回神,終亂還沒有從桌子上爬起來,他們兩個都沉寂在自己的回憶之中……而這個回憶,大抵都和楚家有關,都和七國之亂公子長洵有關………
夢……依然紛擾……地點……依然顯得甬長黑道,水聲依然潺潺翻湧……這一次,我不再奔跑……我不再懼怕……
我悠然的走著,那看不到頭的黑道,倒是異常的近,走到黑色巨大的大門前,拿個胸前的那把鑰匙,慢慢地把鑰匙放進鑰匙孔里,咔嚓一聲……
裡面什麼聲音也沒有……這一次,什麼聲音也沒傳來……四周只有水聲,風聲……以及不知名什麼咆哮聲……
這次沒有驚慌失措的驚醒,而是悠悠轉醒……天已大亮……
在驛站回去休整了兩日,母妃眼睛上面敷的葯,拿下了一次,茫然的眼神閃過明亮,楚玲瓏很是高興,握著母妃的手差點喜極而泣……
姜致臻伸出手臂輕輕地把她攬在懷裡,言語輕柔:「玲瓏,則柔眼睛能看見是好事,你哭什麼?」
姜致臻這話一出,楚玲瓏的眼淚絕提,靠在姜致臻懷中嚶嚶的哭了,邊哭邊說道:「夫君,這麼多年了,妾身一直希望妹妹的眼睛能好,現在看到妹妹的眼睛有了光亮,妾身高興啊!」
母妃上前,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楚玲瓏,眼帘微垂:「姐姐,妹妹能看到,都是仰仗姐姐的照顧,姐姐對妹妹的大恩大德,妹妹沒齒難忘,請姐姐受妹妹一拜!」
母妃對他們來說眼睛還沒有好,可是母妃這樣下跪……她這樣一跪,楚玲瓏自然從姜致臻懷裡起身,去攙扶於她……
「妹妹這是做什麼?都是自家姐妹,姐姐照顧妹妹是應該的!」楚玲瓏離開了姜致臻的懷,母妃一下子反手握住楚玲瓏的手,眼睛紅紅:「姐姐你真是對妹妹太好了!妹妹都不知道該如何說了……」母妃哽咽再也說不下去……眼中若是不閃過精光,母妃當柔弱可真是裝到家了。
楚玲瓏連忙安慰她:「都是一家人,妹妹千萬不要客氣。你眼睛好了,夫君也是高興,快別說這麼見外的話惹心裡不痛快!」
母妃作勢把頭歪在楚玲瓏的肩窩上,「姐姐真是太好了,妹妹我真是三生有幸!能遇到姐姐!」
楚玲瓏輕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撫,姜致臻在旁邊目光落在母妃身上變得若有所思。
我抿了一口茶水,慢慢的把餘光調了回來,母妃靠在楚玲瓏的肩窩上,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似有一種把別人玩弄於鼓掌,別人不知道的不屑感……
第三日清晨,重新出發,這次也是縱橫五百里,中間只有一個驛站,那個驛站,只能補給飲水,不能做停留……
等我看到奉天的時候,只有殘垣斷壁,蛇在四處遊走……殘缺著幾根綠色,破敗的不像樣子……
楚玲瓏她們已經和我們分道揚鑣。往沙漠深處走去……而我們故意停留在這個叫奉天的地方……
蕭瑟之感由心而發,上前一步:「這就是奉天,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我沒有想象過奉天會是什麼樣子,但眼前的這個景象,完全讓我沒有來的震撼……惋惜……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奉天不應該是這樣,奉天應該是另一番情景。
終亂俯地虔誠的叩拜,簫蘇跟著做了一個雙手合十的動作,我瞧著他們兩個,許久……
終亂如此叩拜,叩了三下,才從黃沙之中起身,「滄海桑田,千年前千年後,自然是不一樣的。就像有些人,三日不見就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更何況是千年的歲月!」
「這裡有人朝聖嗎?」楚玲瓏對我們來奉天並沒有感覺吃驚,我們停留在這裡,她也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妥。因此我在想,是不是西涼舊京因為每年都會有很多人,所以她並不感覺什麼意外?
終亂望著遠方,嘴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這裡是尋寶人的天堂,總有些不要命的人,會來這裡尋找傳說中的柔然寶藏!」
我偏頭望他,很是不解:「柔然寶藏?」傳說很多……
簫蘇雙手合十,對著奉天四周拜了拜,對我說道:「柔然寶藏,就是傳說中公子長洵和皇后的陵墓,有不死鳥。聽說吃了不死鳥的人,可以長生不死!」
「不死鳥?鳳凰涅槃?」我不太確定的問道,不死鳥按理說不是鳳凰,它們不是一種,可是他們有相同的傳說,都是每隔五百年,浴火重生,在熊熊的烈火之中,重新得到生命。
《山海經:南山經》:又東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於渤海。有鳥焉,其狀如雞,五彩而文,名於鳳凰。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段,腹文曰信,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
這是中原中的鳳凰來源,而不死鳥起源於遙遠的西方,因為不死鳥和鳳凰有浴火重生的共性。文人騷客吟詩作賦,便把它們融合,時間一長許多人認為不死鳥就是鳳凰,鳳凰就是不死鳥,其實不然,它們兩個是不相同的兩個個體。把他們倆硬生生的融合在一起的是文人騷客吃飽了沒事幹的傑作。
簫蘇微微欠起嘴角,有一種自我嘲諷的味道:「是不死鳥,不是鳳凰!遙傳千年前公子長洵養了一隻不死鳥。許多人把它當成鳳凰,鳳凰是祥瑞,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這就是天下歸一奉天呈運的預兆。」
我想想也是。鳳凰都為公子所用,百姓自然認為,他怎麼就不能把柔然變成泱泱大國了呢?
「傳說中的不死鳥是真的,那麼它現在應該還活著!」簫蘇口中的話讓我想起南行之我看過的那本秘文,公子長洵養了一隻小可愛……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可活千年,就如南疆的聖物五爪一樣……
那麼可不可以給它串聯起來,不死鳥就是那個小可愛,活了千年?
我甚至有個大膽的揣測,公子長洵能找到修命改運之法,那他會不會找到其他的秘術,把小可愛變成別的什麼?
被自己的大膽嚇了一跳,簫蘇眼神一下銳利的看向我,我不自覺的後退一步,他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傳說不會是無稽之談,傳說的存在,就一定有有跡可循的跡象。」
終亂一掃而過先前的虔誠與嚴肅,變成嬉皮笑臉的公子哥兒,伸手攬在簫蘇的肩膀之上:「我也聽說了,其實公子長洵,根本就沒有把不死鳥放在陵墓之中。他讓不死鳥自由去了,畢竟不死鳥是長生的,沒有人能殺死,除非他自己想死!」
簫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向奉天深處走去,向殘垣斷壁中走去。
終亂趕緊示意我跟上,駱駝被我們丟在奉天外,似和終亂跟緊簫蘇,在這殘垣斷壁之中,走到月上枝頭……
簫蘇昂頭望著天,在看星辰,然後閉目,在一塊巨大的空地上,轉了三個圈,然後彎腰把手中的短簫插在空地的中間,我和終亂對望一眼,巨大的空地就像一個祭台一樣……
短簫露出本來帝王綠的樣子,在如銀的月光照射下,靜靜地閃著綠油油的光芒,又過了半刻鐘時間,簫蘇彎腰把短簫左右扭了四圈之後,地下彷彿傳來齒輪滑動的聲音。
他把短簫拔了下來,咔咔的齒輪轉動響停止,他向後退,一直退到巨大空地的邊緣,然後我們便聽到轟通轟通巨響,猶如地動山搖一般。
終亂一雙黑眸死死的盯著巨大的空地,而我心中卻無比震驚,彷彿冥冥之中有人在召喚一樣,眼前的此情此景,似曾相似……
可是我敢發誓,我從未來到過這裡,就算做夢,我也沒有夢見過叫奉天的地方……
眼帘之下,巨大的空地出現了一個八卦圖,八卦圖迅速的在旋轉,簫蘇神色淡然,我望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八卦圖,八卦圖旋轉半盞茶的功夫……突然分開,一分為二……
一分為二之後,中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八口……
還能聽到呼呼的風聲……
終亂皺起眉頭道:「公子長洵的墓?」
心中咯噔一下,公子長洵的墓,簫蘇手中的短簫是開啟墓門的鑰匙?
不死鳥?守墓人?
簫蘇用中的短簫狠狠的敲在終亂頭上,抬步上前:「想什麼呢,這隻不過去奉天的近路而已,公子的墓早就深埋在黃沙之下,誰也找不到,誰也不能打擾他和她的長眠!」
終亂急忙跟上,我也快步跟上,跟著他一起下了那幽黑的洞口……
摸著黑下去,頭頂上的石門一關,瞬間光亮如白日……
簫蘇邊走邊道:「如果有人不小心能進入到這裡,首先他肯定會拿出火折,照亮腳下的路,一但這裡點了火折,就會觸動機關,只有下來門關上之後,這裡的火會自動燃起來!」
終亂跑在一個長明燈前,用手捻了一下,燈油,「鮫人油?千年不滅?這個地道千年前建造的?」
鮫人油最先出現在《山海經》中,之後便是司馬遷的《史記》記載,「始皇初繼位,穿治酈山,及並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萬人,穿三泉,下銅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
帝王陵墓,喜歡用長明燈,若要長明燈千年不滅,唯獨人魚膏為燭,人魚膏就是鮫人油……
鮫人在東海又喚著美人魚……人身魚尾,貌美歌具誘惑,喜誘出海之人……誘之,食之。
就算是封閉式的空間,地上的灰塵,也積上厚厚的一層,簫蘇沒有否認:「千年前,公子知有一天奉天會被黃沙摧毀,便建造了這個地道……通往新的奉天!」
「千年前你是如何得知?」我和終亂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開口問道。
簫蘇沖著我和終亂神秘的一笑:「難道你們兩個沒有懷疑我是守墓人的後代嗎?」
一句話把我和終亂堵的死死地,守墓人的後代,只管守墓,對暗道也熟悉,倒真是出乎人意料……
終亂難得和我達成一致,嬉皮笑臉地湊了過去:「蘇蘇,咱倆好歹認識多年,你說你怎麼那麼多身份啊,現在又變成了楚家的守墓人?就如此道理而言,咱倆還是一家人呢!」
簫蘇白眼一翻,只管走自己的:「你不是楚家人,你也已經被西涼皇室給踢出局了,誰跟你是一家人?咱們倆充其量不過是酒友!」
暗道很長,有細微的風透進來……我一直在暗中觀察,如果沒有長明燈,會讓我錯覺的以為這就是我夢裡奔跑的甬道……
終亂像狗皮膏藥一樣:「酒友也是有感情的,咱倆認識多年,這份情誼總是會在的吧?」
簫蘇突然停下腳步。對我伸手:「殿下,這條路千年來,連今天這一回,就開啟過兩回,殿下真是幸運!」
我猶豫了一下,簫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怎麼?殿下害怕我害你不成?」
他一直叫我師妹,突然改叫我殿下,心裡確實發毛,彷彿改變了一下稱呼,我和他的關係就不再是師兄妹了,而是換了另一種我還未知的關係。
「那倒沒有!」我輕輕的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裡,他捲起身握緊我的手,「加快速度,在天亮之前,就能去奉天,真正的奉天!」
說完他拉著我就走,我轉身看向隨後而來的終亂,他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見我望他,嘴角一裂,變成了沒心沒肺的笑。
正如簫蘇而言,快步的在甬道中行走,不知轉了多少彎,不知繞了多少道,那長長的暗道中……長明燈有無數個……
燈油,是人魚膏,殺的人魚,大概不計其數才能製作出這麼多的長明燈已顧照明………
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看不到盡頭的走,看不到時辰的走,走到筋疲力盡,氣喘吁吁……才到盡頭……正好是清晨,露水還沒有消散。
盡頭在懸崖之上,懸崖之下是一個深潭,從上面望去,深潭漆黑,似裡面隱藏著不為人知黑色生物一般。
終亂剛欲開口說話,簫蘇一腳把他踹了下去,撲通一聲,濺水花濺起,簫蘇才拉過懸崖旁邊的藤條,圈著我,飛落之下………
落下之際。終亂在深潭裡撲騰,簫蘇瞧著他那如癩蛤蟆刨水一般,好心提醒道:「洗乾淨一些!我們先走了!」
這裡完全和外面那個奉天有著天壤之別……
這裡像沙漠中的綠洲,有山,我甚至懷疑這個奉天,在山谷之中,山谷之上就是那一望無際的沙漠。
雀鳥嘰嘰喳喳,還有羚羊,野牛…野馬……
我狠狠的掐了自己,沙漠之中,有這麼一個地方,真讓人感覺像進了海市蜃樓一般虛假……
這個地方很大,簫蘇帶著我走了兩個時辰,才看到城門,沒錯,是城門,一座城建在高高地山頂之上……
山的四周是被人工鑿成的護城河,河水清澈見底,可以看到無數只尾魚在歡暢的遊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