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68月汐殿下:終亂番外
碧玉死了之後,終瑞書更加像一個書獃子了,除了看書,就是找我喝酒……
然而我已經把酒戒了,瞧著他還沒回神傷心的樣子,我把一壇酒換成水,陪他決戰到天明。
他喝得醉醺醺的胡言亂語,開始懷疑自己一定要出奉天城做什麼?開始懷疑自己怎麼要離開寂寂歸?
面對他的絮絮叨叨,我只想早早的把酒局結束,水喝太多了,需要上茅房啊!
剩下的日子,終瑞書與我在小鎮上做伴,他讀書,我沒事扛個魚竿去釣魚,反正我們有花不完的錢銀不用為吃喝發愁。
碧玉離開,就再也沒有其他的美人出現在終瑞書面前,而倒是越來越有意無意間出現在我面前的美女越來越多,各式各樣的。
清秀無雙的農家女,好像可愛的采荷女,溫柔似水的官家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小姐……
拙劣的演技,在我面前拐了腳,丟了帕子,我趕走她們的伎量都是她們在我面前晃蕩,我拉開自己的衣袍,露自己的胸膛,然後拍著赤裸的胸膛對她們道:「來,讓大爺嘗個鮮,你們還是不是雛?」
百試不爽的一招,每回都把她們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
終瑞書望著我,怔怔的說道:「你說,如果我當初不給碧玉希望的話,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面對還在自責的終瑞書,我看著逃跑的大家閨秀,隨手拎起終瑞書的衣襟,把他提了起來:「她死是她的命,愛上不該愛的人,明知是飛蛾撲火她自己還要去做,死不足惜怪誰呢?」
「從現在開始,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你想怎樣是你自己的事情,後悔了,現在裝情深了?那你就去守著她的墓懺悔一輩子吧!」
終瑞書在碧玉死的時候沒有哭,醉卧在她的墳前沒有哭,給我拎起來,罵著,卻痛哭起來。
眼淚掉在我的手背上,燙手極了,我一把把他甩在地上,唾棄了他道:「終瑞書你就是一個心性不定的懦夫,不要跟我說你還是小孩子,從寂寂歸踏入奉天城的那一瞬間,你就不再是小孩子!懂嗎?」
他俯地痛哭,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碧玉,碧玉彷彿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一般,彷彿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一樣。
半年過去了,我過得越發弔兒郎當,在離開小鎮前一天,終瑞書又去陪了一夜碧玉,然後把她的墓碑上,吾妻碧玉四個大字用刀尖給颳了。
她從來都不是他的妻子,他從來都不是她的丈夫,他不過是一個殺人兇手,殺害她的兇手。
此次出來歷練的六個人,兩個人帶著自己懷有身孕的心愛的女子出現在羌青的面前。
我沒想到,我阿爹也出現了,他穿了一身正裝廣袖衣袍,藍色衣袍氣宇軒昂,一點也不比家主羌青來的氣場差,一點都不像他帶我穿越在寂寂歸,帶我到沙漠深處尋寶的樣子。
終瑞書用手拐了拐我道:「子洆哥哥,那個站在家主身邊的帥大叔是不是大伯?」
問我?
我怎麼知道……
我只知道我阿爹是守墓人,在我記憶中他每年都會消失短則幾天,久則幾個月的時間,其餘的時間都是和我阿娘恩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寂寂歸日子過得很平淡,外面的紛紛擾擾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是守陵人,只要守好陵墓,其他的再也與我們無關。
阿爹看著挺著肚子的女子,眼中閃過失望,望我的時候,眼神很複雜,有些欣慰,有些抗拒,有些不願意。
那兩個挺著肚子的女子和楚家那兩個少年,被羌青叫人帶走了,聽說回奉天城,聽說在外面……
不過……自此訣別的人,我再也沒見過,楚軒還在,還有一個假小子楚瓏果……局時我不知道她是女子,最後我知道她為了方便完成歷練,女扮男裝的,她有一雙淺褐色的眼眸。
阿爹曾經對我說過,在西涼楚家淺褐色深褐色的眼眸,在七國之亂,第一代聖女,眼睛就是褐色的。
褐色的眼眸,是尊貴的象徵,我有些好奇家主眸子是什麼顏色,可是無論我怎麼觀察,他都是一雙黑眸。
羌青沒有說話,阿爹問道:「你們四個人,誰願意做奉天城城主?誰願意做楚家家主?」
楚軒是我們四個中最大的孩子,他第一個舉手道:「啟稟大人,晚輩楚軒對奉天城城主之位抱有敬畏之心!」
阿爹點了點頭,把目光看向楚瓏果,楚瓏果褐色的眼眸流光溢彩,指著羌青道:「我對楚家家主之位抱有濃厚的興趣!」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阿爹問道,羌青拿著一把摺扇在那裡搖,眼中閃過興味,似在等待楚瓏果口中所說的理由。
楚瓏果一本正經的說道:「當楚家家主多好啊,可以掌握別人的生死,可以對別人指手畫腳,瞧我們就是啊,我們就是楚家家主指手畫腳的過來的結果,我喜歡這種感覺!喜歡掌握別人生死的感覺!」
羌青沖著阿爹微微點了點頭,阿爹把目光看向了終瑞書,終瑞書直白的說道:「大伯,家主,瑞書對奉天城城主和家主之位沒有絲毫興趣,瑞書只想學成,能光明正大的走出奉天城,能光明正大的走出寂寂歸。歸來的時候,也能光明正大的回來!」
阿爹微微一嘆:「瑞書,對於楚家人而言,對終家人而言,所有機會都是相等的,奉天城城主和楚家家主是楚家人最高的榮耀!」
阿爹在規勸終瑞書讓他選一樣,可惜終瑞書固執己見:「多謝大伯好意提醒,瑞書只有這麼一個願望,什麼最高的榮耀,瑞書覺得不需要!」
羌青嘴角微微勾起一笑,微微閉目對著阿爹點了一下頭。
以後輪到問我,楚軒像一隻鬥志昂揚的公雞,隨時隨地都準備與我廝殺一樣……
我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我也不想成為奉天城城主,我不知道奉天城城主是幹什麼的,我也不想成為楚家家主,像個冰冷的劊子手!」
「那你想成為什麼?」阿爹避重就輕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羌青開口問我道。
我咧嘴笑的燦爛:「成為終家最優秀的人,去見仙女,除此之外,我覺得呆在寂寂歸是最好的選擇!」
羌青突地展顏一笑,如沐春風:「想見仙女,你就更加要選擇一個了!」
我搖頭拒絕:「我想自由,不願意被你們的條條框框所束縛,我不喜歡奉天城的規矩,更加不喜歡楚家大大小小亂七八糟的規矩。」
羌青眉頭一挑:「可是你想見仙女啊!」
我有些不解的說道:「想見仙女是一回事,對奉天城城主,以及楚家家主之位感興趣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羌青和阿爹對望一眼,彷彿自說自話的說道:「原來你對奉天城城主感興趣!」
我剛要出口反駁,羌青和阿爹轉身走了,不給我任何說話的機會。
之後,我們四個人,便身無分文,身上除一身穿的衣服之外,什麼也沒有了,歷練還沒有結束。
這次的題目叫,逆境,如何從身無分文坐擁腰藏萬貫……
終瑞書選擇去給別人計帳,賺取微薄的銀兩,楚瓏果和楚軒兩個人竊竊私語,不知道在搞什麼。
這次題目還很奇怪,逆境中四個人相互合作,然而我們三個人現在只能靠著終瑞書溫飽肚子。
楚瓏果和楚軒密謀之後的結果,就是坑蒙拐騙不擇手段,而我心生一計,反正羌青沒說不能偷……
輕功拳腳功夫好,飛檐走壁不在話下,打聽好了,貪官污吏就去偷啊。
終瑞書見到我拿到奇珍異寶,差點沒把魂嚇跑了,直接對我嚷道:「身為楚家子孫,不可偷盜!」
我給他白眼相待:「誰是楚家子孫了?我姓終……終…不姓楚……終家可沒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楚家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跟我沒關係!」
終瑞書讀書讀傻了,渾身是酸臭氣味……
楚瓏果褐色的眼眸,對看相,對命薄有著獨特的見解,再加上楚軒再從中作梗,兩個人飛快的賺夠了萬金。
楚軒想把我除掉,便洋洋得意的來說:「終家的臭小子,什麼是見仙女?我看你是思春了吧!」
一直以來不跟他一般見識,可是污衊我心中仙女就是絕對不可原諒的錯。
我隨手抄起一個木棍,對著他的頭就掄了過來,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氣……
把他的頭一下子就打爆了,鮮血橫流,他捂著頭,不可置信的望著我,我沖他揚了揚眉頭:「嘴巴真臭,楚羌青可沒有說不能殺了你,把你的東西據為己有!」
「你敢殺了我?」楚軒一手全是血指著我問道。
我慢慢的把木棍又拎了起來,被他邪惡的笑了一聲:「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木棍直接掄到他頭上,這一次打的他腦漿並裂,直接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楚瓏果一聲尖叫起來,沖她晃了晃木棍:「閉嘴!」
楚瓏果雙手一下把嘴巴捂住,我順便接手了楚軒身上的萬金……
也是在楚軒死了這天,我們的歷練結束,回到奉天城,阿娘看見我抱頭就哭,妹妹終子楚聲音脆脆的問我:「哥哥,外面的世界好玩嗎?是不是有話本上所說,有大片大片的荷花,百花齊放是什麼樣子?」
我揉了揉終子楚的頭,對她笑說:「外面的世界很危險,壞人很多,還有吃人的怪物!」
終子楚嚇得直往阿爹懷裡鑽,阿爹抱著她微微嘆息:「是啊,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吃人的怪物,他們凶神惡煞力大無窮,見人就吃!」
寂寂歸城住著終家人,總共加起來不足百口,跟奉天城比起來太過人間凋零。
以前我不知道,從外面的世界回來之後,我知道了,終家人不喜歡這樣清苦的日子,看到外面的世界都不願意回來了,要不然就去了奉天城不願意回來了。
我十六了,阿爹拿了一壇妃子笑,坐在台階上仰望著高大的祭祀台,要與我對飲,我卻擺手道:「我已經戒酒了,阿爹!」
阿爹一臉惋惜,搖了搖酒罈:「這是千年的妃子笑。你真的不喝啊?」
「哪裡有千年的妃子笑啊!」我望著明月下的祭祀台,「阿爹又在瞎說,在這沙漠里可以有千年的玉髓,不會有千年的妃子笑!」
阿爹昂頭喝著酒,豪邁非常,「當然有千年的妃子笑,只不過看是有沒有有緣人,有緣人就能喝到,無緣人便見不到!」
「阿爹您到底是什麼身份?我們真的只是守陵人嗎?」巨輪的明月,今天是滿月,月亮光滑極了。
阿爹笑了笑,神情凝重的問我:「你願意當奉天城的城主嗎?你願意接手寂寂歸城成為下一代守墓人嗎?」
「我本來就是啊!」我脫口而道:「兒子從來都是寂寂歸城的人,是守墓人的兒子,阿爹說過,我們家世代守墓……守著楚家的光輝!」
阿爹聞言爽朗的笑了,一口把酒全部喝光,把酒罈子往沙漠中一擲:「你是我的兒子,是我最自豪的兒子,我們要信守承諾,守著寂寂歸,當一個合格的守墓人,守護著她……我們的祖先欠她良多!」
「她是誰?」我第一次從阿爹口中聽到她,她是誰?
阿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口中的仙女啊!你看,你答應了守墓,答應了做奉天城城主,她就出現了!」
從這一刻開始,我才知道原來奉天城城主是終家人,原來奉天城城主是終家守墓人,能見到她的守墓人。
一輪明月,猶如觸手可得,高聳的祭祀台上,她出現了,伴隨著一陣簫聲,一身紅衣腰間墨帶,長發垂腰……
阿爹俯地叩首長跪不起,我怔住了,月光下她就如真正的仙女一樣踏著月光而來,在高高的祭祀台上翩翩起舞。
跳的是祭祀舞,穿得紅衣是大裘冕服,帝王才能穿的祭祀大裘冕服。
一舞罷,她走了過來,她的樣子,就如我八歲見她的樣子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她身邊跟著穿墨色衣袍的男人,男人的左臉頰上從脖子上蔓延如枝條般的圖騰直到眼角。
她的聲音很清脆,乾淨的就像沙漠里一泉水,叮咚作響,帶著涼意……
她是光著腳,像剛睡醒急忙跑出來一樣,阿爹眼眶濕潤,道:「堇年參見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她走下台階,來到阿爹的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把阿爹扶了起來,阿爹激動地眼淚往下落。
她對阿爹笑道:「堇年老了!為何不飲下不老泉?」
阿爹垂頭稟道:「啟稟殿下,堇年希望順其自然,早日歸去,躺在殿下的門前,替殿下繼續守門!」
明明是一個貌美如花傾國傾城猶如仙女的姑娘,握著阿爹的手,像一個長者一樣,「你們不欠我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他們給了我生命,我把生命還給他們,兩者並無相欠,你不必介懷……」
阿爹越發恭敬:「殿下說的是!」阿爹說著把我輕輕的拉了過來,「啟稟殿下,這是我的兒子,叫子洆!終子洆是接替堇年繼續守護殿下的人!」
阿爹喊她為殿下的女子,目光移到我的身上,月光照攝下,我竟看到她不再是一雙黑眸,而是一黑一褐色的眼眸。
不同顏色的眼眸,在她眼中和諧的共存,散發出平靜妖嬈的光,時而靜謐,時光波光流轉。
殿下過了片刻道:「堇年倒是生了一個好兒子,本宮瞧著這個孩子的命不錯,不會陪我很久,他有他自己的命格!」
她這樣一說,阿爹倒是噗通一下跪了起來:「殿下,他會一輩子陪著您,直道下一任守墓人出現!」
她有些無奈,道:「堇年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的一輩子很長,你們的一輩子很短,不必凡事較真,走個過場,我有影陪著就好。」
她看著阿爹長大的,可是她自己明明看著是那麼年輕,看著是那麼風華無雙,怎麼可能是看著阿爹長大的?
「殿下!」阿爹彷彿一下子蒼老了。
她身邊的跟著的那個男人,手中拿了一個墨綠色的瓶子,遞了過來,她接過瓶子,彎腰放在阿爹的手上:「是我耽誤了你們,我希望餘生你是幸福快樂的!」
阿爹雙手捧著瓶子,顫抖著:「堇年能守著殿下,就是幸福快樂的,堇年能觸碰到殿下,已是感恩上蒼!」
她微微長嘆,目光帶著諸多無奈:「天色已晚,回去吧!」
「是殿下!」阿爹帶著我走下台階,我回頭望的時候,夜風吹起她的青絲,如墨的青絲在月光下妖嬈傾城。
那個叫影的男人,站在她身後的台階上,手中拿著一把碧綠的短簫。
阿爹自從轉身帶我離開,眼中的淚水就沒有停止過,我問阿爹道:「仙女是誰?為何阿爹喊她殿下?她叫什麼名字?」
阿爹步履闌珊,全身顫抖,言語顫慄:「她是殿下,是楚家歷史上唯一沒有逝去的月汐殿下。子洆啊,你定然要好好的守護她,做一個合格的守墓人,寂寂歸地,這是我們欠她的,整個楚家人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