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69終亂:夜空美景
我從阿爹口中得之了仙女叫月汐,楚月汐……阿爹讓我尊稱她為月汐殿下。
可是我不知道阿爹口中所說的我們欠她的,整個楚家欠她的是什麼意思?看她的樣子似極不喜歡阿爹對她極度的恭敬。
阿爹帶我走在寂寂歸城,寂寂歸城一到晚上就如死城一樣,不足百餘口的人守著一座城,就如它的名字一樣,寂寂歸靜,在等待,在守護……
阿爹揚了揚手中的瓶子,對我說道:「喝下這個葯,我就忘記了所有關於守墓的一切,從此以後寂寂歸需要你來守護,殿下需要你來陪!」
月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極長,阿爹的腰彷彿就在那麼一瞬間變得佝僂,彷彿他卸下了重任,腰桿就再也直不起來一樣。
「你會變成真正的守墓人,你會陪殿下一輩子,在我們短暫的一輩子里,盡量的做好一切,陪她歡樂!」阿爹猶如絮叨的對我說道。
他的話重重都在我的心上,形成了一道永不磨滅的痕迹,我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幽問道:「您喝下這瓶葯,還能記得我嗎?還能記得阿娘嗎?還能記住月汐殿下嗎?」阿爹手上墨綠色瓶子里是葯....
阿爹眼眶紅紅,若不是我扶著他,他腳下的步子都走不好了,「除了殿下,除了影殿下,阿爹誰都能記得,我會忘記她,別忘記與他們相處的種種。子洆是一個好孩子,縱然阿爹心中有那麼一絲不願意你守在這裡,可是阿爹更多的是慶幸,慶幸你能替阿爹繼續守在這裡!陪著她!她太寂寞了,從未離開過寂寂歸。最遠的就是去了奉天城。」
「她是楚家的哪個孩子?」阿爹再也走不下去,癱坐在地上,我單膝跪在他面前,問道:「阿爹,楚家什麼人如此尊貴,子洆不想不明不白,還請阿爹示下。」
在楚家人心中,除了公子長洵和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尊貴的人了!她是誰?為何會尊稱為殿下?
阿爹坐在地上,伸出粗糙的手,壓了壓我的鬢角發,「她是月汐殿下,身份比奉天城的楚家人,比寂寂歸的終家都要來得尊貴!記住,她真正的身份,你不要再問,你得到她的信任,她會告訴你的。」阿爹說著老淚縱橫,臉上爬滿淚水,幽幽長嘆對我又道:「其實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知道了……就會發現我們所有人,手上都沾了她的鮮血!你就會發現,我們所有人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命換來的!」
阿爹的手蒼老粗糙而又溫暖,不知怎麼,我的眼睛一下子跟著濕潤起來,向天望了望月色,把眼淚重新眨了進去。
「阿爹說不問,那我就不問了!」
阿爹欣慰的笑了笑,衣袖拭了一下眼淚,把手中綠色的瓶子,他慢慢的放在地上,手撐在地上,爬著向後望,爬著跪在地上,對著祭祀台的方向……
一輪巨大的明月之下,她一身紅衣裙帶飛揚,青絲輔盪,手端在前方,一手負於背後,望著遠方……彷彿她比這天地,比在沙漠還寂寞,寂寞地誰也走不進她的心,寂寞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會淪為她的陪襯……她卻聽不到一點人聲沸騰。
阿爹對著祭祀台,重重地磕了三個,額頭上沾滿了灰塵,撿起了放在地上的綠色藥瓶,打開藥瓶罐,高聲道:「殿下啊,容堇年不能再陪伴您左右了!」
蒼涼帶著哽咽的聲音,在寂寂歸久久不散,祭祀台上的月汐,彷彿聽到他的話……頭轉了過來,而我能清楚的看著她張了張嘴,似說了聲,謝謝!
阿爹飲下瓶子里的藥水,慢慢的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家裡趕……
月光姣潔,銀光萬丈,祭祀台又傳來簫聲,簫聲悠揚蒼勁,猶如惋惜,猶如不舍……猶如放下,寂寞。
阿爹回到家中一覺睡醒,阿娘喊他放牧餵羊給駱駝喂水……
我不相信什麼葯可以讓人一夜之間記憶全無。
忘記自己心中信仰的人,對阿爹來說,月汐殿下是他心中的信仰,是他這麼多年守護的神。
我攔住了阿爹的去路,「阿爹,你可還記得你昨晚見過什麼人?」
阿爹眼中浮現茫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阿爹自然記得,恭喜我兒喜得奉天城城主之位!」
奉天城城主之位……我並沒有想過做奉天城城主,我只是一個守墓人而已,我只想當終家最優秀的人守著墓而已。
阿爹離開之後,奉天城那邊來人了,嶄新的一衣袍,從未有過的華麗,終子楚摸在衣袍上:「哥哥,這件衣裳好好看!」
本只想做終家最優秀的人,沒想到做了奉天城城主,終瑞書過來恭喜我,對我說道:「子洆哥哥,你今日起程去奉天城,我今日出寂寂歸,我恭喜你,你也來恭喜我吧!」
看著他背的行囊,我靜了靜,道:「恭喜你得償所願,如果在外面過得不開心,過得不如意,早日回來!不要讓你阿娘在這裡等你,不要讓你阿娘望兒心切!」
終瑞書笑著點了點頭,笑容就像沙漠的沙子被風輕輕的颳起一層,刮出原地,慢慢的落向了遠方,再也找不出當初的痕迹。
終瑞書上前緊緊的抱了我一下:「我知道了,如果哪日你在奉天曾聽到外面有一個叫慕琅的人,那就是我!離開寂寂歸,出了奉天城,我就叫慕琅了!我不會丟奉天城和寂寂歸的臉,也不會說是出身奉天城和寂寂歸!」
我回抱著他,「一路小心,我在寂寂歸等你歸來!」楚家人一般出去了,都會捨棄自己原來的名字,他們不會對外宣稱自己是出自奉天城和寂寂歸,這是保護奉天城和寂寂歸最好的手段。
「好!子洆哥哥保重!」終瑞書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把他的新名字慕琅放在了心裡,他娘姓慕,是他阿爹從外面海誓山盟帶回來的人……
海誓山盟變成了曾經,也就如這滾滾黃沙一樣,變得習以為常………變得平淡無奇……
深愛變成了平淡最後被外面的絢麗江南風情迷了心竅,便捨棄了曾經的海誓山盟,便捨棄了在廣袤的沙漠,便棄了是一望無際的黃沙,灰蛾撲火般投身於那炙熱的絢爛之中……
留下來的人,守護著沙漠,細數著這黃沙,想著是誓言如黃沙一樣不值一文錢。
我張了張嘴叫道:「瑞書,若是再尋得心愛之人,可以放心大膽的愛了!」
終瑞書腳步一停頭未回:「再說吧,對我而言,情愛並不是唯一,我已經看開了,我只想去看看我爹喜歡的女子比我娘強到哪裡去!然後讓他一無所有,後悔。讓他臨死之前爬到我娘面前懺悔!」最後一句話帶著從未有過的恨意。
他的初心沒有改變,沒有因為碧玉而改變,那個和我一起長大的孩子,踏出滾滾黃沙,飛翔到外面的世界,帶著無窮的恨意,帶著毀了他爹的恨意踏出寂寂歸………
我繼承了阿爹心中所想,我變成了寂寂歸城的守城人,變成了奉天城的城主。
阿娘眼淚汪汪,給我穿上華貴的衣袍,終子楚一直在說,「哥哥真是好看,再也沒有比哥哥更好看的男子了,就連奉天城的那些傢伙們,也沒有哥哥好看,哥哥的眼睛就是那漆黑的夜!」
阿娘用手敲在終子楚的頭上:「儘是瞎說,哥哥的眼睛哪裡像烏漆嘛黑了?是最亮的黑曜石!」
終子楚捂著頭,嘟著嘴:「阿娘是偏心,哥哥哪裡是黑曜石,分明茅坑裡的石頭吧!」
終子楚的話惹得阿娘無奈的發笑,阿爹一直沒有回來,我離開寂寂歸……回頭望的時候,才看見阿爹站在寂寂歸城門目送我。
喝下那個葯什麼都忘記了,可是我感覺他又什麼都沒有忘記的樣子,目送於我。
我沖他笑的笑,轉身離開,去了奉天城……重新踏入奉天城。
做了奉天城的城主,我才知道……奉天城城主跟家主羌青擁有一樣的權利……他們會從斷思崖上跳下去……
斷思崖下面是萬丈寒潭,萬丈寒潭通向深淵,深淵裡住著河神大人。
從斷思崖上面跳下去是最後一道試練,成為奉天城城主的最後一道關卡。
羌青搖著摺扇,一派閑淡,問我:「可是要想清楚了,跳下去之後可能就被河神大人吃了,不吃你才能成為奉天城的城主,你才能掌握奉天城的另外一半秘密!」
我轉頭對羌青說:「你們可真殘忍,這件新衣裳我還沒穿一天,就讓我把它給脫下了!」
羌青黑色的眼眸輕眨:「你可以穿著這一身衣服跳下去,也許河神大人看到你穿的如此俊美,會口下留情也說不準!」
我扯下腰帶,把衣服一脫,放在了羌青手上:「勞煩家主幫我拿一下,我若有幸不死,再上來找你討!」
羌青一愣一下,目光看向萬丈深淵,緩緩的說道:「你瞧,河神大人已經在下面等你了,看到它金色的鱗片沒有,在陽光之下,可真耀眼的很!」
楚家人都是變態的很,看似有情,實則最無情,都說我們是一個祖宗,都是公子長洵的後代!
他們對奉天城的城民,都可以網開一面,對於我們這些至親的人,通常都是不遺餘力的打壓……就像現在一樣,在催促著我跳下去,去喂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不過是一個活的年歲久的怪物,說它是神龍,五爪金龍,其實什麼都不是,它只不過是一條蛇,有人刻意為之變成這個樣子……具體是怎樣,追蹤溯源於七國之亂……
我一點都不喜歡七國之亂,我一點都不喜歡聽他們的任何故事,那是他們的人生,不是我的人生。
那是他們的故事,不是我的故事,我不知道楚家人為什麼會不有餘力的重複重複再重複,重複的讓我們每個人都知道七國之亂,險象環生,他們是如何步步驚心,把柔然帝國推向最鼎盛時期。
柔然變成泱泱大國又有什麼用,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再強大的帝國,也會淹沒在黃沙之中,也會深埋於廣袤的沙漠中。
西涼運運而生,最開始的我並不知道,所謂西涼國其實就是柔然帝國變遷而來的!楚家人永遠做著皇帝夢……
我點了點頭,贊同他說的話,問楚羌青:「家主,我打小見你你就長得這個樣子,你到底多大了?」
楚羌青手中的摺扇搖得嘩啦作響,輕笑的問我:「你覺得呢?」
我很直白的搖了搖頭:「因為覺得不出來,所以才問你,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拉倒,反正我活的下來活不下來還是問題呢,咱們就此別過吧!」
我忘了突出的石塊上走去,萬丈深潭下寒光波波,陣陣涼氣往上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心裡透心涼一樣。
楚羌青瞧著我的樣子說道:「你要活下來我就告訴你,你要活不下來,把這一套衣服燒給你!」
扭頭對他一笑:「可拉倒吧,人死了靈魂會隱滅的,根本就沒有什麼靈魂不滅,再次降臨之說!」
楚羌青怔怔地看著我,「也許對你來說是這樣,可是對我來說,不是這樣!」
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反正我知道靈魂會洇滅,只有仙女才會長生不死,人……終究要死。
張開手臂,閉上眼睛……我已經走了這條路了,就算我心中有些害怕跳下去被那怪物接住一口咬死,我也無路可退了……唯有跳下去,生死由命才是我的選擇。
撲通一聲,水花濺起,深譚水如冰,那深淵裡的怪物對我絲毫沒有客氣,用它的尾巴直接向我襲來,圈住我的腰,把我往寒潭深處拖去……
河神大人吃男子,跳下來根本就是死路一條,沒有辦法掙扎,水裡是它的世界,腹腔的空氣越來越少,嘴巴里吐出來的氣泡,愈來愈多,一串一串的根本都竄不上寒潭表面就消失的一乾二淨了!
慢慢閉上眼,手腳無力垂下的時候,我在想,原來想要近距離的觸碰仙女,想要跟仙女說話……也許唯有死亡,才能成真!
再次醒來的時候,微弱的燈光,在漆黑的甬道,顯得特別透亮,我一下子翻身而起,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心跳如雷…我還沒有死。
河神大人把長長的尾巴輕輕的拍在我臉上,圓滾滾的眼睛像是嘲笑我一樣……
我以為它要把我養著吃,誰知道它拍完我之後,搖搖晃晃地往外走,我抱有十二分狐疑跟上它的步伐。
甬道四周點燃著長明燈,河神大人邊走邊往後看,似真怕我不跟上它一樣。
走了不知多久,來到一個耳室,我放在羌青手上的衣袍,靜靜的躺在耳室的石床上。
河神大人示意我去拿,我小心翼翼的過去,把衣袍帶子系好,河神大人消失不見……
「歡迎來到地下皇陵!」一聲冰冷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我心中突兀一跳,地下皇陵,誰的陵?
順著聲音走出耳室,我瞧見了月汐殿下叫他影的男人,在並不光亮的甬道中,他有一雙猶如獸瞳一樣的眼眸,瞳孔豎起像蓄意待發的野獸一樣。
他的左臉頰上脖子蔓延如藤條般的印記,一直蔓延到他的眼角,在他的臉上如枝條般盛開……
我問出一個極蠢的問題:「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是死了嗎?」問題一落換來影一聲無情的嘲笑:「你可真蠢,你要死了,應該會下地獄,而不是在這裡!」
「那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繼續蠢下去的問道,目之所及之處,是厚重的石牆,是帶著陰寒的潮濕,是猶如越千年落入另一個時空一樣。
影轉身就走,長長的衣擺拖在地上,我這才看見,他穿得是一身大裘冕服,紅色……暗紅色的大裘冕服,從秦朝開始,每朝帝王祭祀的時候,穿得衣袍……
「這裡是皇陵,你可以叫它地宮,不過我更希望你叫它歸處,就如寂寂歸一樣,亡靈的歸處!」
亡靈的歸處,我在他身後問道:「楚家亡靈的歸處嗎?」
影回眸一笑,妖媚橫生:「是的,楚家亡靈最終的歸墟之地,公子長洵的長眠之地?」
「你是守靈人?」我心中帶了諸多不解,脫口而出:「你是什麼人?月汐殿下為什麼會在公子長眠之地?」
有他在的地方,一定有仙女的存在,阿爹不讓我過問月汐殿下真正的身份,可是阿爹沒有跟我說,月汐殿下是住在公子長洵的皇陵之中……
守墓守著她,可以……,她住在公子長洵墓中確實讓我從心底不願意接受……縱然我不喜歡聽公子長洵和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母的故事,但……他們長眠之地被人霸佔了……身為他們的後人,我理當不允許任何人擾了他們的長眠……
影直直的向前走,我的心中一下被憤怒覆蓋,急忙跟上,我的拳腳武功在奉天城內,不說數一數二,前十總是沒問題,可是我卻跟不上影的步伐……
我靠近不了他……終和他隔了五六步之遠,他的步伐極快,這是皇陵之中,不知拐了多少道,不知走了多少路……
最後來到一條兩面都有水流動聲音的甬道上,長明燈與長明燈的距離也隔的極遠……
甬道盡頭是一扇漆黑的大門,大門上掛著雙頭鎖,漆黑的雙頭鎖……
影走進大門邊,用手輕輕一推,大門打開,一陣風襲來,恍如來自陰間陰風一樣令人毛孔悚然,寒意陣陣。
雙頭鎖碰撞在門上,發出一聲聲清脆的聲音,猶如玉決落在地上清碎的聲音。
我跟著走了進去,在外面看見裡面是漆黑一片,可是走進去之後,卻發現裡面別有洞天……
琉璃的地面閃爍的星光,抬頭望去,地宮上空是滿天星辰,星沉印下來的光,在琉璃反射下變成了最耀眼的夜空美景!